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木敏
落脚点是周青青表舅家,提前打了电话,表舅一家整整齐齐地等在门口,等着周青青他们的到来。各个的脸上是带着开心的笑,表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孩子都长大了。”
可不是,连最小的表弟都当了爸爸。
姑婆去世很多年了。
姑婆的院子一直被舅妈打理着,干净得可以拎包入住。
周青青一行人就落脚在姑婆是旧院子里。
表舅和周元恒是表亲,虽然平时来往少,节假日只是电话联系,可坐在一起,关系却是一点不疏远的。
晚饭是在表舅家吃,时信厚被表弟们缠着,热情地多喝了几杯。
表舅担心时信厚喝多,拦住了表弟,让周青青和时信厚先回姑婆家休息。
表舅家和姑婆家距离没多远,步行就可以走到。
周青青谢绝了表弟要送他们的好意,“我认识路。”
表舅说,“青青记性好,找不到家给我们打电话。”
俩人从表舅家出来,沿着大路往姑婆家走。时信厚前一秒还醉意深深,出了表舅家门,立刻站直身体能正常走路,没有丁点的醉态。
“你装醉啊。”周青青掐他一把。
时信厚握住她的指尖,包在手心里,“来做客,把主家喝倒了,岂不是闹了笑话。让你表舅看出来我真实酒量,估计这几天要顿顿有肉餐餐有酒,我可看出来你舅妈不乐意你表舅喝酒。”
“能看出来这么多呢?”周青青的额角抵着他的肩膀。
时信厚说,“我还看出来,你很喜欢你表弟坤坤家的女儿。”
“小姑娘软糯糯地说话,真是太可爱了。”想起小姑娘抱着她的腿撒娇的娇俏模样,周青青就忍不住要心融化了。
时信厚嘴角噙着笑,“你一直不肯再生,我以为你是重男轻女,现在看来不是。”
“明明是你重女轻男。”说着话,到了姑婆的旧院子,周青青说,“到了。”
俩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周青青想起来,某次时信厚骑自行车送自己回来,在门口遇到正从里面走出来的表舅,俩人做贼心虚地红了脸。
青春,真好啊。
时信厚说,“再往前面走走吧。”
姑婆家隔壁是灵子家,白天他们来的时候见到了灵子妈,说灵子生孩子了要去帮忙带孩子,言语里尽是抱怨,抱怨灵子的公婆不尽心、灵子的丈夫不上心。
再往前走是十字路口,现在建了个大商场,它成了房水县最大的商场,原来那两个,因为产品不全、规模不大、不够时尚,已经不是年轻人逛街的首选,可因为价格或者习惯性,仍旧是不少中老年人的选择。
老旧的小城就是这样,它在以缓慢的速度,追逐着大城市的脚步。
周青青和时信厚牵着手,俩人很少说话,各自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街道。
周青青能想到的,大多和陈九生、灵子、徐晴等人有关,时信厚想到的可能会更多,这里是他曾经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
俩人压马路,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人民路,经过一家门面店,现在改成了小餐馆,红色的门头白色的字。
“以前你租的店。”走上人民路,周青青就一直在辨别,哪个才是时信厚曾经开店的那间商铺。
时信厚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百十步,时信厚说折返回家吧。
周青青猜到他的心思,“走这么远,就是想看看你曾经租住的这家店现在是做什么生意的吧。”
“嗯。”时信厚说,“如果我没离开房水县,应该会盘下左右两家店,扩充店面。”
“现在你回来了。”周青青回握住他的手。
时信厚摇头,“现在让我蜷缩在这样的小店里,是难以做到了。人还是过去的人,心已经改变了。”
房水县真的是很小的一个县城,走路就能走遍。
“明天你和爸妈带着土土回去吧。”时信厚说,“我再停留几天。”
“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周青青总觉得时信厚心里有事儿。
时信厚说,“晴姐一直想把她爸妈的院子重新翻修一下,我回来了去看看怎么修,没有一个月半个月完不成,你们在这里,耽误土土学习。”
“让爸妈带着土土回去,我留下来陪你吧。”周青青说。
时信厚摇头,“你还要上班……”
周青青双手抱着他的手臂,“我可以帮你提水泥搬砖,这也是工作。”
时信厚再次确定,“修房子是体力活儿,开始整修房子,我可能就住在那里了。”
“你能住我为什么不能住。”周青青仰着脸,不服气地说,“我才没你想得那么娇气。”
“我舍不得让你吃苦。”时信厚说,“我最近总是梦到晴姐,她和我说房子的事儿,我想她大概是想回来了。”
“那就重新修一下吧。”
袁琼和周元恒带着土土坐高铁回去,周青青和时信厚留下修房子。
时信厚没说谎,翻修房子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而时信厚又不打算请人,他全部亲自完成。徐晴家的老房子因为有些年头,在周围已经盖起三四层小洋楼的包围下,显得更加的寒酸和窘迫。
房子主体没有改变,只是把破得漏洞的屋顶重新修补了一下,屋内是全部重新打地坪、铺地砖、粉刷,加固门窗、修缮围墙,又添了些家具。
左邻右舍是相处了几十年的老面孔,见到徐晴家开门,以为是徐晴回来了,过来打招呼。
“九生回来了,晴子和虎子呢?怎么没一起回来。”邻居热情地问。
时信厚说,“他们忙,有时间就回来了。”
“前些年围墙倒了,我们左邻右舍给堆砌起来了,可到底是这么多年的老房子,地势低,下点大雨积水就往家里倒灌,还好回来修整一下,要不真说不定哪天就塌了。”左邻说。
右舍跟着说,“虽然没有外面大城市的房子好,可只要房子不倒,这好歹就是个家。”
邻居热情,帮忙提桶、帮忙用机动车拉沙子买水泥,有空闲在家的,过来搭把手,垒砌围墙。把已经只剩下将近一米的围墙加高到三米。
要把砖块上的水泥块子刮掉,周青青没干过体力活儿,掌握不好技巧,手上的水泡起了干,干了又起。忙活了二十多天,徐晴家的房子终于有了完整的模样。
时信厚在院子铺了一条路,可以从大门直通屋门口,又在路两边搭了架子,栽种了葡萄。
一切竣工,时信厚把邻居们叫过来,大家在徐晴家的新院子里,吃了顿团圆饭。
老邻居说的最多的是过去的事情,说陈九生狠心的父亲、命苦的母亲和孤苦的外婆,说徐晴父母如何待人亲善、徐晴和徐虎如何的有出息……
时信厚默默地听着,替所有未到场的人领了这些回忆。
邻居们吃吃喝喝,散场已经十点多。
院子支着的大桌子上是剩下的饭菜,地上倒着的是啤酒瓶子。
周青青忙活着收拾餐余垃圾,偏时信厚还要来捣乱,他找了把躺椅躺下,今晚是真的喝多了,只顾着傻呵呵地笑,把周青青扯得躺在他身上,他揽着周青青满意地哼着歌曲。
真有几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怡然自得的样子。
“快起来收拾,要不十二点都睡不着觉。”周青青打着哈欠,“明天终于不用早起了。”
时信厚双手垫在脑后,他望着夜空里零星的几颗星星,“等葡萄藤长起来,躺着就能摘葡萄放进嘴里。”
周青青指着地上刚冒头的嫩芽,“你的葡萄藤还是个婴儿。”
时信厚的畅想不受打击,“在院子里种棵腊梅吧,在门外就能闻到花香。还要种棵果树,夏天能有水果香气……”
周青青听他描述,很久后她说,“晴姐和虎子肯定会很喜欢的。”
“嗯。”时信厚看着星星,眼睛湿润,“欢迎回家。”
这个时间点的土土竟然没睡,用外婆的手机给周青青发视频。
时信厚拿着手机把院子里外转了一圈,“现在只能做成这样,过个两三年,再重新修建。”
袁琼和周元恒凑在屏幕前,忍不住叹,“能有一个这样的院子真好,冬天夏天都不会无趣。”
土土的小脑袋凑过来,“爸爸,你说这是姑姑的家,那我们的老家呢?”
这是徐晴和徐虎的家,土土听懂大人们的话,他又知道爸爸同样是房水县的,那么爸爸会不会也有一个这样的老家的老房子。
时信厚说,“这也是我们的家。”
时信厚,原名陈九生,陈是跟随了母姓,出生母亲即去世,从未见过亲生父亲,自小跟随外婆孤苦生活,受尽白眼吃尽苦头。在外婆去世后,陈九生彻底成为孤儿,外婆的院子被舅舅一家收回去,装修后租出去了,陈九生流浪街头,后被徐晴接纳跟着她过活,才长大成人。
从十一岁起,这个院子,不只是徐晴和徐虎的家,还是陈九生的家。
这夜,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时信厚睡得昏昏沉沉地接起来,那边的声音带着哽咽,欢喜地说,“九哥,虎子醒了……”那边说着哭起来,说话的是杨薇薇。
周青青看时信厚拿着手机呆坐在床上,她披了衣服坐起来,担忧地问,“怎么了?是谁打的电话?”
“杨薇薇打来的。”时信厚看着周青青。
周青青心提到嗓子眼,“她说什么了?”
“说虎子醒了。”时信厚脸上是笑着的,可眼睛里却是泪,“青青,虎子终于醒了,我就知道晴姐托梦给我,让我回来修房子,一定是对的。”
“房子修好了,虎子就回来了。”
“晴姐那么疼虎子,不会把虎子带走的。”
“晴姐把虎子留给我了。”
这夜,在重新修正过的老房子里,时信厚嚎啕大哭。
认识十几年,周青青见过各种场合的时信厚,从未见过他大声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不管不顾。
虎子还在,时信厚没有辜负徐晴的托付,他的愧疚感终于能卸掉一些。
时信厚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他趴伏在周青青的腿上,抱着她的腰,哭到浑身抽搐。
周青青看着心爱的男人这样,她泪流满面,手一下下地顺着他的后背。
徐晴到底还是心疼这两个弟弟的。
三天后,时信厚带着周青青返回C市,完成了婚姻登记。
一个月后,在C市和A市举办两场盛大的婚礼,他们的儿子陈承泽和干女儿彤彤做花童,九个月后,周青青在C市生下健康的女婴,大名陈奕恩,小名谢谢。
时信厚忙碌于A市、Z市和C市之间,尽量不落下任何事情。三个月后,袁琼心疼女婿忙碌,主动提出来举家搬迁到A市定居,至此,时信厚只用在A市和C市之间往返,无论多晚,他都要回家,抱抱孩子,亲吻周青青。
天辰经历谢家两任继承人的连续去世,公司内明争暗斗、暗潮涌动,不少重要领导人携带资金及人员出走天辰,外面流传着天辰要破产倒闭的传闻。时信厚用了几个月时间彻底掌控住糟糕的局面,扭转了天辰四分五裂的处境,保住了天辰的主体产业。寻找投资界的大拿段凯旋操盘,提升了市场对天辰的信心,重振股票及正常运营。
要拯救天辰,是时信厚想了一个晚上,和徐虎商量的结果。
天辰,是谢家谢鹤翔的天辰,就算它漏洞百出,可它曾经是一个时代的辉煌,是几代人的心血,不该是这样惨败的结局。
云锐反哺天辰,抽血给天辰,虽然伤筋动骨,好在云锐从创办开始就足够成熟才没有被伤了根基。在徐虎康复后,他和时信厚分管天辰和云锐。
天辰和云锐分分合合,外界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