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之农门长女 第16章

作者:金波滟滟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现代言情

  她觉得天塌地陷,世界似乎都已经消亡。

  “鲁丰美病了,现在已经送到了公社卫生院。”这句话飘进了鲁盼儿的大脑,她木然地站了起来,“丰美,丰美病了?”

  丰美躺在卫生院的床上睡着了,白床单白被子中间显得人特别小,特别可怜,小脸烧得红通通的,杨老师正将一块打湿的白毛巾放在她的额头。

  “杨老师……”鲁盼儿哇地一声哭了,“我……”

  “哭吧,哭吧,”杨老师轻轻拍着她的头说:“哭够了你就要坚强起来了。”

  鲁盼儿大哭了一场,人也清醒了,丰美生病了,平时淘气一刻闲不住的跃进和丰收只傻傻地跟在自己后面,茫然无措,自己不能再浑浑噩噩的了。

  杨瑾看到了鲁盼儿的眼睛重新有了光泽,知道她度过了最难的时候,就温声告诉她,“医生已经给丰美打了针,很快烧就会退的。”

  鲁盼儿点点头,发现杨老师的眼睛里尽是血丝,衣服也起了皱,就知道他没休息好,“我知道了,杨老师你回去睡一觉吧。”

  “这时候你还想着别人……”杨瑾叹了一声,“我去食堂打饭,你们姐弟们都吃点儿,接下来的事情还很多。”

  看着杨老师走了,鲁盼儿就对跃进和丰收说:“没事的,还有姐呢,以后姐带着你们过日子。”

  刚刚鲁盼儿哭的时候,跃进和丰收也都大哭了一场,眼睛红红的叫了声,“姐。”

  丰美这时也醒了,又哭了起来,“姐……”

  鲁盼儿替她擦干了眼泪,“是姐没照顾好你,以后再不会了。”

  就像杨老师说的,接下来的事情还很多,痛哭其实是最简单最容易的。

  修水渠时出现了塌方,九队的社员们正好遇到,除了父母,还有陈队长、大龙二龙的父亲鲁满仓、吴老全几个人都牺牲了,还有许多人受了伤。

  县政府在红旗公社举办公祭,并且授与了荣誉称号。

  接下来就是抚恤。

  鲁家牺牲最大,两兄弟加上一个媳妇同时遇难,县里派来的周干事特别关心,将鲁家的人找来,“事情已经发生了,悲痛之后我们还是要把事情做好,也能告慰牺牲的同志们。”

  “鲁满堂是国家干部,在赔偿之外,有两个家属可以享受抚恤金,正好鲁丰收和鲁丰美还小,就给他们吧。”

  “所有的赔偿金都按最高的限额计算,每人能有二百多元,随后发到家属的手中。”

  “这样安排,你们看还有什么意见吗?”

  “周干事、罗书记,你们都辛苦了!”鲁满芬恳切地说:“大哥的两个抚恤金名额,应该有一个给母亲,他虽然不是母亲生的,但母亲从小将他抚养长大,还帮他成家立业。现在母亲年迈,没有生活能力,应该照顾。”

  周干事就劝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鲁满堂家里再没有成年人了,完全没有生活来源,而你母亲还有你和你姐姐两个女儿可以养老,所以我们考虑把抚恤金给鲁满堂的两个孩子最合适。”

  “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哪有女儿养老的!我可是一直跟着儿子一起过的!”奶高声说着,从椅子上滑下去,躺在地上打起了滚儿,“现在没有儿子了,我也不活了!今天就死在这里给你们看!”说着就用头去撞墙。

  鲁满芬就去扶,“妈,我们好好跟周干事说,别着急。”见鲁老太太怎么也不肯起来,只好又对周干事说:“你是城里人,不知道农村的习俗,我们做女儿的,虽然也一样养老,但老人却不认可……说起来我妈对我大哥比我和姐姐要好得多……”

  “我知道了,”周干事早站了起来,用了不少力气才将鲁老太太从地上扶起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我明白你老人家最重视儿子,也想跟着儿子养老,所以才想要一份抚恤金。”

  鲁老太太才被扶了起来,哭声也小了下来。

  周干事就转向罗书记,“你看呢?”

  罗书记就说:“鲁家的情况我还是知道的,鲁满堂结婚时已经分家了,当时还说好由弟弟养老——九队的新队长也都清楚。”

  九队的新队长姓吴,鲁盼儿自然是认识的,只听他果然马上起来说:“鲁家是分过家的,队里的老人都知道,而且当时鲁副书记什么也没有分到……”

  二姑急忙截住他们的话道:“你们也都知道大哥的亲娘早就过世了,他是我妈抚养长大的,所以分给我妈一个抚恤金名额并不过分。”

  鲁老太太又重新坐到地上,又开始大哭,“我可是把满堂从小养大的呀!”

  周干事工作多年,早看出了鲁老太太这样的人最难说服,又觉得鲁满芬的道理也不错,就向罗书记说:“要么,就给鲁老太太一个抚恤金名额吧,毕竟也符合政策。”

  “可是满堂家只剩下四个孩子,最大的才十六周岁啊!”罗书记就说:“哪怕两个抚恤金名额都给了丰收和丰美,我都不知道他们的日子怎么过!”

  二姑就郑重地说:“周干事,罗书记,我母亲没文化,年纪也大了,没有儿子依靠一时想不开,一定想要抚恤金,大家都能理解。但其实她心地最善良了,当年把大哥拉扯大,现在大哥家的四个孩子,她肯定会管的。就是我们这些长辈,也都能搭把手。我和妈早商量了,回队里就把孩子们都接过去……”

  “你这话说得对,鲁满堂的最大的孩子才十六岁,还没有成人,你们这些长辈是应该多帮忙。”周干事点头,“要是这样,抚恤金给老人一份,给孩子们一份也无所谓,以后由老人照顾孩子们。”

  罗书记就又强调,“他们是分过家的。”

  二姑马上说:“家能分也就能合,大哥家的孩子都没成年,总要依靠长辈们的。”

  在座的都是大人,因为鲁盼儿是家里的长女,所以也被找来了,她静静地听着大家说话,慢慢明白了所有人的心思:罗书记是想为自家多争取的,可他总是外人,对自家的情况知道的有限,且他是讲道理的人,争不过混闹的后奶和二姑;吴队长刚当上队长,管不住后奶和二姑;周干事是县政府的人,与谁都不认识,现在已经被二姑骗了,觉得后奶和二姑都是好人,而且他急着把事办好离开,就不得不让步;至于奶和二姑,她们想要的就更多了……

  看着抚恤金、赔偿金都安排好了,鲁盼儿就站起来说:“爸爸妈妈是为了修水渠牺牲的,都是英雄,我是他们的女儿,不会为了利益与政府挣抢,赔偿金的数目我同意,抚恤金只给家里一份我也同意,但我想请周干事、罗书记,还有吴队长一起帮我作证。”

  罗书记就问:“盼儿,你想让我们做证什么呀?”

  “过去分家的时候我还小,也不懂事,但是我爸妈活着的时候每年都会给奶送五十斤大米、三百斤玉米,家里做了什么好的每次都会送过去一碗——这都是应该的,小辈总要赡养老人。现在爸爸不在了,他的抚恤金给奶一份,我们家是不是不用再赡养奶了?”

  “那怎么能行?”二姑就不高兴地说:“你爸爸的责任你们当子女就应该接着,那才是孝道。”

  鲁老太太也重新开始哭了。

  这一次周干事没有再退,毕竟他还是有原则的,“既然鲁满堂的抚恤金给老太太一份,那就是养老。几个孩子都没成年,不用负担,也不可能负担得起。”

  罗书记就说:“盼儿,周干事答应你了。”

  “还有,”鲁盼儿已经想好了,“我们姐弟四个能自己过日子,不用麻烦奶和姑了,赔偿金、抚恤证都交给我们自己就行。”

  家里出了事,鲁满芬从化工厂回来就想好了应该怎么办,而一切也都按她的打算进行着。她当家作主惯了,不只是自己家,就是娘家也一样,没想到一直沉默不语的侄女一开口就把她的计划打乱了。

  自己还真小瞧这个侄女了!

  不过,小丫头想跟自己斗?鲁满芬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就重新温和起来,“盼儿,你还小,又一直上学,什么也不懂,哪里知道过日子的难处?再说家里就你们几个,你奶也不放心呀!”

  “我满十六周岁了,已经是大人了!”鲁盼儿就说:“今年暑假爸妈去修水渠时就让我带着弟弟妹妹们在家里,后来我上高中,爸妈再出门就把丰收和丰美寄养在陈家。”

  “对,盼儿说的明白。满堂和媳妇不在家,也没有把孩子交给奶奶照顾,而是让盼儿带着弟弟妹妹们过日子。”罗书记又指了吴队长,“你是九队的,最了解情况。”

  吴队长就说:“是,盼儿从小就挺能干的,副书记两口子都忙,家里许多事都是她在管。盼儿上了高中,因为鲁老太太要的钱和粮食太多,王巧针就把双胞胎寄养在陈家了。”

  鲁家大女儿完全将两边的关系说得清清楚楚了,又有吴队长的证明,周干事心里雪亮,不由点了点头,鲁老太太和鲁满芬一时竟都说不出反驳的话。

  鲁盼儿又接着说:“现在家里出了事,我已经想好了,从高中退学,回来参加队里劳动,把家支撑起来,也能照顾跃进、丰收和丰美。”

  农村十几岁就参加劳动的并不少见,生产队也会按能力计算工分。鲁盼儿个个高高的,说话有条有理,周干事、罗书记等人这一会儿已经把她当成了大人,“这样也好。”

  “大家要是觉得我说的话没错,就帮我写个证明,再签上字,以后作为证据,今天分好抚恤金后,两边各自过日子,谁也不能反悔。”

  周干事最希望事情早些办好,立即就点了头,“那好,我帮你写证明。”

  罗书记又劝道:“盼儿,自己顶门立户过日子不容易,你又是个女孩子,可要想明白了。”

  鲁盼儿早下了决心,“罗书记,我想好了。”

  倒是鲁老太太和鲁满芬不肯签字,她们着实想借此机会把鲁满堂和王巧针这些年积累的东西占了去,至于几个孩子,过一年把鲁盼儿嫁了挣一笔彩礼,鲁跃进已经是大半个劳力,参加劳动能挣工分,而丰收和丰美很快也能干活,何况还有赔偿金和抚恤金。

  鲁满芬焦急地说:“盼儿还小呢,家里怎么能不靠长辈?这么多钱交给她,万一胡乱花了怎么办?”

  “我不会乱花钱的,”鲁盼儿看也不看她们,只向罗书记、周干事等人说:“我们也不用靠别人。”

  鲁老太太气得又躺到了地上,“所有的钱就是应该给我!”

  调节纷争,最能看出谁是什么样的人,周干事心里全明白了,就催促她们,“你们已经占了便宜,还想怎么样?我们是代表政府出面处理公事,不是谁能闹就听谁的!”

第28章 抢自行车

  丰美的病打了几针很快就好了,鲁盼儿问过医生,交了住院费就带着弟弟妹妹们回了红旗九队。

  家里有些时候没住人了,冰冷冰冷的,鲁盼儿烧了炕,擦了灰,然后去了陈婶儿家。

  陈婶儿正在屋子里抹泪,见鲁盼儿来了赶紧擦了,却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接了丰美出院,才回来。”

  “吃饭了吗?”陈婶儿就说:“要不先在我家吃点儿吧。”

  “不了,”鲁盼儿摇了摇头说:“已经做了,我让丰收看着火,带跃进过来取丰收和丰美的东西。”

  陈婶就叹了一声气,“你们几个接下来怎么办呢?”

  “我退学回队里参加劳动,”鲁盼儿反而劝她,“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难过也没有办法,陈婶儿还得想着怎么继续过日子。”

  自己家难,陈家也难,陈队长没了,陈家老大建军在部队,只陈婶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

  “你说得对,”陈婶儿想起了自己先前与王巧针的约定,拉了盼儿的手,“以后我们两家就互相帮助吧。”

  “那是当然,”鲁盼儿觉得陈婶儿正与自己同病相怜,点头答应着,“以后建国和跃进还是同学呢,总要互相照应。”

  “你还让跃进上学?”陈婶儿就说:“别上了,家里这情况,我打算让建国退学了。”

  鲁盼儿也有些吃惊,“建国要是退学多可惜呀。”她知道自己一定是要退学的,但是却从没想让跃进退学。

  “可惜也没有办法,”陈婶儿就说:“家里没有人挣工分,吃什么呢?上高中每个月都要交粮食、菜钱,还有学费、交通费什么的,算起来不是小数儿。再说,他爸没了,想推荐上大学、招工更不可能了。”

  又叫跃进过来,拉了他的手,“听婶的,你也跟建国退学吧。你姐供不起你上学的,再说你虽然比建国小,可个子却长得比建国高,参加劳动一天怎么也能记七八个工分,你们家的日子也就能过下去了。”

  跃进就点点头,“婶儿,我知道了。”

  陈婶儿又嘱咐了几句,无非是自己过日子要注意什么,带着他们去了西屋,把丰收和丰美的东西收拢收拢,卷成两个铺盖卷儿,“你们先拿回去,若是落了什么再回来取。”

  鲁盼儿就带着跃进每人抱一卷铺盖回家了,正好饭菜也都好了,大家围在桌前坐下,却都想起了爸妈再不能回来,都吃不下,先哭了起来。

  半晌,鲁盼儿先停住了哭泣说:“别哭了,爸妈要是回来,也会告诉我们好好吃饭。”

  虽然是这样的道理,可是鲁盼儿才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又哭了。

  这顿饭不中不晚,吃得凄凄惨惨,饭后鲁盼儿又烧了水,让大家擦擦身,换下脏衣服,再喊丰收和丰美过来,打了盆热水让他们泡手。

  这两天没人管,双胞胎的小手弄得黑乎乎的,又皴了,不像样子。

  热水泡上一会儿,鲁盼儿帮他们搓掉上面的黑泥,又拿出一盒蛤蜊油涂上一层,“明后天再泡两次,手就好了——以后天天都要好好洗脸洗手。”妈妈一向干净体面,最看不得孩子们邋遢,自己既然要担起这个家,决不会让弟弟妹妹们弄成野孩子样。

  双胞胎点点头。

  鲁盼儿洗了衣服,然后铺炕,“早点睡吧。”

  一连几天在公社,怎么过来的竟然都恍惚了,姐弟几个精神都不足,回到家中只觉得安稳又舒服,很快就都睡了。

  半夜里,鲁盼儿醒了过来,听着弟弟妹妹们睡得都香,又无声哭了一场,然后躺在炕上想事情。

  “丰收、丰美从今天就回校上学,就快期末了,学习不能落下太多,而且杨老师在学校还能帮着开导他们。”

  “跃进呢?虽然陈婶让他退学,而且陈建国也退学了,可是自己还是不能他退学。”

  “自己是长女,家里有事儿只能退学参加劳动,可是跃进就不必了——自己能供得起他上学!眼下有赔偿金,可以先用着,自己很快就能挣工分了,将来不只跃进,就连丰收和丰美都要上高中,要是能上大学就更好了。”

  “听说上大学的路费、学费、生活费更贵,但那也没什么,田翠翠能想到挣钱的办法,自己一定也能!”

  估计着时间,鲁盼儿起床了,先到院子里把衣服收回来。冬天天凉,衣服早冻得硬邦邦的,不过不要紧,放在炕上一会儿就彻底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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