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醋
她的目光掠过霍宁辞,看向了遥远的夜空,“我在十昭镇生活了十八年,见过太多女孩子们乖巧听话的模样,她们最后被淹没在了陋习和世俗中,成为了一个麻木的顺从者,就好像我阿妈一样。我努力跳出了那个樊笼,接受了四年的大学教育,学到的每一个字都在告诉我,只有自强自立,才能作为一个真正的女人昂首挺胸地站稳在所有人的面前。我可以温柔,但内心必须坚强;我可以哭泣,但抹干了眼泪以后,行动不能软弱。宁辞,你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不会明白我心里的感受……”
霍宁辞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南荇眼里的忧伤,是那么浓郁,她好不容易从那样一个压抑的环境中出来,身上的阴影还没有彻底消除,而作为最应该保护她的自己,却又向她心口划了一刀。
胸口一阵激荡,压抑的情感快要喷涌而出,霍宁辞静静地看着她:“如果我说我能明白呢?”
南荇愣住了,好半天才惊疑不定地问:“你说什么?你明白什么?”
“小荇,其实我已经想了很久了,可就是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男性自尊,一直拉不下脸来和你说,还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能避开你,就能避开离婚这件事情,”霍宁辞沉声道,“那天在爷爷的寿宴上,我还用那样居高临下的口吻和你说话,好像不和你离婚就是我很大的退让一样,对不起,是我太自大了,我不该因为我对时尚圈的偏见,就霸道地不让你办杂志,也不该自以为是地替你安排人生,你有你的追求,我应该尊重你、支持你。”
南荇整个人都傻了。
霍宁辞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可组合在一起,却不明白了。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偶尔她也会做梦,梦见霍宁辞幡然醒悟,不再反对她办丽睿娱乐。梦醒的时候,她偷偷钻在被窝里就湿了眼眶,反复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放弃幻想。
可是今天,霍宁辞居然这么诚恳地向她道歉了,居然理解了她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
她是在做梦吗?
“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一步,喃喃地问,“你是不是在骗我……”
霍宁辞有点着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我没有骗你,你那天领奖的直播我看了,在台上的时候,你特别美,眼里有光芒在跳跃,我忽然就想通了,我喜欢那个依偎在我怀里撒娇的南荇,也喜欢这个光芒四射的南荇,小荇,我们不离婚了,我……”
他的声音停顿了片刻。
从小到大,霍宁辞历来就是内敛寡言的,表白的话,就算两人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他也没有说出口过。
可是,他愿意为了南荇试一试。
“我爱你,永远都不想和你分开。”
南荇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眼底的热意渐渐聚集,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无声地在脸颊上肆虐了起来。
霍宁辞心慌了起来,笨拙而小心地用指腹替她擦眼泪:“你别哭啊……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还是说……”
心脏陡然一沉,霍宁辞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难道你还是喜欢……他?”
“他?他是谁?”南荇哽咽着问,一双泪眼朦胧地看了过来。
霍宁辞心里憋闷,他不想提这个名字,可又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
“景迟日,”他满心不是滋味,“你不是一开始喜欢的是他吗?他资助了你,你对我这么好,就是因为他是你的白月光。小荇,其实这件事情正好说明了你和他没有缘分,当初你阴差阳错把我当成了他,嫁给了我,就算你心里再喜欢他也没用了,现在你是我的……”
“等一下!”南荇不哭了,瞪大了眼睛,“你……偷看了我的日记?”
霍宁辞有点尴尬,好半天才道:“那天我喝醉了,不小心就看到了,不是故意的。”
“你……你怎么这样啊!”南荇又羞又恼,脸颊上的泪水还没干,又渐渐浮起了一层绯色,“我那都是……是,我以前是弄错了,因为认错了下巴一直把你当做是资助我的人,后来才知道我以前看到的那个资助人是景迟日,可我没有爱过他,我搜到的资料是你、结婚是你、朝夕相处是你……就算认错了,那感情还能收放自如直接从你身上转移到他身上?你怎么会以为他是我的白月光?我对他,只有感激和尊敬。”
这下轮到霍宁辞呆住了。
原来,他这几个月的辗转反侧、愤懑嫉妒,全都是庸人自扰?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南荇终于恍然大悟,又气又急,“霍宁辞,我没想到你不仅是个霸道的直男癌,还是个偷看别人日记的小人,更是个疑神疑鬼的小气鬼、胆小鬼!连问都不敢问我一句就扔下我四个月,我找都找不到你!我……我真是昏了头才会爱上你,你说和好就和好啊?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你自己一个人去过吧!”
她用力在霍宁辞的胸膛上一推,霍宁辞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再一看,南荇已经飞一样地跑开了。
他急急地追到了门口:“小荇,是我错了,你别跑……”
南荇里也没理他,那身影越跑越远,眨眼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霍少你活该╭(╯^╰)╮
第54章 青荇(十)
南荇跑得太快了, 一直追上了散场的人群,这才放缓了脚步。
喉咙里火辣辣的, 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往后一看, 霍宁辞已经被她甩得影子都没了。
老周的车已经停在马路上了,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越想越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就往下掉。
霍宁辞太过分了。
手机震动了两下, 锁定的屏幕上跳出了微信提醒,南荇恨恨地把手机关机塞进了包里, 当做没看见。
没过一会儿,老周的手机响了,他打开了车载, 霍宁辞的声音急急地响了起来:“小荇在吗?她还好吗?
老周支吾了两声,朝着后视镜看了一眼:“太太……先生找你。”
南荇咬着唇没说话, 转头看向了窗外。
老周没办法, 只好回答:“先生,太太她看起来不太好,好像在哭, 她不想听你的电话,我也没办法。”
“小荇, ”霍宁辞焦急地道,“你别难过,是我错了, 你骂我也可以,就是别自己伤心了。”
南荇还是一声不吭。
老周瞠目结舌,再次往后视镜看了看,硬着头皮道:“先生,太太把耳朵堵起来了,应该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霍宁辞沉默了片刻,只好无奈地道:“那我先挂了,对了,提醒她看一下微信,还有,让邵瑜好好照顾她,她的眼睛可能明天会肿。”
“好的。”老周恭谨地应了一声。
霍宁辞终于把电话挂断了。
回到家里,邵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乍一看她的模样,担忧得不得了,欲言又止。
南荇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只好安慰道:“没事,一点小事而已,我就是爱哭,明天就好了。”
“和先生吵架了?”邵瑜心疼地念叨,“眼睛都红了,先生也真是的,才回来没多久就让你哭成这样,要我说,他不回来也挺好的,最起码你还不会哭,每天上班下班也挺开心的。”
老周在旁边连连咳嗽:“邵管家……先生说,让你好好照顾太太,先生还当着我的面向太太道歉了。”
邵瑜瞪大了眼睛,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谁要他的道歉,我不想理他了,”南荇生气地道,“他要是来家里了,你们都不许放他进来,他走的时候没想着留下,现在想回来我也不让他回来。”
她上楼去了,脚下踩得很重,一步一步的,好像气得要把楼梯踩出个洞来。
老周紧张地看着邵瑜,压低声音问:“怎么办?好不容易把先生盼回来了,以为有转机了,可现在……难道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离婚?”
邵瑜若有所思地看着南荇的背影,笑了:“你这就不懂了,太太这样子,才是恋爱中小女人的模样,会生气会发脾气,放心吧,我看他们离不了了。”
南荇泡了个澡,蒸腾的热气舒缓了她的神经,但是眼睛却真的肿了起来,眼底红红的,像个兔子。对着镜子看了几眼,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有点好笑。
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南荇却睡不着。
霍宁辞的话,一句一句地在她耳边重复回放。虽然气还没消,可一开始那些道歉的话说得真好听,她听上一百遍也不会腻。
在被子里回味了片刻,她终于忍不住了,悄悄地打开了手机。
微信里一堆乱七八糟的消息,订阅号、公众号、微信群一堆在主屏幕上,她往下一拉,一眼就看到了霍宁辞头像上的红色未读标志。
霍宁辞:我听到你说爱我了,小荇,你别想反悔,我不会让你逃走的。
霍宁辞:我保证我以后都不会再乱猜疑了,有什么事,一定面对面坦诚地说清楚。
霍宁辞:别哭了好不好?我会心疼。
……
南荇越发生气了。
骗人。不声不响走了这么长时间的时候,怎么就不会心疼她有没有哭了?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来回按了几个字,想要好好嘲讽霍宁辞几句,忽然又觉得不对,全都删掉了。她现在不理霍宁辞呢,为什么要回复?
刚刚退出对话框,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显示霍宁辞发来了新消息。
她没忍住,又点进去看了一眼,霍宁辞发了一张她正在输入的截图。
霍宁辞:小荇,我知道你在,也看到我发的消息了。
霍宁辞:我就在家外面,老周说要听你的话,不让我进来。
南荇的嘴角微微上扬,又努力把它压了下来。
老周的胆子也大了,还真的敢不让霍宁辞进来。
霍宁辞:我仔细想过了,我们俩之间错过了最开始的恋爱,直接跨入了婚姻,所以我才会自大地不把你的想法当做一回事情,做错了这么多事情。
霍宁辞:从明天开始,我要好好追求你,等你让我重新回来的一天。
霍宁辞: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晚安。
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南荇把对话框上下滑动,看了好几遍,最后目光落在了“追求”这一行字上。
追求,多美好的字眼。
她想笑,又想哭。
半晌之后,她终于关了手机,带着这个美好的字眼进入了梦乡。
霍宁辞却完全没有半点睡意,神经还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脑子里已经想了十多套方案,该怎么从明天开始认真追求南荇。
想着想着,他又有点迷惑了起来。
刚才他听到的那一句话,到底是不是太过急切而幻听了?南荇真的承认爱他了吗?南荇现在连家门都不让他进,微信也不回,是不是真的不想理他了?
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像选在半空落不了地,回去也睡不着,他索性给裴予寒打了个电话。
“我在哪儿……我这不是在练箭嘛……还没练到十环呢……”裴予寒支支吾吾的。
“说实话。”霍宁辞沉声道。
裴予寒只好坦白:“我们在林间玩呢,哥,这几天你总是魂不守舍的,我们也不敢打扰你,就自己high一下。”
“我过来。”
俱乐部里挺热闹,除了裴予寒那帮人,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男的女的都有,大家开了酒,玩骰子的玩骰子、打球的打球、唱K的唱K。
霍宁辞向来不爱这种热闹,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裴予寒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哥,你怎么又不开心啊?”
这人什么眼神?明明现在他开心得很。
“还行。”霍宁辞淡淡地道。
裴予寒自然认为他在打肿脸充胖子,同情地道:“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离了婚也是钻石单身汉,以后一定会找一个比嫂子……比南荇更好的……”
“谁说我要离婚了?”霍宁辞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离什么婚,我们俩马上就要和好了。”
裴予寒不太相信:“嫂子要从丽睿卸任了?哥,其实我觉的杂志吧,办就办了,时尚圈里的确挺乱,但嫂子她这人不可能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