咬痕 第83章

作者:曲小蛐 标签: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现代言情

  “我说这些材料,”宋书举起手里文件,“这些只是复印件,我那里有原件——您不告诉我秦扶君和宋成均被您藏在哪里的话,那我恼怒到失去理智,就只能把她以故意杀人、教唆杀人的罪名告上法庭——到了那时候,我想只会比您不想看到的结果惨烈一万倍。”

  “……”

  秦梁嘴唇颤起来,半晌才拼成一句话音,“你,到底,是谁?”

  宋书微微一笑,垂眼。

  “我是秦情啊。不然您觉得我是谁?”

  “宋……宋……”

  秦梁张了几次口,那个名字最终还是没能喊出来。

  宋书轻笑着叹气,她从旁边桌上倒出一杯茶,然后蹲身,恭恭敬敬地递到秦梁面前。

  【等您病好了回来,订婚宴上我给您敬第一杯茶——酒不能喝了哦。】

  【好,好!我一定喝我孙媳妇给我敬的茶!不准食言!】

  【嗯,我们一言为定。】

  那个许多年前还有些稚嫩的身影和声音再一次在眼前耳边浮现。

  秦梁眼神颤了下,抬手去接。

  老人沧桑的手和年轻女孩儿柔嫩的手触碰到一起时,拿着茶杯的女孩儿轻笑了声。

  “爷爷,我不是她。”

  “……”

  “因为宋书她早就死了。”

  “——!”

  无人接住的杯子猛地跌落在地,摔出一声脆裂的响声。

  ——

  傍晚,一辆轿车从秦梁居住的庄园驶出,沿着庄园外的私人路段上了大道,然后开向离着庄园越来越远的方向。

  车里。

  秦楼望着窗外飞速掠到身后去的景色,嘴角勾起个薄凉的笑:“我本来以为你会把她藏在自己庄园里。”

  此时秦梁已经平复下情绪,闻言缓缓开口:“有一点你说得对。他们夫妻犯了错,既然犯了错,受到惩戒是应该的。我可以把他们接去庄园,我只是……没有那样做。”

  秦楼嗤笑,“这时候就别给自己抹光了,如果你真有你说的这么大义凛然,那你早就把秦扶君和宋成均一起送进警局里了。”

  “大义……如果人人都能做到大义灭亲,那它的典故就不至于成为典故又成为沿用千年的成语了。”

  “……”

  秦楼语塞。

  几秒后他转过脸,看向宋书,“秦助理,你来。”

  宋书:“。”秦楼:“我知道你们律师嘴皮子都很厉害,你现在是我的助理,老板说不过的时候就该帮我顶上——你说,这时候我应该怎么反驳他?”

  “……”

  宋书打心底觉得秦楼这会儿有点幼稚,但又实在不忍心驳了他,她只得开口:“大义凛然之所以能够沿用千年,是靠那些尊崇大义并且愿意践行的人,而不是靠那些踩着它理直气壮为自己辩驳者。”

  秦楼满意点头,转身看向后排的秦梁,“你听见了?”

  秦梁没有说话。

  他只是侧眸观察了“秦情”几秒,叹了口气,轻声问:“你后来学的是法律?”

  “法律是我大学和研究生期间的专业。”宋书目不斜视,微笑着回答。

  “毕业后做了律师?”

  “是。”

  “那怎么进了Vio?”

  “回国以后在律所工作,最初以法律顾问身份进入Vio。”

  听到这里秦楼突然插了一句,“只是以法律顾问身份?我怎么记得,还有一层是别人的未婚妻。”

  “别人”两字被秦楼咬得极重。

  宋书无奈瞥他,而秦梁却身影微震,他扭头看向宋书,又看了看秦楼,最后还是将目光定在宋书身上。

  迟疑两秒,他有些沉痛地开口:“当年那件事和秦楼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他为你……他为宋书的死把自己折磨得很厉害,就算你恨,恨我恨扶君就够了,不要拿这件事怪罪他。”

  宋书听得心情复杂。

  “罪魁祸首”坐在前面装作没有听到,她只能独力面对。

  沉默片刻,宋书轻叹声:“我知道,您不说我也知道。我当然不会迁怒秦楼,他原本就没有做错什么。”

  “那你……”

  “您放心,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会受到这件事影响——无论对我还是对他而言,都是这样。”

  “……好,”秦梁点点头,垂回视线,不知道是难过还是高兴,只听着他一边叹气一边说,“那就好,那就好。”

  轿车最终把三人载到一间封闭式疗养院的门内。

  经过门口的双层电子门禁和人工门禁后,他们才顺利把车开进了疗养院内。

  等看着疗养院内大道两旁郁葱的四季青慢速地被留在身后,秦楼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带着嘲弄的冷意。

  “把他们关在这种地方,和一群疯子或者精神病一起,你这是在藏他们、还是在给他们一个更可怕的牢笼?”

  今天经历过情绪上这么多大起大落,秦梁看起来已经疲累而麻木了。

  听到秦楼的嘲讽,他也只是平静道:“我说了,他们做错事就会有惩戒,我不舍得我的女儿去接受审判面对刑罚,但做错事情总要付出代价。”

  “……”

  “而且,”秦梁又说,“他们中也确实有人需要待在这个地方。”

  秦楼挑眉,“哦?难道是秦扶君做了那么多枉法的事情后,终于良心发现把自己逼疯了?”

  秦梁一默,他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宋书一眼,“不是扶君,是宋成均。”

  “……!”

  尽管心底有所预感,但真听到的时候,宋书平静的心绪还是起了波澜。

  车内陷入沉寂。

  车停到疗养院的住院楼外,宋书三人下车来。往楼内走的时候,宋书突然开口问:“他是疯了吗?”

  秦梁脚步停顿了下,“精神问题,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意识不清、胡言乱语的。”

  宋书瞳孔微栗,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问出来:“当年秦扶君做那件事之前,他知道多少?”

  “……”

  秦楼身影一停,须臾后他不忍地回眸看向宋书。

  他知道这个问题一定藏在宋书心底很多很多年。而同时,这也是他和宋书都不敢去查明的问题。

  ——那件事里宋成均知道多少?他是否知道秦扶君要逼死白颂、甚至要买凶制造车祸杀害他的亲生女儿宋书?

  他们不敢问,因为他们怕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真是那样,秦楼不敢想宋书心底会有多难过——就算她早就对那个所谓的父亲失望、就算她正眼不肯瞧他甚至根本不愿意承认那是她的父亲,但她曾经比谁都渴望抱住宋茹玉拿胡茬蹭着女儿脸蛋的男人的怀抱,她曾经用麻木沉默把所有想要关爱的情绪掩藏。

  如果他真知道……

  “他不知情。”秦梁突然开口。

  就像行刑前突然得了大赦,宋书有些急促地呼吸了下,那些空气重新涌入肺部才让她觉得自己活过来。

  她扭头看向秦梁,目光微颤。

  秦梁说:“白颂的冤情他大概清楚,但后面的事情或许是那些人怕他误事,连扶君也隐瞒了他。他知道车祸的真相以后,他们夫妻就决裂了,没过多久他就只能被送来这里。后来我索性把扶君也送过来了。自己造的孽,还是要她自己来清还。”

  “……”宋书眼神黯下。

  秦梁走了几步,又说:“宋成均当初要娶扶君,我是极不赞同的。我看他心性太薄凉,为人又重利,对他很不满意。但我真正不满意的还是他明明薄凉重利,偏偏又做不到真正的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他狠不下心,也没什么决断力。”

  宋书垂眼跟着,“秦老先生想说什么?”

  秦梁叹气,“那时候在秦家,他对你刻薄良多,说到底还是怕你影响他的前途。但你毕竟是他的女儿,你的性命,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下得去手的。”

  “那又如何呢?”宋书笑起来,“白颂还是因他们的事情而死,车祸还是他的妻子一手酿成,甚至更早——秦家的那些事,他对我的刻薄苛待,一桩一件我想忘却没办法忘怀——无论他如今多么可悲可怜,我都绝不原谅他,他也不配得到原谅。”

  秦梁之后没有再做声。

  进到楼内后,秦梁向院内的人说明来意,对方当即喊来了两位护工。

  一番交谈后,秦梁走回来对宋书和秦楼说:“他们夫妻两人不在一处,你们如何安排?”

  秦楼思忖几秒,望向宋书:“你不用急着去见秦扶君,杀手锏要留到最后用。”

  宋书眼神动了动,“我不准备见他。”

  秦梁犹豫了下,“他毕竟是你的……”

  “他不配。”宋书毫不犹豫。

  秦楼叹声。

  他拉起宋书的手走到一旁,把人藏在墙角,“不许难过。”

  “我没有。”

  “你如果没有,情绪就不会这么激动了。”

  “……”

  “真的完全、一眼都不想看见他了?连他当初那样苛待你,如今落了个什么下场都不想看了?”

  “……”

  宋书别开脸,眼角微微泛起一点红。

  秦楼俯身,心疼地吻了吻她的眼角,“不许为别人哭,小蚌壳。”

  宋书紧攥着手指转回来,“我早就在心底对自己发过誓,我这辈子绝对不会为这个人流一滴眼泪——到他死都不会。”

  “嗯,我知道。”秦楼轻抱住她,安抚地吻她的长发,“那就去看一眼吧,最后一眼。以后到他死,我们也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