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耀
昨天女孩一家回来他便听到了动静。
他夜里敲了通宵的键盘，五点钟就听见女孩的手机闹铃声，想起年前她说过她爸妈回来只能待十来天，便知道她爸妈要赶早班车。
小县城的人最喜欢坐早班车出门，尤其是往省城方向去。
汽车站往M市最早的班车是五点四十。
这会儿天都没亮，女孩要送她爸妈出门，送完了人，一个小姑娘那么早在人际混杂的汽车站他怎能放心？
一个倒霉到从学校放学都能遇到小混混的姑娘，谁知道在鱼龙混杂的汽车站会不会又遇上奇葩妖怪？
所以，少年穿好外套算着时间跟在女孩身后一路护送。
按说，他完全不必如此小心的，毕竟这小地方像女孩这样的留守孩子多了去了。
可谁让他知道了呢？
谁让他不敢冒险呢？
谁让他就是不放心呢？
说到底，因为在乎，才容不得她有半点差错。
第84章 “书呆子”刘榉
中午之后，温凉过来。
蹬蹬蹬的爬上小阁楼，开口第一句话问的是：“刘知在家里怎么样了？”
林姝盯着他看了足足半分钟，才撇嘴：“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我爸妈早上才走，我现在一个人，你不问问我难不难过？”
温凉一挥手，凑过去贱兮兮的说：“你不习惯了吗？舅舅舅妈常年在外，走就走了呗，大不了以后我多过来陪陪你好了，快跟我说说，刘知怎么样啊？身体好不好？有没有比年前更漂亮了？”
林姝瞪她：“不知道！”
这个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妹妹的男人，她才不要跟他说话！
话音刚落，看见桌上那本数学练习题，脑子里灵光一闪：“你帮我做数学题，我告诉你知知近况啊。”
临回来出租屋的时候，她曾跟少年发短信说，等爸妈上B城之后，两人再搭伙，她给他做饭。
她想着，到时候卖卖乖讨讨好，将少年哄回来，再给自己讲讲（做做）数学题什么的，想想就美滴很。
结果少年给他回了冷冰冰的两个字“不用”。
她便知道，自己上次过分了，惹少年厌烦了，估计近两月两人再想“友好相处”是难了。
之前惹着他，总是半月半月的见不着人。
这次估计更甚啊。
这么一想，女孩头疼啊，三十几页的练习题，就年前做了几页，之前还想着留在那儿做借口找少年和好，如今看来，自己要是不做就只有等着开学挨骂了。
眼前有个现成的冤大头，当然得利用起来。
哪成想，温凉很果断的摇头：“不要，我宁愿自己坐车去乡下看她！”
林姝小脸一垮，握起小拳头用旧事威胁他：“当初是谁说天天接我放学的？是谁为了玩游戏害我被小流氓堵住的？又是谁答应给我补习数理化的？”
说着，踮脚逼近他：“现在只是让你帮我做做数学题而已，你要是敢拒绝，我等会儿就去告诉姑姑，让你以后每天晚自习下学都来接我，一天都不许耽搁！”
温凉一巴掌将她凑上来的小脑袋乎开，满脸愤愤：“做！做！做！你跟温暖就知道欺负我，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二中小霸王怕过谁？偏偏被你们两个欺负，等将来，我一定要离你们远远的！”
林姝小朋友歪着脑袋笑：“离得远远的？你确定？我将来反正是要跟知知一起工作和生活的，你有本事就离我远远的啊。”
温凉：“……”
“作业拿出来！”他坐到小书桌旁边，一脸不服气又不得不屈服的瞪她。
林姝赶紧上前，翻开桌上那本练习题，弱弱的戳一戳：“就是这一本。”
温凉蹙眉翻了翻：“为什么只写了四页？剩这么多，你是故意的吧。”
林姝没说话，眨巴眨巴大眼睛，将笔和草稿纸递给他。
于是，一个小时后。
鸡飞狗跳的场景重现。
温凉将小书桌拍得震天响：“换个人像你样我一定锤死她了！”
女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说了让你给我做题，又没让你讲题，你自己语言组织能力不行怪谁呀？”
温凉气得没话说：“这些题你不搞懂了光照着抄有什么用？你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女孩嘟嘟小嘴巴：“考不考得上都是我的命，我就是听不懂能怎么办？”
温凉深吸一口气：“那也不能只抄答案啊，我要是纵容你，是在害你，你长大了不得恨死我啊！”
林姝气鼓鼓的看着他：“谁恨你了？赶紧写，这么厚一本，不用个把星期哪里写得完，快点。”
温凉站起身来，指着鼻子凶神恶煞道：“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林姝不甘示弱，站到椅子上叉腰：“让你写就写，废话那么多！”
温凉忽然笑了：“你不是跟你们学校那个叶硕关系好吗？你让他帮你写啊，我看他反正也挺乐意的。”
这种帮着写作业的缺德事儿，他还是少做的好，等小丫头将来长大了翻旧账说自己害了她，他上哪儿说理去？
温凉说完这话，就看见小丫头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样子，忽然就泄了气，蔫眉耷眼的跳下椅子：“我要是能找到他帮我写，我还找你做什么？你也不想想，你能有他那么厉害吗？”
温凉那个气啊！
什么叫吃力不讨好，这就是现成的例子！
他将草稿本往桌上一盖：“不写了！你爱告状就去告！”
林姝也不跟他吵了，反正她哥非要给她讲题，她又听不懂，也不爱听，另外再想办法吧。
但吓一吓这个咋咋呼呼的哥哥不能少。
于是，她一边收拾书桌，一边郑重其事道：“行吧，开学后你就做好每天晚上接我的准备吧，以后逃晚自习游戏什么的，你就别想了。”
温凉见状，终究是忐忑的。
想了想，想出个折中的法子：“好妹妹～我给你找个人代写好不好？”
林姝斜眼看他：“谁呀？成绩好吗？话多吗？”
温凉连忙保证：“成绩好得很，老实巴交的书呆子，你应该认识的，期末排名全县第二那个。”
林姝默了默。
全县第二？
二中的书呆子刘榉？
徽县几个区二十几个镇十几个乡，共有七所高中，期末排名自然也有县级的。
除了县城两所师资力量和教学设备相对齐全的高中，还有几个山路难行又极其偏远的区级设立的高中部。
那几个学校各年级差不多也就百十来个孩子。
林姝记得，再过几年交通发达后，徽县撤了区级单位，这几所高中都合并到一中二中了。
此是后事暂且不提。
就说这个刘榉。
县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传说读起书来身边有人放炮都不会皱一下眉的神奇存在。
当初中考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一中，虽然一中二中都给他免费入学的资格，但二中为了拉生源，不仅承诺给他免除一切费用，还奖励五千块奖学金，这可是一笔巨款了。
刘榉家其实不困难，相反还是县城少有的富裕人家，他爸妈开了个小小的皮鞋厂，虽说是个小作坊，好歹也养着二十几号人呢，做好的皮鞋，一部分外销，一部分自家开店零售，在县城挺吃得开的。
但刘榉愣是接了那张录取通知书，背着书包上了二中，不仅收了学校五千块的奖学金，还让他爸妈把高中三年的学费一次性给他一起存进了银行。
说什么这是他靠自己本事挣的钱，得自己存着，以后上大学成年了就不会再向家里要一分钱云云，在县城着实掀了一阵孝子风，给县城多少养儿防老的家庭立了根遥不可及的标杆。
林姝歪着脑袋问她哥：“那个书呆子会不会脑子有问题？”
传说太过奇特，她不得不多想。
温凉瞥着她：“什么问题，人家成绩好点就有问题？你怎么不说你那个同学叶硕有问题，他还全县第一呢。”
林姝：“那不一样，传说刘榉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连个鸡蛋都不会剥。”
温凉：“你都知道是传说你还信，传说你同学叶硕打死过人，考试作弊老师都不敢过问，你咋不信呢？”
林姝眼睛瞪得溜圆，气呼呼拍桌子：“谁传得？叶硕才不是这样呢！”
温凉：“就是啊，你为什么就觉得人家刘榉脑子有问题？传说而已，你又不跟他一个学校，哪知道他什么样？我敢给你推荐，自然是我信得过的人，所以……你还要不要让他帮忙？”
林姝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但我跟他又不熟，她会帮我吗？”
温凉拍拍胸。脯：“我跟他熟啊，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于是，林姝这个不愿意自己做“缺德事儿”的牛犊子哥哥带着她出门了，去找个背锅的，顺带自己还能腾出时间上网，简直不要太完美！
隔壁的叶硕就坐不住了。
温凉口中那个书呆子刘榉的试卷他是看过的。
甭管文理科，那孩子都学得极好，基础知识牢固不说，学的课外知识也涵盖广泛，语文的课外阅读题，他的答案能跟标准答案一样！
这一点，他自己都自叹不如。
数理化的解题方式也是独树一帜，思路清晰、简洁明了，很多题比标准答案更容易让人理解，尤其是对女孩那种越讲越糊涂的同学，简直太有杀伤力了。
他自己不就这样吗？
每次解完题，小姑娘星星眼儿崇拜的看着自己，那感觉，他虽不曾表露过，但真的美得魂儿都能飞起来。
叶硕悄咪咪跟在两兄妹身后，得想法子阻止啊，那个刘榉再厉害，也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小姑娘这么招人，多危险呐！
然而，他这一路还没想出法子，人兄妹两个已经到了目的地—正街中央一家门头上挂着红色招牌的铺面。
“徽县皮鞋”红底黑字的招牌异常醒目。
铺子里面陈设着各式男女皮鞋，排列整齐有序，男女各占一半。
门口收银台后面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清瘦男生正趴在柜台上写东西。
林姝远远看着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觉得可能是这样的风云人物，不知何时露了脸被自己瞧见过一两回，便没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