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楠阿珠
“所以在你心里,我跟眠眠可有可无,如果非要舍弃一个,你抛不下你许家长子的责任,也放不下许家的荣华富贵,被舍弃的,必须是我们对吗?”
他嗓子格外艰涩,沉目而对时,眼神悲凉。
“你会遇到更好的。”
经历这次的事,他开始惶恐,开始不自信。曾经信誓旦旦要给她的幸福,会不会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对她,根本就是折磨。
不是他抛弃她,是他自我放逐。
这些心里话,他都藏在心里。导致程安好站在病床边,厉目而对,垂眼时,眼眶不自觉就红了。
“许箴言,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善良?”
“我努力要跟你撇清关系的时候,你不管不顾靠过来。现在,又装作一副对我无怨无悔,全心全意为我好的样子,假不假?”
“我犯贱才对你心软。”
带着怨怼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她转身,却被他下意识拉住手腕。
这次,她用力,狠狠扯开他的手。
“你好的差不多了,我们夫妻一场,我也算尽了最大的义务。”
“过几天我就带眠眠回去了,等你完全痊愈,咱们把离婚彻底办了吧。”
她走得利落,他在身后,默默目送,一时无言。
***
回C城前一天,程安好约岑英子出来喝酒。
说是喝酒,她的酒量摆在那,岑英子独断专行地给她点了一扎果酒应付,自己喝得肆无忌惮。
没想到她果酒也喝得微醉,岑英子醉眼朦胧里看她,指尖飘逸地在她眼前晃晃。
“能让你借酒浇愁的事,情伤?”
程安好自嘲一笑。
“差不多。”
“我跟许箴言,要离婚了。”
岑英子打了个嗝,眼尾一挑,带着质疑。
“得了,你俩这孽缘,缠缠绕绕这么多年,孩子都有了,现在说离婚,我信吗?”
“真的。”程安好夺过她酒杯,灌了口酒。“破镜难圆,这次是他坚持要离。”
“英子,有时候我真的很矛盾。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心里有一根刺膈应着,我以为做了这一切这种情绪就能缓解,但并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很难受。”
岑英子遇到正事立刻清醒,几句话问出她话里的来龙去脉后,长叹口气。
“能为什么?因为你爱他,因为你做不了恶人,因为你舍不得他难受。”
“从心底,你对他一直是爱多于恨的,傻妞儿。”
“这些年你给过他多少机会,你自己想想。”
“眠眠,你可以不生,以你的条件,不愁以后过不好,可你偏偏为了要这个孩子,躲到穷乡僻壤的地儿,一去就是四年;你身边不乏优秀的追求者,但自始至终,你都只让许箴言一个靠近你,报复是一回事,你敢说你跟他重新在一起这段时间没有动真感情?他离婚协议书都给了,他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这不是更有理由跟他离婚吗?可你二话不说就跑过来了,你敢说你不是担心他?”
说到这,她微勾嘴角,红唇含住高脚杯的杯沿,眼里多了分意外。
“许箴言这次的做法,倒让我刮目相看。”
“你跟别人把许家端了,他不是把你强留在身边,而是放你走,其实是为了你好。”
“你害许家现在剩下一堆烂摊子,你远在南方,我在这边,毕竟接触圈里的人比较多,所以我比你清楚他许箴言解决起来有多棘手。”
“他没怪你,没给你卖惨,也没拖着你一起承受,给你最好的条件和自由,的确是他现在仁慈仗义的选择。”
“……”
岑英子说完,就见眼前的人思绪像是飘走了,望着酒杯里的液体,一动不动。
她拍拍她肩膀,最后感慨一句:“知足吧姐妹,我一直佩服你敢作敢当的勇气,毕竟,跟初恋结婚生子,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就像她,因为年龄渐大,被父母逼迫相亲,跟一个三观和兴趣没有太多共同点的男人,照例约会聊天,如果彼此间没有太出格的印象,年末可能就要步入婚姻殿堂。
她揉揉程安好的脑袋,这个比她小两岁的姑娘,从见她第一眼她就颇为怜惜,她像长辈一样见证她的成长。
“傻姑娘,许箴言现在坚持跟你离婚,正好说明,他是爱你的。”
“不是为了孩子委曲求全。”
因为只有爱人,才千方百计想保护她,不被伤害。
“舍不得,就跟他直说。”
“有时候为了幸福,人总归要放下。”
她语重心长地劝解,眼前人一动不动。
她轻推,某人瞬间趴在吧台上。
果然醉了。
说得口干舌燥的岑英子:“.…..”
***
机票订在这周六,那天,B市又是晴天,特护病房的窗帘半开半合,霸道热烈的阳光也把房间填满。
眠眠走之前被程天骄送来看他,秘书正在给他汇报工作,他的到来,并不凑巧。
但许箴言还是让他坐在他旁边,把眠眠带来的新积木拆开,陪他一起拼接。
秘书去外面接到一个电话,回来时表情凝重,眼里带着极深的疑虑。
“许总,盯着胡海的人打电话过来,说他去了许氏大厦。”
许箴言皱眉。
他已经查出幕后黑手是胡海,他的软件公司倒闭后,他一直不思进取,花光自己所有的积蓄,来到许氏大厦做保洁员。
苏温尔曝光给媒体的丑闻照片,大多来自一直在许氏内部蛰伏的胡海,他们是合作关系。
这几天,许箴言一直派人盯他的一举一动。
许氏出事后,他跟苏温尔同一天辞职,怎么会突然回到许氏大厦?
许箴言突然想起什么,紧张地抓住眠眠手臂,眼里尽是恐慌和沉重。
“眠眠,你刚说,妈妈去哪了?”
“许氏大厦,就是那个很高很高的楼。”
眠眠刚好送程安好上出租车,车窗开着,司机发动时他听到她跟司机说好的目的地—就是许氏大厦。
听到这个答案,许箴言立刻拔了左手的针管,没管还在流血的手背,直接下床。
来不及换衣服,他直接掏出外衣口袋里的车钥匙。
“先报警,胡海可能有危险动作。”
“帮我照顾好我儿子。”
跟秘书嘱咐完这两句,他疯了一样跑出病房,不敢耽误一分一秒的时间。
许氏大厦。
苏温尔今天约她到许氏大厦二楼的咖啡馆谈话,她没拒绝。
今天咖啡馆人特别少,程安好跟苏温尔相对而坐,两人都没有多话,但就一直坐着,像在等什么人,仔细看,表情不太自然。
当胡海神情狰狞地出现在咖啡馆时,他并没有发现,偌大的咖啡馆,只剩下他们三人,连多余的服务员都没有。
他被恨意和复仇的快感冲昏头脑,直接走到他们桌前,脸上尽是愤恨得意的笑容。
大热天他穿着厚外套,矮胖的身子暴露在外的皮肤早已汗涔涔,他脸上笑容狠厉,决绝地从外套里兜里掏出一个控制器,拇指轻轻放在开关上面。
“程安好,你还记得我吗?”
她紧攥连衣裙的边襟,神情不豫地点头。
“记得就好。”
“因为你,许箴言对我赶尽杀绝。公司没了,学校不承认我的学历,没有公司愿意给我一份正经的工作,也没人愿意帮我。”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联合许箴言抢走我的一切!”
这些年压抑在心底的恨意,在这一刻爆发。那些年少时气壮山河的重诺,在此刻,成了笑话。
胡海攥紧手里的开关,眼中晶亮的光,淬满恨意和孤注一掷的果断。
“这层楼已经被我埋好炸弹,今天,你跟我,都逃不掉。”
“许箴言不是为了你能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彻底毁了我吗?那我就在他最混乱的时候,跟他最爱的人,和许氏现在最值钱的这栋楼,一起同归于尽!”
“苏温尔,你他妈快走,我不想杀你。”
他说完,三人对峙了几分钟,见苏温尔不走,他咬牙。
“是你自己找死!”
说完,他按动了开关,程安好和苏温尔显而易见地神色一凝。
可是,十秒过去,整层楼鸦雀无声。
胡海冷汗直冒,显而易见地急了,他眼珠灵活地在她们俩身上打转,很快得出结论—“你们两个不要脸的女人,算计我是不是!?”
弄清楚怎么回事,他愤怒地掏出外套里一把折叠刀,就要向她们挥来。
苏温尔吓得开始尖叫。程安好在心里不断祈祷,警察能快一点赶到阻止这个恶魔,但本能让她挡在苏温尔前面。
就在胡海的刀要无情地扎进她手臂时,背后突然有人,重重的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随后赶来的警察,很快制服他。
刀锋偏了,只划过她小臂细嫩的皮肤,渗出鲜红的血迹。
程安好抬眼,就看到身穿病号服的他,捂着肚子上可能已经裂开的刀口,毫无血色的脸,死死盯着她,好像错过一秒的眼神,就再也见不到她。
看到许箴言的那一瞬间,她刚才所有的冷静和沉着灰飞烟灭,这场跟苏温尔串通好的戏,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好像迎来了最凄苦的美好结局,让她看到他,眼泪情不自禁往外冒。
所有惊险落幕,他冲到她面前,一把把她抱进怀里,捂在胸口最深最痛的位置,就能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