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木敏
那辆霸道的车跌跌撞撞往入口奔去,李雷站在原地许久,他冷哼一声,一辆百十万的车,在徐虎口中像一件虽喜欢却不重要的玩具,以前他可是坐自己那辆吉利都是自豪得不行的。
为什么能这么轻易赠送呢,是因为拥有得太多了。
徐虎、徐晴、陈九生,这些曾经跟在他身后,需要他的关照和庇护的人,现在远比他过得灿烂。
不嘲讽吗?
李雷站在楼下,他今天没戴帽子,抬头看天空。强烈的太阳光线照得他眼睛睁不开,他下意识要伸手去挡住,手抬到一半又落下。终于能站在太阳下,为什么要还要遮遮掩掩呢,他过够了遮掩的日子。
徐虎没有立刻去徐晴那里复命,他先去天辰,来找时信厚,“九哥,雷哥回来了。”
“他一个人?”时信厚问。
徐虎不明白了,“除了他还有谁?”
“佳子有没有和他在一起?”佳子,是陈佳堡的小名。
“陈佳堡?他出来了?”徐虎摇头,“住处只有雷哥一个人,住在新马街的一个老小区里,环境有点差。”
时信厚问他,“你和你姐说了吗?”
“还没,我先来问问你。”徐虎无脑地揉着头,“九哥,今天见了雷哥,我心里有点发毛。”
“为什么?”
“雷哥好像对我姐嫁给姐夫这事儿挺有怨言的,提起来的时候语气不太好,后来又说能有个人在他不在的时候,照顾我姐算是好事儿。可我听着,他的意思不是这个。”徐虎身子往前倾,他严肃着脸,“九哥,谢鹤翔没有把案子已经解决的事情告诉雷哥。雷哥以为还在被查,他东躲西藏了这么多年,谢鹤翔为什么要说谎骗我们?”
“李雷不知道?”靠在椅子里,这同样是时信厚始料未及的。时信厚、徐虎对谢鹤翔的忠诚,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的,当初他们是因为感激谢鹤翔才为他卖命,事实却是,谢鹤翔在欺骗他们。
徐虎点头,“你不知道,他让我进门前,小心翼翼的表情,看得我……我们以前是跟着雷哥的,什么时候看到过他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一想到,我们享受着一切,雷哥过得却是那样的日子,我心里……”
“谢总这样做的原因,不难想到。”时信厚思索片刻之后,说。
“怎么说?”徐虎做出愿闻其详的动作。
时信厚说,“当时谢总在天辰的地位刚稳定,他一定是不想和雷哥扯上关系,无论是怎么的息事宁人,被人翻出来对他来说都是麻烦事儿,他会希望雷哥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其次,我们如果知道雷哥是安全的,还会这样全心全意为谢总工作吗?就算我们保证,谢总未必是相信的,他说过,最讨厌猜忌,最后,他不希望你姐离开。”
“你说他那时候对我姐已经……”徐虎皱眉,“可他骗了我姐。”
“如果谢总真的通知了雷哥,雷哥可能会回来找晴姐,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倒不如对我们声称已经解决完,雷哥只是不想回来才继续呆在异地和我们失去联系,实际却没告诉雷哥,让他以为仍旧是不安全,而不敢回来找我们。这样,谢总才能彻底把我们留在身边。”
徐虎撑着头,他苦恼极了,“我真想回到房水县,还过我们逍遥自在的日子,虽然没有现在有钱,但那时候不用想这么多事儿。如果我们没有去过A市,该多好。”
“你准备和晴姐说吗?”时信厚提醒他,“就算说,你换一种……晴姐能接受的方式。”
如果徐晴知道,她全心全意相信依赖的丈夫,其实一直在骗她,她会多么绝望。
徐虎一直是不爱费脑筋伤心神的事情,他顿感疲惫不堪,“九哥,我怎么觉得最近这么多事情呢,每天都觉得好累啊。”
“不要想太多。”时信厚拍了拍徐虎的肩膀,安慰他。
连徐虎这样神经大条的人都察觉到了,已经潜伏着的危机。这次还能不能像前几次一样,度过去呢?时信厚不知道了。
人开始懂事儿,往往是从知道痛苦开始的。
徐虎晚一些才去徐晴家,心里是在拖延,能晚一分钟面对就晚一分钟吧。谢鹤翔尚未回来,徐晴做了一桌子的菜,徐虎早进门前已经收拾好情绪,他伸手去捏菜,“姐,你就算知道我没吃饭,也不用做这么多吧。”
“去洗手。”徐晴用筷子的另一端,敲弟弟的手背。
徐晴徐虎姐弟两个吃饭,徐晴却摆了三副碗筷。徐虎问,“姐夫没回来?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情啊,连九哥都下班回家了,姐夫去哪儿了?”
徐晴教训他,“你是带嘴来吃饭的,怎么还这么多话。”
徐虎撇了撇嘴,“你就会拿我撒气,不过你是我姐,我不生气。”
徐晴不放心,又提醒他,“台子上有洗手液,你洗干净,架子上有毛巾,黄色那个是干净的,你用那个……”
徐虎看着架子上挂着的五条毛巾,黄色那条在最上面,有条灰色的,干干净净,是谢鹤翔的。
“姐,你现在也太讲究了,毛巾都用那么多。”以前他们可是一条毛巾擦脸、擦头发、擦身体,顺便抹下脚底板的。
徐晴说,“房子太大了,不多摆点东西显得空荡。”
“姐,用别人的话就是,你这是在低调的炫富。”徐虎夹菜大口吃,“来来回回跑了两趟,饿死我了。”
徐晴给弟弟夹菜,“见到他了?”
“嗯,雷哥住在新马街的一个老小区里。”徐虎想起时信厚的提醒,他实话实说描述了那个小区的设施配套,及房子的格居装饰,“一个人住是绰绰有余的。”没说狭窄的小路蹭花倒车镜的事情。
徐晴问,“他有没有说什么?”
“卡没要,说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徐虎说,“我提了让雷哥去我带着的一个外地项目当经理,他没同意,说会自己找工作。”
“嗯。”徐晴的态度看不出来什么。
徐虎看着碗里满满的菜,“别夹了,要满出来了。”
徐晴这才放下筷子,“那你快吃吧。”
“姐,你不吃?”徐虎问她。
徐晴摇头,“下午吃了点饼干,现在不饿。”
“这都是给我做的?”徐虎想了想问,“姐,你和姐夫吵架了?”
“为什么这么问?”
“你看起来有心事儿。”
“没吵架。”谢鹤翔快被她气死了而已。
徐虎说,“今天雷哥问我,姐夫对你怎么样?”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挺好的。”
徐晴轻轻地笑,“好像是还算可以。”给他们安稳的生活,给他们大房子住,给他们豪车开,给他们挺直脊背的底气。
时信厚提醒徐虎,说话要注意。可徐虎看着徐晴只是坐在餐桌旁,眼睛却是往门口看,他心里憋着一股火,“姐,雷哥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徐晴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住,“走?去哪里?”
“回房水县……”
门,突然从外面用钥匙打开。
谢鹤翔站在门口,和坐在餐厅的姐弟俩,面面相觑。
很轻微的,徐晴肩膀抖了一下,她被吓了一跳。
“虎子来了。”谢鹤翔和徐虎打招呼,他换鞋进屋。
谢鹤翔和徐晴结婚有几年,就算谢鹤翔不曾为难过徐虎,在徐虎看来,富贵人家出生的谢鹤翔应该是已经尽量在保持亲近感,可徐虎仍旧觉得和谢鹤翔相处,总是战战兢兢或不自在,不如和李雷相处来得舒坦,可能因为谢鹤翔是姐夫,同样是领导吧。
“嗯,姐夫你刚回来?吃饭了吗?我姐做了很多吃的。”徐虎站起来,回谢鹤翔的话。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谢鹤翔去拿热水壶,倒水,里面没有水,他在茶几处站了几秒钟,又去冰箱那里,拿了瓶矿泉水,直接拧开喝。
徐晴的视线余光,一直在茶几和冰箱之间,谢鹤翔一般是不直接从冰箱里拿水喝的。徐晴看到他喝水,也没提醒今天用另外一个热水壶。
自从谢鹤翔回来,徐晴和徐虎没再说话。还好谢鹤翔没有停留太久,他回房间去洗澡去了。
作者: 谢鹤翔埋了一个雷……
第60章 60
“呼。”徐虎夸张地长松一口气。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怕他。”徐晴看弟弟耍宝的动作, 哭笑不得, “你平时在公司见到他也这样夸张?”
“我在公司从来不喊他姐夫,随别人称呼他谢总, 比现在更毕恭毕敬。”徐虎心直口快,说话不经脑子,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和他亲近不起来, 总觉得我们不是一个筐子里的鸡蛋, 早晚要被分开, 不像和雷哥……”
“以前的事情,是我们没得选, 现在我们能选了,就不能再走回头路。”徐晴说, “现在想想那几年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徐虎用筷子扒拉着盘子里的菜, “姐, 你想离开这里吗?”
“为什么要离开?”徐晴好笑地看着他, “就因为今天见了李雷,想起以前, 就放着现在的日子不过了。”
“为什么不能?”徐虎说,“现在的日子不是我们最想要的日子,我们辛苦搏的,是为姐夫拼的,不是为我们, 是为别人做嫁衣。我们去A市的时候,有雷哥、有九哥,有佳子……九哥说佳子也出来了,姐,我们到齐了,我们走吧。天辰以后会怎么样,谢鹏飞怎么阴险,我们别插手了,这是谢家的事情。”
“我现在的丈夫姓谢……”
徐虎没想过徐晴会这样说,“你让我去见雷哥,我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和雷哥还有可能。”徐虎低着头,“姐,你当初嫁给姐夫是逼不得已,是为了雷哥,现在雷哥回来了,不可能不管他的死活。如果你,你想走……”
“以后我可能会走,但不是现在。”徐晴夹菜往徐虎盘子里放,“谢鹤翔帮过我们,现在他有困难,我不能不管他,我们现在是夫妻。”
“姐,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徐晴看着徐虎,“你今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有点奇怪。”
“没什么。”徐虎泄了气,不肯说了。
“姐,我觉得你变了。”徐虎说,“你变得更喜欢姐夫了。”
浴室的水开了,又停……谢鹤翔大概在分辨哪瓶是洗发水哪瓶是沐浴露,白天徐晴把家里收拾了一通,顺便把浴室里的瓶瓶罐罐清理了一下,全部换成了新的,把标签全撕掉了。
徐晴看过标签,就能分得清楚,其他人就未必了。
水声又起,不知道他找对了没有。
“姐,我明天想约杨薇薇吃饭,你帮我约一下。”徐虎突然说。
“杨薇薇?你怎么不自己约?”杨薇薇就是前段时间,徐晴给徐虎介绍的女朋友,见过一面。
“她把我拉黑了。”徐虎说,“你先替我和她道个歉,等见了面,我再给她道歉。”
“好。”徐晴意外地看着她弟,“怎么突然开窍了?你这样,我反而有点不放心了,你是不是有事儿?”
“没事儿。”徐虎神神叨叨地说,“昨晚梦到咱妈了,她怪我不结婚,让你们操心了,我目前接触到的异性,像你说的,杨薇薇是最合适的……”
这话徐晴前段时间对时信厚说过,那是忽悠时信厚的。真不愧是亲姐弟,连借口都是同一家生产的,“别说得这么委屈,我还要先看看人家是不是乐意呢,杨薇薇我挺喜欢她的,我觉得和她有成为亲人的缘分。”
上一个被徐晴称为有亲人缘的是周青青。徐虎用力抿着嘴巴,才没有拆穿徐晴的毒奶。
徐虎把菜呼啦呼啦拨进嘴里,抽了张纸巾擦嘴,听着浴室的水声停了,估计谢鹤翔快要出来了。徐虎把凳子往后一推,“姐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谢鹤翔出来,刚好看到门关上,他问站在门口的徐晴,“他怎么看到我就跑?”
徐晴把门落锁,“可能是你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