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稚楚
空荡荡的艺术馆里摆满了藏品,价值连城,珍贵无比,但在他的眼里不过是没有生命的物件,堆砌在这富丽堂皇的建筑里。
他转过身子,合上了大门,准备将自己的愚蠢和执着所在这一天的结尾,权当落幕,可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习清。”
夏习清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见了一个气喘吁吁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人,帽子口罩全戴了,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自珩?你、你怎么来了。”他心有余悸,将周自珩拉进了艺术馆,周自珩摘下口罩,露出笑容,喘着气解释,“我、我被我哥关在家里了,刚刚才找着机会翻墙溜出来,我回了趟公寓,你、你不在,我在新闻上看到这个地方,就想试试看,看你在不在这里。”
看着他额头上的薄汗,夏习清忽然像是失去了言语能力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厅上悬挂的古董钟。
指针还没有旋转至终点。
还好,还来得及。
抓住周自珩的手腕,夏习清一路拽着他上了四楼,打开了四楼的大门。周自珩满心疑惑,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地上满满的烟头。
“你拉我上来干什么?”
夏习清打开了四楼的大门。
“生日快乐。”
大门完全打开的一瞬间,周自珩怔住了。整个楼层展出了大大小小数不尽的画,或是水彩,或是油画,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画中人。
每一幅都是自己。
“这是我为你画的,一共有九十九幅,从你小的时候,到你现在,幸好你是童星,不然我还真的没办法记录下你一直以来的样子。”
周自珩不禁想到,带着他前往射击场的那个夜晚,夏习清指着自己胸口的那柄枪,还有他一时的玩笑话。
[买夏习清给我画的所有画,拿来给我陪葬。]
夏习清独自向前走着,脚步停在一个比他还高的展品前,上面蒙着一层黑色丝绸,璀璨的水晶灯下泛着细腻的光。
“这个也是为你做的。”夏习清抬手,将丝绸轻轻扯下。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座洁白无比的石膏雕塑。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面容朝着前方,似乎望着什么,立体的五官上浮现微笑,如同古希腊古典雕塑那般美好。
他的手中握着一枝玫瑰,温柔而充满力量。
“生日快乐。”夏习清朝他走来,“对不起,我搞砸了你的生日。”他终于走到了周自珩的面前,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方暗蓝色的请柬,上面的封戳都是一朵玫瑰。
“我熬了好几个通宵,本来想着今天邀请你,把这个亲手交到你手上,没想到你不在,又……又闹出这些事。”夏习清垂着眼睛,睫毛微微颤了颤,“生日快乐。我的惊喜实在是太烂了。”
原来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生日。
“我特意选在今天开业,这个艺术馆是我母亲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我、我想让他重生在你生日的这一天。”
10月20日的最后一秒,他得到他最想要的礼物。
周自珩愣愣地打开了那封迟到的请柬,里面掉出一张手写信。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作者有话要说: 手写信上的诗节选自博尔赫斯《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第85章 文艺复兴
周自珩定定地站着,手指握住那一方小小的手写信, 垂着头, 黑色的帽檐遮住他深邃的眼也蒙住了心绪,久久沉默。
夏习清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心脏不安分得很, 介于慌乱与羞耻之间的某种情绪在攀升,这不像他, 这两种情绪都非常不夏习清。
“那个……”夏习清的嘴唇动了动,盘踞这个身体太多年的自尊让他伸出手,将那封信从周自珩的手里夺了回来, “这是我抄的一段, 我挺喜欢这首……”
强打起精神说出的话终结于周自珩一步上前的吻里, 他的手捧住夏习清的面颊, 可夏习清却觉得, 他捧住的是自己忐忑又奄奄一息的心。柔软的吻是一剂良药, 让他在莫大的失落中死而复生。
夏习清伸出手抱住周自珩的后背,两具身体紧密无间地贴着,胸膛抵着胸膛, 心脏靠着心脏。
他亲手写下那些字句的时候,感觉自己真的如同一个献祭者。
为了周自珩这一捧璀璨星光,他献上自己的所有。他的胆怯,他的沉疴旧疾,他身体里的阴暗面,他热切灼心的欲求。
在这个华丽又隐秘的艺术馆顶层, 一百件专属于一人的作品围绕着他们。门外的世界将这个皮囊出众的年轻艺术家作为谈资,掀起满城风雨,可他却毫不在意,就算本该完美的计划被打乱,可他的缪斯还是来了。
遗憾中的圆满更为圆满。
周自珩轻柔地抚着夏习清的后颈,吻了又吻他的头顶,他的心情复杂极了,从最初的恐慌和心绪不宁,到以为被遗忘的失落,再到愤怒,到担忧。艺术馆大门外终于相见的释然,登上顶层的惊喜和感动。
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此刻都化作对怀中人的一腔狂恋。
“喜欢这些礼物吗?”夏习清抬眼望着他,眼睛里流动着温热泉水。
“喜欢。”周自珩吻了吻他的鼻尖,“喜欢这些,更喜欢你。”
直白的情话烙在心间,耳朵烧烫。
夏习清转过身子背对他,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了那尊雕塑前,周自珩觉得惊奇,那种感觉无法形容,亲眼看到自己化作一尊雪白的艺术品,看着它流畅到近乎真实的线条,山脉一般深邃又立体的面部骨骼,只有一点,周自珩总觉得不像自己。
“它太温柔了。”周自珩隔着半米的距离站着,脸朝向自己的小艺术家,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不觉得吗,我哪有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