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沫之茜茜
一群人都懵逼地望着她。
景媛的脸色变化多端,稍稍稳定心神,她紧盯着程素绢,咬咬牙开口,“程姨,你怎么在这里?”
“程姨?你亲戚啊?”
“不是亲戚。”景媛心跳的飞快,“就我家早年请的保姆,很久之前都不做了。”
孟雨迟疑了地哦了声。
瞧见女儿脸上惊恐又狼狈的表情,程素绢张了张嘴,最终没吭声。
一旁的圆脸女生说:“景媛,你家保姆还有这种手艺啊?”
景媛没敢看程素绢,更不敢看温颜,一张小脸惨白如纸,声细如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啊?嗯,是吧。”
圆脸提议:“然姐,要不你先按一下?不是前两天身体不舒服?”
程芳然点头:“也行。”
一旁就是按摩区,程芳然趾高气扬地命令程素绢,“107号,你先给我按吧,下手用力点,我不喜欢太没劲儿的。”
程素绢勉强一笑,“好嘞。”
她跟着程芳然,堪堪迈开脚步,前头突然多了个纤细的影子。
程素绢愣了一瞬,抬头看向阻碍自己去路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了件深色印花浴衣,长发松松垮垮地扎了个丸子头,漂亮的小脸冷冷清清,乌黑水润的眼睛却氤氲了层水汽,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底写满震惊。
撞见自己女儿都没见到温颜来得震撼,程素绢的双脚像是被定住般,直直地僵在原地。
许久不见,小姑娘变了不少。
个头高了,皮肤比以前更加细腻白润。
以前没少吃苦,尤其是鱼塘赔本,被追债,跟着他们受了不少委屈。
这么一看,回到温家后,豪门果然养人,才不到一年,小姑娘周身的气质都变了不少。
程素绢说不出心底什么滋味儿,当初那笔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刻意忽略小姑娘的黯然神伤,偶尔回想起来,心里挺难过。
但再选择一次。
结果兴许也如出一辙。
程素绢嗓子堵得很,半晌,她才听到自己从嗓子眼里透出来的声音,“颜、颜颜……”
温颜声音没什么起伏,眼底却氤氲了些许雾气,“为什么会在这里?”
程素绢结结巴巴,“就、那个闲着无聊……”
“闲着无聊?”温颜默念出声,微微哂笑,“七百万,钱不够花么?”
程素绢哑口无言。
当初的七百万入账,缓解了窘迫的困境,紧接着被温家要求断了关联。
也是。
本来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温家要彻头彻尾改造小姑娘,不希望他们联系也属正常。
更何况刚跟人做了交易,于情于理都没有理由再跟温颜联系。
虽然小姑娘不是亲生,打小就在自个儿身边长大,人不爱说话,看似冷清,内心却柔软无比。
懂得心疼人,甚至比自个儿亲生女儿要体贴的多。
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然而比起利益,比起诱惑,建立的那些个母女亲情又算的了什么。
程素绢替自己找了千般借口,试图说服自己,这会儿见到温颜,听她云淡风轻挖开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面。
程素绢心里依旧难过得不行。
“颜颜……我……”
温颜没搭腔,人多,不管怎样,也不想在这里让程素绢难堪。
视线落在程素绢绞紧的手指,时常在温泉湿润的环境工作,手掌蜕皮是常有的事儿。
温颜想起程素绢腿脚不好,半月板磨损,小岛气候湿润,常年在鱼塘,双腿浸泡在水里落下的毛病,到了阴雨天都受不了。
现在居然在温泉酒店做了按摩师,忙起来一天都不带休息。
温颜心头百味杂陈。
爱过,气过,伤过,释然。
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长久的不联系,繁忙的学业,一直以为自己早就不记得过往的事情,或者说在刻意遗忘。
真正见了,远远没自己想象的潇洒。
叫了十几年的妈妈,真真切切地爱过疼过,以前宁可自己吃点苦受点累,也舍不得景家老两口受一丁点儿委屈,现在瞧见自个儿曾经捧在心头的人做这种工作,完全放平心态根本做不到。
可是……
钱呢?
七百万不是个小数目。
短短一年时间,做了什么才挥霍一空?
一旁的女生窃窃私语,“不是,这怎么还聊上了?”
“还按不按摩?付了款也不是让你们搁这儿聊天的呀。”
程芳然看向景媛,讥诮地笑,“景媛,你家保姆还挺热络,交际面够广的啊。”
景媛脸色越发惨白,心里跟揣了一只兔子一样,怦怦直跳。
“107阿姨,甭聊了,赶紧给我按吧,我们一会儿还有事呢!”
“对呀对呀,不是说一会儿景大美女请客去夜店么?”
“我想去新开的那个。”
“零度么?”
“对对对。那家听说超带感,挺多明星都会去。说不定运气好还能遇到我追的哥哥。”
“零度挺贵的吧?还是会员制。”
女生娇笑:“这有什么,你是看不起咱们景校花么?”
景媛听她们越说越高调,每说一句,她的心就跟着沉一分,巨大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
景媛已经连强装欢笑都做不到。
“你们先泡,我胸口有点闷,出去透透气。”
程芳然不满:“又出去?行,那你别忘了结账。”
景媛嗯了声,掀开竹帘,才迈开脚步,冷不丁就听到温颜冷淡地叫住她,“站住。”
景媛不理,反而加快脚步。
程素绢上前拦了下,“颜颜你别这样——”
温颜躲开她,冷然地盯着景媛,“我让你站住。”
景媛头也不回,脚步紊乱地出了女汤。
程素绢怕两人闹事,小时候两个孩子也时常有摩擦,大都是做妹妹的聊□□。
千断万断,家务事难断。
大人都偏爱小的那个,更别说一个是自个儿身上掉下的肉,另一个毫无血缘。
每次让姐姐让这点妹妹,妹妹脸上露出的得意不是没瞧见,当时心想,不过是小朋友之间的打闹,偏向一点没什么。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默契,或者说是习惯。
习惯性地就护着小的。
程素绢虽然气女儿,伤心也不是第一次,这会儿瞧见温颜冷漠的样子,仍不免担心景媛。
孩子再怎么不像话,总归是自个儿唯一的念想。
也不能真的让孩子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
程素绢不知道自己在温颜心里还有多少情分,这孩子打小重情重义,嘴上不说,完全的行动派。
即便做了伤她心的事儿。
以这孩子的性子,只要她肯主动开口,会听她的吧。
程素绢恍惚想着,生怕景媛吃亏,忙不迭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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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媛出了女汤。
大厅里人不多,稀稀落落的,声声明显。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景媛慌得不行。
手臂蓦地被扯住,景媛被迫停下。
她扯了扯自己的手臂,尖叫道:“你松开我!你凭什么拦我?”
用足了劲,也没能挣开。
“温颜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又不是我亲——”
“啪”
脸上蓦地一疼,紧接着火辣辣的,景媛被突如其来的耳光甩懵了。
景媛摸着疼得发麻的脸,嘴唇颤抖,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你打我?”
从小到大,父母都没舍得动她一个手指头,温颜这人虽然冷淡,但内心挺宠她护她,每次她被欺负,不管面对多么可怕的局面,这个姐姐永远都像是最强大的后盾,义无反顾地挡在她面前。
而现在,她当着外人的面儿,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甚至还有可能拆穿她这么久建立起来的完美富家千金人设。
景媛情绪激动,几近失控,“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
“凭什么?”温颜表情淡漠,眉目哂笑,“就凭你拿卖我的七百万带着一些不入流的人肆意挥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