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轩家沐言
她靠在他肩膀上,头发如柔泻的轻云搭在他颈间,他一只手和她十指紧扣,低下头去看她的脸,那下巴的弧度依旧柔和,雪白的像是一株茉莉,绽放在温暖的熏风中。
天地间好似只有白茫茫的水汽,她不知在想些什么,静静的睁着眼睛,身上那一股清幽的香气无声沁入他呼吸里,全部都是她的香甜,勾魂蚀骨似,只是这样轻易地,轻易地就让他痴痴沉溺进去。他放轻呼吸,伸手将落在她唇边的细碎发丝拂去,指腹触到她的脸庞,恍若是蝶翅在他指尖一扇,那瞬间的柔软直导心里,他低眉浅笑,温柔低迷的如世上最动听的声音:“冷不冷?”
他问的很轻,白络络却如梦里惊醒似,身子蓦地一震,乌黑的眼睫毛微微扬起,嘴角是浅柔的弧度,她低垂着眸光,低声道:“不冷。”她脖子略微酸疼,便将脑袋往他肩上面一动,重新枕过去,她这样一种依赖的小动作,直让他一颗心柔软的能溢出水来,他微微的一笑,温润如玉,清隽的眉眼间唯有深绵发烫的宠溺,狂炙而偏执,触目惊心。
杨思惠从后视镜里望着他,一双眼睛泛出无可奈何的光芒,淡然一笑。
轿车行驶的极快,绕过几条街道,一直来到阒静的大宅前,司机按了一下喇叭,面前漆黑的欧式栅栏便徐徐打开,好似是机器操纵。轿车一路驶进去,绕过圆形的喷泉,最终停在两层高的洋楼前。
宋清珏牵着白络络走出车门,正有保镖举着黑伞立在门外,宋清珏的脸色冰冷至极,用胳膊护住怀里的人,极快地走进洋楼里,杨思惠跟在他身后,他漆黑的皮鞋才踏进去,从两边埋伏的保镖们一拥而上,约莫十多个人,形势一下子陷入混乱。
他猝不及防,只是怔怔的看向他们,手臂骤然刺痛,有人拿出透明的针管扎了进去,紧接着后背一阵猛力撞来,摔下去的刹那,他慌忙松开白络络的手,药力在血液中极快地弥漫开,他眼睛通红的看向她,白络络浑身僵硬,那样子茫然无助若婴儿似,脸色苍白极了。
Chapter 18 【放走】
宋清珏狠狠挣扎了一下,慌乱地叫道:“络络!络络!!”他失神的不断唤着,眼里迸出骇人的血丝,光芒逐渐陨落,仿佛是黯淡失色的青玉,他徒劳的想要保持清醒,可一双眼睛仍然如铅般沉重,缓缓闭起。
杨思惠拍拍手,对那些保镖吩咐道:“阿四,阿五,去把少爷扶到房间里去。”那两人连忙恭敬应道:“是,杨夫人。”
杨思惠微微一笑,这才看向白络络,客气的说:“走吧,我大哥还在等你。”
二楼的主卧室内,静寂无声,白络络紧紧攥住双手,跟在杨思惠的后面,她脸上是一种忧心忡忡,肤色雪白,忍不住试探的问道:“他……”不等她说话,杨思惠温和笑起来:“清珏不会有事,那只是镇定剂罢了。”
白络络才略微放下心来,想着她至少不会伤害他,才“哦”了一声,可秀美的轮廓里依旧蕴着一层忧虑,久久挥抹不去,眼前又出现宋清珏倒下的模样,他慌乱地松开手,不断仓皇的喊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唯有担心她,她心中陡然划过一阵剧痛,仿佛牵着痉挛,每呼吸一次,都是酸酸的疼。
她们一路踩着鹅绒地毯走进去,朱褐镶金丝的窗帘挂在墙壁上一对金钩里,垂下无数的流苏,只露出镂空的白纱,窗外的银杏叶很是茂密,遮蔽着一角,檐外的雨不断淅淅沥沥的下,冲洗着树叶分外油亮。
细碎的雨声,树影横斜在雪白的墙壁上,仿佛是霜花割裂的细纹,缓慢游离。白络络看见一张华丽的西式大床,床头是雕花镂金,一床厚厚的蚕丝被,勾勒出男人瘦削的身影,他坐在床上,背后枕着两件方枕头,恍惚地看向窗外,听到脚步声才转过头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鼻腔里还置着吸氧气的浅绿色器械,那苍老的轮廓和宋清珏有许多相似。她怔怔的站在不远处,见他慈眉目善的模样,朝她微微笑道:“坐吧,白小姐。”
白络络看见床边放了一个椅子,她眼里露出迟疑的神色,最终脚步一挪,才坐在椅子里看着他。宋博海见她温温静静,只是脸色不大好,似乎仍有心悸,整个人都紧紧绷着,便沙哑的说道:“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清珏这孩子做事没有分寸,你也别怪他,他小时候性格很孤僻,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情。”
她抿了抿发白的细唇,只听见自己的心跳,砰咚砰咚,一下下在胸腔里敲着,竟是微微的悸动,她缓慢说道:“他对我很好。”
宋博海心口一震,诧异的看向她,而她低着头,乌黑的长睫毛轻轻颤动,他心里复杂到难以言喻,轻声说道:“我明白,你一直都在顺着他,其实就是在找机会离开,清珏比寻常人更加执拗,我可以送你回家,但你要尽快离开这座城市。”他话音落下,杨思惠已经走到床边,手里捏着厚厚两叠白信封,递给白络络,说道:“这里是我兑换的零钱,有十万块,用出去也方便一些,清珏做事鲁莽,这是我们的歉意。”
白络络呆怔的看着白信封,不知怎的,心里泛起不可抑制的痛楚,犹如被撕裂开,她一直渴望自由,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无数次想要离开他,可这一刻,她竟然不能真的狠下心来。她神色恍惚,又去看自己的两只脚,再也没了锁链的禁锢,轻盈的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可是她彻底自由了,再也不是笼中的鸟雀。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倒镇定下来,说道:“钱我不要,但我现在就要走。”
米勒公司,员工休息室。
虽然开着白炽灯,森森的一点光照着不小的屋子,正中央摆着长长的工作桌,胡乱堆放着资料和水瓶,傅瑾渝坐在单人沙发里,只听吱呀一声,麦克拿着用纸杯盛好的热茶推门走进来,说道:“监控还是没有修好。”
傅瑾渝斜睨他一眼,淡然道:“我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我有另一个办法。”
麦克见他眸里讳莫如深,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兴致,一边把热茶放在茶桌上,问道:“什么办法?”
傅瑾渝紧绷绷的坐着,浑然不似之前在警局松懒的模样,他略靠在沙发背上,薄唇抿成匕首似凌厉的直线,双手静默垂放在膝盖上,他目光直直落在面前的茶桌,一字一句清楚的说:“前一段时间我们只调查了徐珂晨的去向,他的车消失在南山二路的右转路口,我们的线索也终止在这里,这一次我要调查他的人际关系,他下班之后,肯定会遇到认识的同事,绝不会悄无声息的消失。”
麦克听他一说,这办法倒是直接,又想起董事长的吩咐,徐珂晨手里还有公司新产品的关键资料,所以务必要帮助警察,早些破案,他只是沉吟片刻,便爽快的点头:“好,那我先去问问。”
他走了之后,傅瑾渝就坐在那里,拿起面前的热茶来,他望着浅绿茶水出了一会神,茶叶浮浮沉沉,仿佛是七上八下的一颗心,他看得更加烦乱,也不管烫不烫嘴,直接将茶喝了大口,喉咙顿时一阵火辣,如同点燃了全身的血液,急速沸开起来。
过了几分钟,只见麦克领了一个人走进来,傅瑾渝坐在那里不动弹,目光幽深的打量着来人,麦克说道:“他叫肖向南,是徐珂晨的大学室友,我问了的,只有他记得那一天的细节。”
傅瑾渝这才回过神来,起身和肖向南握手,也不过是一个年轻气盛的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色谨慎。两人客气的握了手,傅瑾渝先坐下去,轮廓里浮出一缕焦躁的火气,直接道:“你坐吧。”
肖向南看了一眼麦克,得到他点头准许后,自己才坐在一旁,傅瑾渝连忙问:“关于徐珂晨失踪的那一天,你知道些什么?”
肖向南坐的笔直,略微不安的搓着手,说道:“那一天下班,我看见他和我们部门的白络络在一起,两个人从我面前走过,他还跟我打了招呼,因为晚上有球赛,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我都以为他交女朋友了。”
麦克恍然想起什么,竟觉得一丝凉意沁入肺腑,语气也不禁变得意味深长,说道:“白络络是我们组的组员,徐珂晨失踪的那一天她就辞职了,是用手机辞的。”
傅瑾渝沉默片刻,终于收回目光,他身材极是伟岸,那英气严峻的眉眼如覆雪霜,目光生冷的似刀似剑,转头看向麦克,不动声色便慑出一种强力的威压:“我要看她的资料,麦克先生。”
麦克从容一笑:“可以。”
雨水细密无声,越来越密地敲打在枝叶间,傅瑾渝急匆匆就跑到车里,拿出口袋中的手机,屏幕顿时亮起莹白的光,正是照片的页面,他手指按住屏幕往两边滑开,不断放大,最终停下来。他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是一种奇异的光彩,将照片发出去后,他倏地翻到电话页面,按下扩音键,便将电话放在底座里,只听嘟的一声,那边很快就有人接听。
傅瑾渝启动了轿车引擎,车子便急速打了一个转,他眸中暗沉如夜空,望着前面车水马龙的街道,说:“我现在有一个线索了,你去帮我查查这个人,资料已经发给你了。”
“还有,去查查她和5.18碎尸案的两个被害者是什么关系。”
Chapter 19 【芬芳】
还是晚秋的天气,雨声刷刷的响,淅淅沥沥的下着,寒意入骨,铅云里透出一点冷色的微光,照在大株的常青树上,泛开幽绿如墨的沉黯。四下是蓊郁的茂林,枝叶成荫,蔽着别墅的一角,白络络坐在车里兀自出神,她像是还在梦里,能听见隐约的脚步声。
她在这里住了好多天,除去买食材和下厨,他总是抱着她,什么都给她做,有时候两个人就躺在床上,台灯的光色柔暖,他静默不语,手臂一分一分收紧,沉木似湿润的清香幽幽缠绕住她,仿佛是为她编织的大网,即使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亦是挣脱不了。
檐外的雨水不停坠在石板上,阿四从别墅客厅走出来,拿着电话,直接钻到她这一辆车的副驾驶室,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说:“白小姐,您的皮包还是没有找到,杨夫人想问您,包里除了手机,还有哪些东西?”
白络络转过脸去,看着自己微凉的双手,不知不觉又是攥在一起,她只要一想到他,心中最柔软处便划过一种异样的酸疼,迫的她透不过气来,她定了定神,慢慢说道:“我平时上班也不带太多东西,也就是手机和钥匙。”阿四立刻将手机放到耳边,重复她的话,再转身对她说:“杨夫人说,等一会派人去给您换锁。”
白络络抬起头望着他,略微紧张的说:“好,替我谢谢夫人。”
天色更加暗沉下去,雨渐渐地停了,居民楼的窗户里零星亮着橘色灯光,仿佛是一盏盏星火,楼下的小区内还停着一辆黑汽车,他们在楼栋前下了车,那汽车里也走出一个人,趋前几步,来到她面前来,将新钥匙和一个盒子递给她,说道:“请白小姐务必收下。”
白络络看着盒面那手机的广告,突然明白过来,那人微笑道:“这是宋家补偿给白小姐的。”一把将它们放到她怀里,白络络一惊,他却跑的极快,又回到汽车里,只留下她一人站在那,两辆车子“呜”的一声,齐齐碾过水洼驶向小区外。她望着车子离开,忽然觉得欢乐起来,“扑哧”一声笑了,又看向面前斑驳的居民楼,那唇角的一点笑便缓慢凝固。
不过是几天,却恍惚有半生之久没有回来。
白络络心里生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感慨,原来那一切不过是个梦,她是回来了,要和以前过得一样,她一定要继续着那安逸的生活,她一向开朗,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前走,这才是她应该有的人生,然后掩埋曾硬生生搅乱她生命的那段荒唐的记忆。
她走后不久,又有一辆轿车稳稳停在她方才站的位置。车子里昏暗无光,外面也是阴沉沉的一片,傅瑾渝看向不远处的楼栋,墙上种的爬山虎已经枯萎了,露出枯黄的藤枝,如同老人手腕里细密而苍霜的脉络,他关上手机,从抽屉里摸出烟盒,打火机“咔哒”的轻轻一响,火苗蹿起,也划破了这岑寂而凝固的空气。
他把打火机熄掉,静静的抽完一支烟,再打开车门走下去,丢下那半截烟头。
楼道里的声控灯已经亮了,傅瑾渝一路走到三楼,灯也一路亮起来,他走到墨绿的防盗门面前,锁是崭新的,衬得那陈旧的门只有怪异,他伸出修长粗粝的手指敲了敲门,就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哒哒的很是轻快,他竟不由自主屏轻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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