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念
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烟火味。电视机的声音响起，反倒平添了几分生气。
陆择衍陪着慕甜看了会儿综艺，身旁的人每隔几分钟就会被屏幕里的艺人逗笑，而他从始至终都没找到笑点在哪，但为了创造共同话题，不得不努力地接对方的梗。
好在刚打开第二期视频，门铃就响了，陆择衍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听动静，外头倒像是有好几个人，慕甜望向大门问：“是小川的朋友到了吗？”
“时间还早，估计是送东西的。”陆择衍边回答，边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果然是一群穿着工作制服的员工。外头还停了好几辆面包车，几个人正从车上往外搬运东西。
许弈川每次搞主题派对，都找这家做策划，除了要布置现场外，又由他们负责对接合作的酒店，提供完全不需要金主操心的□□。
领头的负责人跟作为老主顾的许弈川很是熟稔，自然也见到过几次陆择衍，早就把对方的模样牢记于心，并且深知对方是个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现下见开门的人是陆总，负责人便毕恭毕敬道：“陆总好，许先生昨天通知我们这个时间点来布置会场，厨师和食材也已经准备就绪。”
昨天通知？
也就是说，许弈川这小子不仅记得通知他的狐朋狗友改时间，还记得通知这位负责人，但偏偏忘了告诉他一声。
很好。
陆择衍推开大门，冷冷道：“进来吧。”
“好嘞！”负责人抹了一把汗，冲着身后的几个员工喊，“动作都麻利点，别给人添麻烦。”
这位陆先生不像许弈川那般好说话，表情也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冷峻严厉，唯一的变化大概是身份从未婚变成了已婚。
十几个大箱子陆陆续续被搬进偌大的客厅，工作人员各司其职，进厨房的进厨房，负责布置会场的则留在大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被对方监工，他恨不得带着自己的手下将存在感彻底化为零。
慕甜注意到了陆择衍时不时投去的眼神，再一瞅那几个人战战兢兢的样，深有体会。
她以前在甜品制作培训班学习那会儿，老师时不时来个考核，现场出题，大家再根据主题随意发挥。那位老师就喜欢站在旁边盯着人进行步骤，慕甜每次都被老师的眼神搞得很紧张，反而容易发挥不好。
她用手臂轻轻撞了撞陆择衍，劝道：“你别老看人家。”
“嗯？”负责花艺的是个年轻女人，陆择衍自作多情地以为慕甜是因为他看了别的异性几眼而吃醋了，解释说，“我看的是那个男的。”
“这跟男的女的有什么区别。”慕甜在心里疑惑地嘀咕了一句，不过看见对方已经收回目光，便不再多说什么。
其他人听了，纷纷感叹：“果然还是陆太太会体恤人。”
一通忙碌后，精心设计过的鲜花、气球等小玩意，给原本冷冷清清的房子带来了鲜明的活力。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几个浮夸的小花柱被搬进来。
负责人问：“陆先生，放在这里可以吗？还是放在门口”
“随便。”陆择衍不是很懂许弈川的品味，但好在房子面积大，够他折腾。
也得亏许弈川事先吩咐过，要把花香处理了，否则一定会被他毫不留情地丢出去。
慕甜倒觉得这些玩意瞧着有意思，这看看那看看，甚至还想从专业人士那偷点师，说不定会有机会用在自己的店里。
陆择衍看着她熠熠发光的大眼睛，问：“喜欢这些？”
“嗯！好看！”看过专业人士的插花技术，再一想自己当初把那些玫瑰塞进酒瓶子的行为，简直是暴殄天物糟蹋好东西。
为了自己的鼻子着想，当作无事发生，又或者是忍受花香讨老婆开心……
陆择衍摇摆不定，在几秒钟内仿佛做出了什么生死决定一般，说：“你喜欢的话，可以在家里摆几个。”
数量少还能勉强忍受，他特意加重了“几个”的读音。
“唔......看情况吧。”上次在家摆了那么多花，香味实在太呛鼻，只能频繁开窗通风，可大冬天灌进来的全是瑟瑟寒风，慕甜不想再重新经历一次。相比之下，陆择衍每天就像没事人似的，仿佛察觉不到这些存在，她也是很佩服对方。
陆择衍默默松了一口气。
晚宴以自助的形式进行，精致的甜品和冷菜被一一呈上桌。
主厨过来问：“陆先生，热菜什么时候做呢？”客人们显然还没到，也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他拿不定主意，只好来问一问。
陆择衍看了看手表：“再过半小时。”
“好的！”
等一切准备得差不多了，许弈川才从楼上走下来，打扮得人模狗样，跟两三个小时前顶着鸡窝头的样子判若两人。
“哥，多亏有你，不然我还得早起管事。”
陆择衍斜了他一眼，没开口，只是侧头问身旁的慕甜：“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指针指向六点，这个时间放在以往，差不多是两人的饭点。
慕甜揉了揉肚子，生物钟一到，确实是有点饿了。但她摇摇头：“再等等吧，小川的朋友都还没来呢。”
许弈川打了个哈欠：“我们约了七点，还早呢。”说着，自己也觉察到了饿意，从一旁的展台上拿了几个蛋糕塞进嘴里。
陆择衍：“你以为他们真是来吃饭的？到时候都只顾着喝酒。”
许弈川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不清地应和了一声：“对，都是来喝酒的。”
陆择衍牵着慕甜的手腕，直接把人往厨房那个方向带去：“想吃什么，让厨师先给你做。”那语气，就跟哄小孩子吃饭似的。
慕甜仰着头，想了个简单的：“我想吃面。”
“好。”
得亏厨房空间大，挤得下两位主厨，一听到陆太太的要求立刻应了下来：“我立马给您做，请稍等一会儿。”
没等多久，三盘精致的番茄虾仁意大利面出锅，酱汁浓郁，引人垂涎。
三个人坐在餐桌旁，许弈川哼哧哼哧卷了两大坨面，囫囵吞枣咽下去，嘴还闲不下来：“徐小冉不来，秋秋也来不了，本少爷竟然同时被两个人放了鸽子。”
“和秋秋的面基也没了，你们说我是不是好惨一男的？”
陆择衍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果汁，慕甜斯斯文文地一小口一小口吃面，并没有人搭理他。
不过许弈川这人自说自话惯了，没人回应也不恼，接着吐槽：“我这么帅这么有钱，心地善良尊重女性，绝对不是打坏主意的人，你们说，秋秋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一面？”
“因为你傻。”陆择衍说。
“......”许弈川一句话被堵回喉咙口，说，“她说她直播开瘦脸开磨皮，怕我看见真人接受不了差别，哎，我又不嫌弃这些，这年头谁还没用过美颜，很正常的。”
就连他给爱车拍个照，都要加个有逼格的滤镜。
从未用过这种玩意的陆择衍当作没听见。
慕甜用力地咳了一声，替秋秋正名：“差别不大，很可爱。”
“对了，嫂子！最近秋秋直播经常吃你家的甜品哎，说是点的外卖，那你是不是有她家的地址呀？能不能给我......”他只知道秋秋直播签约的经纪公司地址，上次的泡面也是寄的那里。
慕甜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不行，不可以。保护隐私，人人有责。”
“打赏的礼物不要，出来见面也不肯，我只是想和她做个好朋友而已，唉！”许弈川重重地叹了口气。
陆择衍抬眸瞥了他一眼，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们兄弟俩倒还有点同病相怜。他沉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表同情。
许弈川受宠若惊，还以为他哥终于良心发现，愿意好好安慰安慰他这个弟弟，感动地喊：“哥！”
“好了，闭嘴，安静吃面。”陆择衍并不想接收对方发出的兄弟情信号，及时打断。
慕甜憋着笑，心情好了几分。
……
七点不到，屋外车声一阵接着一阵，还附带着咋咋呼呼的聊天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许弈川约的那些朋友到了。
能进一个圈子的，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家人。今天来的这几个，陆择衍都认识，慕甜也有一点印象，有好几个在她的生日宴上曾见过面。
许弈川处得好的，都是跟他一样游手好闲不管生意的二世祖，而陆择衍相熟的，则是对方家族内接管事业且有能力的掌权者。
兄弟两的交友对象可谓是泾渭分明。
不过好在这些人玩归玩，但是有底线，很少做出格的事，且知根知底，陆择衍也就放任许弈川，随他闹。
这帮人先是跟许弈川击掌打招呼，而后勾肩搭背老老实实冲陆择衍和慕甜喊：“衍哥好，嫂子好！”他们也怕陆择衍，明明年纪差不了多少，看看见对方就像看见了自己爹似的。
陆择衍点了点头，算是跟这帮人打了招呼。
客人一波接一波，走在最后头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叫厉涵舟，前两年跟许弈川关系还不错，后来因为抢一辆车闹掰了，最近才刚和好。而他旁边的女人，慕甜倒是认识，准确地说，是单方面认识——最近演了一部古装剧大火的艺人，和他们住同一幢楼，曾经在电梯间有过一面之缘。
有个小姑娘先开了口：“唉，你是厉仪婷吧？”
“生面孔！厉涵舟，你不介绍介绍？女朋友？”
厉涵舟开口：“女朋友个头！这我堂姐，厉仪婷，听说我今天和朋友出来玩，她剧组正好放假也要跟着来。对了，我堂姐最近在娱乐圈玩呢，哥几个要是投资了什么好剧本可以考虑我姐啊。”
厉仪婷红唇一勾，随意地撩了撩头发，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别听我弟乱说，都讲了拍戏是闹着玩的，哪用得着拉关系。我应该都比你们大几岁，可别跟我有代沟啊。”
美女在哪都是有优待的，更何况成熟女人有成熟女人的风味，勾得好几个年轻气盛的大小伙上来献殷勤。
“不会不会。”
“婷姐拍的戏，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拜读。”
厉仪婷把视线投向了坐在一旁的慕甜和陆择衍，说：“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这话陆择衍没搭理。实不相瞒，以这种开场白跟他搭过讪的女人，没有一百个也有几十。更何况，就他那性子，本身就不爱搭理人。之前那帮人他之所以愿意纡尊降贵打个招呼，一方面是因为这些人虽然爱玩，但还算仗义，没什么心眼，再加上跟他们家里人多多少少有生意上的往来，有些交情在。
但这个厉涵舟，他一向不喜欢，小心眼太多，更别说他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堂姐。
不指望陆择衍会跟人套近乎，又不好不搭理人家冷了场，这客套的任务只好落在慕甜身上，她说：“是啊，我们住一栋楼，刚搬来的时候在电梯上遇到过一次，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噢——记起来了。”厉仪婷装作恍然大悟，又直直地盯着陆择衍，“刚听我弟说陆总也在，就想着来看看，陆总的名号在我们圈里一直很响，可惜没什么机会见一面，今天真是好运气呀。”
慕甜心中略微有些异样，总觉得厉仪婷话里有话，又说不上哪不对劲，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她主动应下了对方的奉承话，替陆择衍回答：“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全场安静了几秒，这张哪怕放在娱乐圈里也是数一数二出道必红的脸竟然被嫌弃了？
被嫌弃的对象还是他们平时惹都不敢惹的陆择衍。
孟凡，也就是许弈川的好哥们儿，出来打哈哈，拍慕甜的马屁：“不愧是嫂子，真会开玩笑。”
许弈川晃着香槟，耐心彻底耗尽：“能不能别在那瞎废话了，喝酒走起。”
原本看见陆择衍和慕甜这两位“小长辈”，这群人还要装一装，等这酒瓶声一响起，多喝了几杯之后，原形毕露。
慕甜和陆择衍总共没喝几口，意识清醒地看着他们闹。
“觉得吵吗？”陆择衍俯下身问她。
“不会，反而觉得很开心。”虽然自己的性格不可能像那群弟弟们那般放肆地喝、放肆地玩，但情绪是会传递的。
陆择衍摇了摇酒杯，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