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卟许胡来
两幅画同时铺展在箱子上,一幅是漆黑阴冷的长廊图,一幅是旭日阳光的肖像画,一阴一阳,对比属实明显。
对阿离来说,萧言像是阳光,透过层层阴霾照进长廊里来,为他驱散黑暗。所以阿离才能看到庭院里的凉亭花草跟小鸟,才能看到府外热闹的街道。
阿离话不多,却将所有浓烈的爱意都通过这幅画表达的淋漓尽致。
他能感受到萧言的爱,也给出了回应。
萧言满腔震动心头酸热,没忍住伸手将阿离一把搂进怀里紧紧抱着,手掌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背,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本以为,他不懂爱,所有的反应只是身体本能而已。
因为阿离的情况摆在那儿呢,他的世界大门紧闭,里头只容得下他自己。萧言原以为她就只是卡在门缝那儿不里不外的,殊不知自己早已被阿离开门迎了进去。
她脸埋在阿离脖颈处,炙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脖子上,烫的阿离呼吸轻颤,某处不受控制的做出反应。
阿离抬手回抱住萧言的后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长睫轻柔落下,软声说,“难受。”
多亏萧言这个老师启蒙的好,阿离对于这事向来直白不遮掩,难受的时候就会告诉她。
也许这就是阿离画虎狼图的原因吧,他觉得这事不隐晦,是可以诉诸于笔尖留下来做纪念的。
两人到底还是没浪费这个山洞,在画搬出去之前在两个箱子上玩了两次才罢休。
都是偶数,吉利!
萧言是个生意人,讲究极了,若不是这地方硌腰又怕阿离冻着,她都能再来个两次。
事后,萧言亲自将这两个箱子搬出来摊放在阳光下,跟阿离一起将里面的画掏出来放在青石板上晾晒。
有些画年份久了,又没能好好保存收藏,早已起潮发霉泛黄,哪怕再小心翼翼还是像酥饼一样苏的掉渣,刚展开就全烂掉了。
萧言可惜极了,这些都是阿离的过去,同他一起晒画回忆往事,感觉自己像是也融入了那段岁月里,陪他重新渡过似的。
阿离从小就爱画画,为此陈家妻夫专门请了有名的夫子教他。阿离画的第一幅画已经烂的看不清原图画的是什么了。
阿离盯着那画回忆了半响儿也没想起来,最后只得作罢。
等画祛除潮气后,萧言又花重金找修补维护书画的大师过来,将这些不值钱却极有意义的画修了一遍再仔细保存。
起初大师来的时候还以为修复是哪朝哪位名人的著作呢,态度虔诚,就差先沐浴焚香再动手了,可等到了陈府后,对着这些画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不像是古人的作品。
她跟萧言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她夫郎画的。
大师听完就笑了,不知道是该说萧言败家还是夸她宠夫,竟愿意花那么多银两只为了修补她夫郎随手做的画?
可能这就是钞能力妻主的宠夫日常,旁人羡慕不来。
虽然不是名家古画,大师也不马虎,拿了钱就认真办事,将画给萧言修的好好的,又告诉她该如何保存才离开。
萧言将这些画按日期收藏,除了这两大箱子外,她还准备了一个格外漂亮的木匣子,光瞧着还以为是用来放银钱地契等贵重物品的。
萧言将匣子打开,里头既没有银钱也没有地契,只单单搁着一张虎狼图,显得空荡荡的。
阿离眼皮跳动,“……”
画纸那么薄,匣子那么深,要想把它放满,怕是要画一辈子吧!
阿离略感忧虑,那时候他还能支棱得起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萧言:你能
深夜为我基友打call
你不收我不收,《休夫(女尊)》何时有人收?
你不看我不看,婆裟浮图何时有人看!
☆、094
过罢年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脱掉身上厚重的棉袄换上春衫, 人都显得轻巧灵动许多。
阿离更像是敲开身上厚厚的壳,比之前更为开朗活泼。
萧言说不清阿离这种改变是好是坏,每次想跟他深入交流这事,总是刚开了头两人就聊到床上去了,最后不了了之。
陈家茶馆生意刚起步,萧言得时常过去查看坐镇, 她不在府里阿离总是沉不下心, 左右伺候的他都不亲近, 向来只跟着萧言一人,她早上出门, 阿离就跟着一起。
茶馆专门给阿离留了个拐角僻静小桌, 茶果糕点备好, 由他坐在那里画画吃茶。
茶馆热闹,来的多数都是想听书的。萧言跌宕起伏的故事配上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引人入胜到都舍不得如厕。
阿离托腮听着,眼神却迷离恍惚,整个人提不起精神劲,瞧着有些昏昏欲睡。
店里伺候的小二看见了, 怕阿离睡这儿不舒服,就劝他去后院小憩,那里备有厢房。
阿离摇头,眼睛追随萧言的身影,固执的坐在这儿等她。
萧言余光始终落在阿离身上, 见他那边有动静立马抬头看过来。迎着她的视线,阿离眸光清亮嘴角抿出弧度,朝她歪头笑的甜软。
可一等萧言收回目光,阿离就跟瞬间被人抽掉精气神似的,脸色笑容消散,弯下脊背萎靡不振的趴在桌子上。
堂内气氛正浓,满堂哄笑,唯有阿离安静落寞,他自成世界跟周围格格不入,哪怕同处一室却与听客那边泾渭分明,他有些融不进这个热闹纷扰的世界。
萧言起初只以为是春天到了人会困乏无力,所以阿离才会嗜睡没精神,可后来发现并非这么回事。
说书人正讲到故事高.潮,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吊了起来,目光密切的关注着那一人一扇一方桌,屏息敛声等她说下文。
这种环境下,阿离却趴在桌上睡的很沉,连抚尺敲在木桌上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惊醒他。
小二皱巴着脸看着阿离,想劝又不敢开口,萧言过来抬手示意她先退下,自己沉默的站在阿离身旁垂眸认真看他。
阿离双臂趴在桌面上,侧头枕着小臂,脸蛋上的肉肉被挤压的略微有些变形,他眉头清浅的皱着,哪怕睡熟了都没能放松下来。
他像是警惕着什么。
萧言心头钝疼,不自觉的攥起手指,喉咙发紧。
阿离最近表现的越来越像个寻常人,爱说爱笑,萧言已经记不得当初那个爱坐在门口发呆看风景的他是何神情了,但却清楚的知道,那时候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阿离是快乐的。
他有自己的世界,有他的生活节奏,每日坐在门口发呆对阿离来说就跟正常人的吃饭喝水一样,是他的生存方式。
如今,都没了。
阿离为了追随她的脚步,把自己伪装的像个正常人一样,放弃了他原本的世界,吃力的往她这个“正常”的世界里爬。
痛苦又煎熬。
精神力跟不上,所以嗜睡发蔫没精神。
想到这些,萧言心口疼的呼吸不上来,双脚黏在原地好半天才能动弹。她抬手轻轻抚摸阿离的脸蛋,他眉头微动,随后慢慢舒展,依恋的蹭了蹭她的指尖。
萧言满嘴苦涩,弯腰打横将人抱在怀里。
阿离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手下意识的环着她的脖子将脸埋在她怀里磨蹭,带着困顿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喊,“阿言。”
“嗯。”萧言低低的应了一声,随后转身朝管事的吩咐两句,便直接抱着阿离走回陈府,“咱们回家睡觉。”
阿离以为是那种睡,脸蛋微红,头歪在她怀里,长睫煽动轻声问,“这里呢?”
“不管了,你最重要。”萧言垂眸看他,目露愧疚自责,“对不起宝贝儿,这次是我没分清主次,忽略你了。”
阿离怔怔的看着萧言,随后眼里慢慢荡开笑意,竟然听懂了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收紧搂着她脖子的手臂,抬身轻轻吻她下巴,糯声说,“没事,我不生你气。”
软的让人想欺负。
萧言呼吸沉沉,抱着他的双臂微微收紧,笑着说,“我瞧你是又想画画了。”
阿离目光飘动,脸颊绯红却没否认。
萧言眼神幽幽,像是要吃人,心说这可是你蓄意勾.引的!
进了府关上门,萧言毫不犹豫的将人摁在床上,好好折腾了两次阿离才沉沉的在她怀里睡去,眉宇舒展嘴角带笑,姿态放松。
萧言手指轻轻勾勒阿离眉眼,没忍住低头浅啄。
阿离的爱,内敛深沉,若是萧言不仔细观察亦或是心里没那么爱他,许是真以为阿离最近是“病情”好转了,终于活的像正常人一样。
她甚至还可能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做到了连大夫都做不到的事情,而非发现他这种变化其实是在勉力为之。
阿离表现的越开朗,越让自己跻身于热闹中,他就越远离自己的世界,越觉得活的空寂漂浮没有落脚点,最终面上笑着内心凋零,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萧言慢慢想通,目光温柔,俯身吻阿离额头。她的阿离,爱她无需爱的这么辛苦。
翌日,平时这个时辰萧言就已经早起收拾收拾准备去茶馆了,今天却还躺在床上。
阿离在自己固有的生物钟下清醒过来,疑惑的侧头看向还赖在床上的女人,嘴角抿出笑意,伸手戳她腰腹。
萧言捉住他的手递到嘴边亲吻,随后往床上瘫平,并没有起来的打算。
阿离在陪她睡懒觉跟起床之间犹豫片刻,正要躺下,就听萧言说,“阿离,你有自己喜欢的事情要做,不用处处舍弃自己迁就我,今天我哪儿都不去,你想发呆就发呆,想画画就画画,我就留在府里陪你。”
她手指在他腰背上流连游走,声音暧昧,“还是你想先来一画再起床?”
她萧言吃离从来不分日子。
“……”阿离选择起床。
他洗漱吃饭坐在门口发呆,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做这些事情了,重回这种熟悉的生活节奏让他欢喜到指尖轻颤,心里酸软。
阿离其实,喜欢这样枯燥简单的生活,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得知萧言就在身后的屋里睡懒觉,阿离开开心心的放松身体,内心平静的盯着某处发呆观看。
府里下人还当家主跟主君吵架了,否则平时日渐活泼的主君怎么又神情呆滞无神起来?
直到看见萧言起床,拖着张椅子端着茶盏坐在阿离身旁慢慢品,安静的陪他坐看庭前花开花落,笑望天边云卷云舒。
向来忙碌惯了的萧言起初不太适应这种慢节奏的生活,直到后来找到闲坐的乐趣才沉浸其中。
她觉得自己明白了咸鱼的快乐。
阿离每次从发呆中清醒过来,扭头就能看到旁边双腿交叠,靠坐在椅子上看书喝茶的萧言,当下心头踏实眸光柔软,斜身倚靠在她的腿上,目光从她的茶盏底上游离到她端着茶盅的手指上,再到她抿茶的嘴上。
阿离小腹微紧,盯着那张被茶水濡湿的唇,呼吸沉沉,抬手轻轻扯了扯萧言的袖筒,直白粗暴的说出自己的欲.望,“要。”
这俨然成了阿离的新乐趣。若是问他平生所爱,那便是发呆和与萧言困觉。
萧言闻言挑眉垂眸看他,含笑问,“哪里想?”
阿离拉着她的手摁在自己心口处,语气真诚,“哪哪都想。”
萧言不经意间被阿离给撩到了,低头吻他唇瓣,两人呼吸交织缠绵,在场面打上马赛克之前,萧言将人抱回屋里。
这一世,萧言感受到了不同的活法,平静放松,像是终日奔波于路上的人终于慢下来欣赏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