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令栖
“累了?”意识到她停了下来,梁靖川看了她一眼。
“没。”许昭意若无其事地将单反收了起来。
她没舍得删除。
不知不觉走到了吊桥,铁索咯吱咯吱作响,人走上去就会剧烈的晃动。这是最近的一条路,隔远一点还有看着更安全的石桥。
许昭意有些犹豫,没想好是否绕路。
“不敢?”梁靖川在铁索桥上站定,侧身看了她一眼。
听得出他嗓音里勾着点笑,许昭意瞪了他一眼,毫无波澜道。
“燕京一中二十班小许同学提醒你,装逼千万种,安全第一条,不走寻常路,迟早两行泪。”
梁靖川笑笑,突然朝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向她伸出手。
“来。”
许昭意抿了下唇,拍了下他的手,从他身侧绕过去,“我自己能走。”
梁靖川挑了下眉,也不勉强。
逞强的后果就是,她还没走出两步,就因为铁索的剧烈摇晃想要折返。
“梁靖川你别动!”许昭意扬高了声音。
“……我没动,刚刚是你在走。”梁靖川定在她身后,无可奈何道,“你等等。”
这次真的是他朝她走过去。
脚下的桥面一晃,许昭意轻呼了声,慌乱中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你故意的吧你!”
“害怕你还上来?”梁靖川有些好笑地低眸,“你恐高?”
“不是,”许昭意抿了下唇,有些烦躁地将手挪回了锁链,“我平衡感不好,所以不太喜欢这种摇摇晃晃的东西。”
换成攀岩滑索,绝大多数人不是她的对手,但是过独木桥吊桥,真的让她窒息。
“而且,”许昭意抬眸,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我是个女孩子。”
梁靖川短促地笑了声。
“过分了,笑什么笑?”许昭意咬了下牙,视线一瞬不瞬,“有病病是不是?”
也不知道哪儿戳到他的笑点了,他就当着她的面,突然笑了。
许昭意忍无可忍,伸手指了下山路边缘,“看到那儿了吗?”
“嗯?”
梁靖川懒懒散散地应了声,嗓音里还勾着未散的笑意。
“走两步,没病去悬崖边走两步。”许昭意面无表情。
“良心不痛吗?”梁靖川看着她紧紧抓着链条的手,似笑非笑地吓唬她,“你不说两句好听的,我今天可能就把你扔这儿了。”
事实证明,她的良心不仅不会痛,还活蹦乱跳。
“您听听,自己是不是也没好到哪儿去。”许昭意堆了满脸假笑,反唇相讥,“您说得是人话吗?”
“回去吧。”
“什么?”许昭意没反应过来。
“老徐看到了,估计会心肌梗塞,不着急走近路。”梁靖川淡声道。
这理由其实有点扯,偏偏他面上没什么情绪。
不过他给了个台阶下,许昭意也没想不开非要挑战自我。
“我胳膊可以借你。”梁靖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许昭意不想提刚刚丢人现眼的一幕,也没矫情,抱住了他的手臂,口吻生硬,“快走。”
绕了远路,他们到达山顶的时候,二十班的大部队离这里还有段不短的距离。
山顶有座寺庙。
林间的空气清新而潮湿,寺庙森严肃穆,檀香和木叶的清香交汇,渺渺梵音伴随着沉闷的钟声散入风中,飘荡在云雾缭绕的深处。
闲着无聊,两人往寺庙里逛了逛。
梁靖川抽出三根檀香,点燃后上下轻摆几下熄灭火头,拇指与食指轻夹、三指张开伸直,轻抵香尾平举至眉齐,平视佛像敬拜了三次,插香、礼佛。
“你没什么想求的,还是愿望短?”许昭意见他礼数做得这么细致周全,低念的步骤倒是省了,微微诧异。
“我不信这些。”梁靖川半敛着视线,懒懒散散道。
他素来混惯了,不过老爷子喜欢钻研佛法,小时候被带在身边耳濡目染,来这里时往日秉性也有所收敛。
“那我就不一样了,我常怀虔诚和敬畏。”
上香礼佛后,许昭意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抱着签筒轻轻晃了晃。
啪嗒一声,一根签文掉在了地上。
许昭意捡起签文,晃了眼最下端的“半吉”,连内容都懒得掠过去,直接将它放回了签筒。
“不去解签?”
“我不喜欢半吉,解了不是平添烦恼吗?”许昭意回答得理所当然,“再掷一次。”
“你的虔诚和敬畏还挺另类。”梁靖川挑了下眉,没料到她能把强盗逻辑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没听人说嘛,牢牢掌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包括命运。”许昭意跪在蒲团上偏头看向他,弯了下唇角,“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是原则。”
梁靖川轻笑了声,有些意外。
竹签声声响动,重新摇签掷杯后,许昭意从地面上捡起一支新的签文,上上签:
旭日升天,鸾凤相会,名闻天下,隆昌至极。
第23章 山而山而川
群山在云雾缭绕间连绵不绝, 山峦叠翠, 山林间蝉虫相合,鸟鸣声悠长悦耳。从寺庙里出来, 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赶过来了。
寺庙外面有小女孩在放风筝,一手扯着线轴, 一边倒退着撞进了许昭意怀里。
“姐姐, 我的风筝漂亮吗?”小女孩扯扯许昭意的衣角。
许昭意弯下腰, 笑吟吟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漂亮。”
“你也漂亮,”小女孩眨眨眼,“漂亮姐姐还有个帅气的男朋友。”
“他不是。”许昭意差点被呛到, 解释得语无伦次,“他不是我同学, 他是我男朋友。”
耳畔是他压低嗓音的一声笑。
小女孩歪了下脑袋, “是呀,我就是这么说的呀。”
“……”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许昭意几乎想咬舌自尽。
“行吧,你说是就是。”梁靖川正凝视着她, 意味深长。
许昭意瞪了他一眼,四下逡巡了圈, 轻咳道,“你的爸爸妈妈呢?”
“他们在庙里呢, 我常来的, 可以自己玩。”小女孩仰着脸, 乖巧地说道。
说话间,山顶有风突然掠过。
风筝摇摇晃晃地往一旁倒,线倒是没断,不过风筝不偏不倚地落在后面的山壁上,被钩住了。
“我的风筝!”小女孩惊呼了一声,跟着风筝就跑。
“慢点。”许昭意追了过去。
梁靖川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山顶突出来的一块壁面,山壁间有颗古树横出来,拔地两栋小楼的高度,风筝就挂在上面。
小女孩在地面跳了两下,挫败又委屈,“够不着了。”
许昭意正要安慰她再买一只,梁靖川晃了眼距离,不太在意地拉开校服拉链。
“我去摘下来吧。”
“算了吧,挺不安全的。”许昭意扯住了他,“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值当攀岩。”
“我徒手攀岩的时候,选的都是几百米,将近垂直的峭壁。这种——”梁靖川上下打量了眼面前的壁面,挺无所谓的,“顶多算爬墙。”
许昭意默然。
“想什么呢?”梁靖川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倾身,无意间拉近了距离。
“我就是觉得,我仿佛在养儿子,像个老母亲一样操碎了心。”许昭意微叹了口气。
“你占我便宜。”梁靖川淡淡地凝视着她。
许昭意:……?
她重新审视了遍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她动都不敢动一下——小脑袋上缓缓地打出个问号。
“哥,你再好好看看,现在到底是谁在占谁便宜?”
梁靖川沉声笑了笑。
他将校服随手撂给她,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从较缓的一处壁面扣着凸出来的石头攀了上去。
显而易见,他的身手确实不错,甚至比她想象得还要好,攀上壁面的过程敏捷又迅速。
轻而易举。
嘶嘶——
古树的翠叶间藏着条蛇,和褐色的嶙峋枝干颜色相近,不细看分辨不出,大约是收到惊动,吐着信子逼近。
“树上有蛇,你当心点。”许昭意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梁靖川偏头看了眼,倒不慌忙,淡然摘了钩住的风筝,试着缓慢往下。
刚一挪动,那条蛇骤然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