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汀
她一愣,眼神落在后视镜中,那道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她回道:“没有,我就是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方旋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看着她,她可看不出沈礼是个小可怜,他自从接管盛华集团以来,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和人事变动令他饱受争议,好听点是处事雷厉风行,难听点就是不留情面冷漠无情。
倒是他弟弟沈乐英年早逝才是可怜。
闺蜜团难得聚在一起彻夜长聊,明蔚下班后拎了一桶烧烤到方旋家里,三人吃吃喝喝一直聊到大半夜。
三个人横七竖八躺在方旋的大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直到一阵铃声锲而不舍地响彻整个卧室,三个人很不耐烦地拿被子蒙头企图遮盖这道恼人的铃声。
然后睡在外侧的明蔚忍无可忍,伸出一只手摸到床头的手机,眯着眼看了下,立即塞到躺在中间的聂维芙怀中,然后蒙上被子继续睡过去。
聂维芙接了个烫手山芋,起床气聚在头顶,要发不发的样子。
不等她发脾气,电话那头传来没好气的声音:“这都几点了啊?小礼今天一大早过来陪我,你是不是还在床上睡懒觉?”
她吓得一激灵从床上蹦起来,把床上的另两人彻底弄醒。
“你发什么疯啊?”方旋揉着眼睛没好气地问,眼神稍稍清明,看见聂维芙火急火燎地奔到卫生间洗漱。
她转过头和明蔚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
聂维芙赶在十一点前到了小平城的红砖小洋房。
她刚一推开院子的门,里头的老爷子当即一声冷哼,耷拉下皱巴巴的脸皮,阴阳怪气地身旁的人说:“你说这花,实在太娇贵,水多水少都不行,非得把握那个量,还要保证充足的光照,但一直晒太阳也不行,还得常常放回到阴凉通风的地方,小礼你说难不难伺候?”
聂维芙摸摸鼻子,难得没有辩驳。
浇完一盆白掌,终于掀起眼皮瞧了瞧她:“昨天晚上又喝酒了?”
“哪能啊?昨天我和表姐她们聚在一起聊天,所以睡得晚了。”
老爷子哼了声:“有什么话要说一晚上都没说完?如果我没有打电话给你,你是不是就忘了有这回事了?”
聂维芙嘿嘿干笑两声,硬从老爷子手里夺过水壶,说:“我帮您浇水,您快去坐着休息。”她冲沈礼使使眼色,可惜沈礼只瞥她一眼,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老爷子背着手站在旁边,空手指挥她:“看着点水,别浇太多了。好了停住手,把这盆虎尾兰搬到葡萄藤下。”
指挥完还不够,重翻旧账掀她的不堪往事,“不看着点不行。她还有小乐搁当年就是俩破坏王,有事没事偷偷薅我的花,薅没了不说,兴致勃勃要给它们浇水,最后浇得全部烂盆,当时真是气煞我也。那颗石榴树也是,刚结果子眨眼的工夫就秃了,俩熊孩子当弹珠玩儿。”
当年聂维芙和沈乐在这栋红砖小洋房无法无天,而沈礼在奥数班潜心学习,童年生活明媚而有趣,仿佛透着彩色玻璃的五彩斑斓,谁都没有料到之后那几年他们三人的命运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老爷子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渐渐柔和,然后幽幽叹了口气:“谁知道现在俩破坏王只剩下一个。一个走了,还有一个从那以后不肯再拿起画笔,甘愿窝在那个美术馆当什么平面设计师,被欺负了也不敢往家里吭一声。她现在情况还好些,对了,她最近没再吃药了吧?”
沈礼微怔:“她在吃什么药?”
老爷子惊讶道:“你不知道?”
他摇头。
老爷子还想和他说些什么,聂维芙溜达着过来。
“师父,你这儿的葡萄有点酸啊。”她说着又往嘴里丢了颗葡萄,酸汁浸入舌尖,她酸得皱起脸,“不行,太酸了。”
老爷子习以为常地说:“都没熟当然酸,偷摘我葡萄,活该酸死你。”
老爷子哼了声,慢吞吞走到屋子里。
聂维芙拍拍手,掸去裙摆上沾着的泥土,好心情地招呼沈礼:“走,吃饭去。”
沈礼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垂下羽睫,掩住眼底的那一抹情绪。
吃完午饭,老爷子把聂维芙叫到画室,为他刚完成的一副画作题字。
聂维芙好久没干这种活,有些拖拖拉拉,一会儿说磨不对,要重新研过,一会儿又嫌人多她写不下去,把人赶出画室后,她一个人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才出来。
聂维芙苦着脸抱怨道:“下次我不给您写了,这字写得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万一我手抖几千万可能就去了。”
老爷子满意地看着画上的题字,浑不在意地说:“价格都是被市场炒高的。落在懂画的人手里它或许是无价之宝,但要是落在俗人手上,再高的价值也都只是那一串冷漠的数字。”
他抬抬手,招呼沈礼过去看,谦虚地说:“小礼过来瞧瞧你媳妇写的字,老聂的关门弟子工夫还是不错的,字画两门,总算还是有一门能充充数。”
聂维芙偶尔被师父捧着,心飘飘然,翘起唇角上扬,但看见沈礼过去瞧,她又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姿态。
沈礼走到老爷子旁边,微俯下身,视线落在几行题字。笔势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由,结体灵动飘逸,笔走龙蛇间却又几分含蓄之美。
聂维芙在后面说着:“今天晚上有个拍卖会,我听说有黄宾虹大师的画作拍卖,师父您有兴趣吗?”
“哪一副?”老爷子立马换了个兴趣,壕气冲天,“不管哪一副都拍过来。当初我没抢拍到那副《黄山汤口》,我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
“你一个人?”沈礼问。
聂维芙摇摇头:“我和表姐一起去,她看上一款耳饰。”
沈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晚上送你回去。”
“其实……”倒也不必。
她瞥到沈礼的脸色,改口说:“其实还挺好的,谢谢。”
“你们俩夫妻还这么客气啊。”老爷子随口说。
聂维芙心虚地瞥了一眼沈礼,呵呵笑了笑:“这是相敬如宾哈。”
然而到了傍晚,她还是没坐上沈礼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