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木敏
时信厚觉得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他旖旎想象出来的一场空梦美梦。
可等他把家里翻来覆去找寻了一遍,鞋柜、沙发、床上、洗手间,物品摆放的位置完全是他的个人习惯,没有往左没有往右,没有多没有少,连一根周青青标示性的长头发都没有。
如果一个人真实的停留过,不可能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可结果就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难道,真是他做了场美梦?
刘姐每天来家里打扫的时间固定,刻意避开时信厚在家的时间,一般选在九点左右来,十一点前离开。今天刘姐来家里打扫卫生,意外地见上班时间的时信厚竟然在家里,就见他手臂大张着靠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连鞋子都没穿。
刘姐从他跟前走过几次,忍不住提醒,“时先生,已经入秋,穿上鞋吧,别着凉了。”
“嗯。”时信厚嘴上应着,眼神却没从墙壁上的一副装饰画上挪开,他这两天总是这样,看一件东西能盯着发呆十分钟,大脑里一片空白,就像是给眼睛找个家,能打发时间。
刘姐想时信厚大概是遇到烦心事儿或者工作上的事情了,她不再打扰,拿着抹布去擦其他地方去了。
“刘姐,你记得去景苑的事情吗?”苦思无果的时信厚决定求助外援,而刘姐可能就是那个知情者。
“景苑,那不是周小姐的家吗?”刘姐说话不耽误干活,利索地把抹布拧干,“记得,周小姐有一对十分可爱聪明的儿女,又是龙凤胎,多少人家羡慕的孩子缘分。”
“那天我让你过去照顾她的孩子,你是几点离开景苑的?”时信厚想,家里的痕迹,周青青心思缜密可以擦拭干净处理干净,物品不会说话,可刘姐这个大活人总能证明,周青青是什么时间回家的。
“几点走的?这我得好好想想,早上八点吧。”刘姐不知道时信厚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她紧张起来,“时先生怎么了,是家里丢东西了,还是两个孩子生病了?”
“不是。”时信厚脸上有奇异的微笑,风光霁月雨过天晴,阳光一照万物噌噌地生长,五官生动起来,显得他傻乎乎的,“你是说,那天周青青是早上才回家,你八点离开她家的?”
刘姐早上离开,不就是证明了周青青是早上才回家的吗?家里有两个孩子,她为什么要第二天才回家呢,这不是证明了她留宿在外面了么。
“那倒不是,周小姐是晚上就回去了。”刘姐奇怪地看着时信厚越来越灿烂的脸色,她谨慎地回答,“看天色大概三四点,周小姐出门前换了衣服没带钥匙,是我给她开的门,她很不好意思说回来晚了。我看天还没亮,就继续在她家里歇着了,等八点做过早饭才离开的。时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没毛病……”时信厚觉得自己这怀疑东怀疑西的症状,恐怕是要神经衰弱了。
“家里收拾完了,没有其他的安排我就先回家了。”刘姐说完等着时信厚接下来的指示。
“好的。”时信厚继续回沙发上坐着,盯着墙壁上那幅画发呆。
刘姐跟着看了几眼,很简单很抽象只有几笔毛笔墨痕,看不出来什么深意,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的品位。刘姐摇摇头走出时信厚家,她在楼底下推自行车,心想,还好那天早上她离开时周青青叮嘱了她,要不就害了周小姐了。
只是接触这么久以来,时信厚虽称不上待人亲善可也算是平易近人,怎么在周小姐口中他就是个苛待下属的严格领导呢。算了,就按周小姐说的办吧,反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可刘姐不知道,她一句话的事儿,差点把时信厚害得抑郁。
周青青正常上班,正常送文件去时信厚办公室,正常向他汇报工作,正常为他整理桌面,正常完美完成他安排的一切工作。语速正常、举止正常,严格遵守着职业道德,和领导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她做的很好,汇报工作站在他桌头另外一侧,隔着一米到两米的距离。
没有扭捏不自在,没有神情慌张眼神躲闪,眼神撞见了,她甚至能微笑着回视时信厚。
如果她不是演戏的高手,那就是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一切正常,时信厚反而越发不正常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患了某种精神疾病,比如臆想症、妄想症之类的。
心里想着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呢,可该怎么向医生描述病状呢:我怀疑我和前女友,发生了关系,可实际上没有证据能证明发生过……
时信厚第一次痛恨喝酒,痛恨喝断片。
时信厚主持开会,他坐在首位,正对着投影仪,台上有同事在侃侃而谈。可一直看时总托着下巴看向左边窗户的位置,偶尔皱眉似焦躁、不耐烦,这位演讲人心里越发没底,猜不透时信厚这个表情代表的意思,是不满吗还是演讲内容太过枯燥。人心里没底就容易露怯,这位同事声音越来越低,甚至开始自说自话,“是我考虑不周,弊端……”
时信厚仍旧毫无反应。
别人顺着时信厚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坐在窗户下的周青青。阳光透过窗户,投在那个低头作画的女人身上,披了一层柔和的细纱,温柔静谧、安静祥和。
周青青不知道别人为什么突然看向她,她心虚地挺直背,用手盖住本子上画的猪头。
“九哥……九哥……”坐在次位的徐虎小声提醒时信厚。
时信厚醒神过来,会议室的桌子旁,坐着一圈人各个屏气凝神地看着他,等着他拍案定音,他整理西装看眼亮着的投影仪画面及文字,犀利指出问题,三言两语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把人都打发了,“下周三再开会讨论这个方案,希望它不会再是残次品。”
其他人鱼贯而出,有同事问周青青遥控器在哪里,周青青帮忙找了,她稍晚出会议室。
徐虎却是看出来时信厚是真的跑神了,“九哥,你怎么了?”
“嗯?”时信厚有两天没睡好了,脑袋里嗡嗡响。
徐虎靠坐在会议桌上,“你这两天一直有点奇怪。”徐虎详细陈述,“一会儿莫名其妙地笑,一会儿又愁眉苦脸的,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事儿了?”
“有点累。”时信厚活动着颈椎,他实话实说,“觉得力不从心。”
“可别啊,现在就靠你了。”徐虎收起玩世不恭,拉了张凳子坐在旁边,关怀地问,“应该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吧,要不你给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说不定我能帮你出出主意呢。可别让我姐知道,她最近也有点烦。”
“你能帮忙?”时信厚还真不相信,徐虎能给出什么金玉良言的建议。
徐虎把心口拍的邦邦响,小眼睛里神采奕奕,“能。”
“好吧,其实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前两天我不是请了一群人吃饭……”
“我知道啊,本来是姐夫要去的,他临时有事儿就推给你了。”徐虎一副了解前情提要,想要加速故事进度条,听到重点剧情的着急模样,“你就和人去吃饭了,然后呢?”
“那天喝了不少酒……又去了KTV,结束后老胡他们约着下一场,我没去……我回家了……”
“嗯。”徐虎快急死了,“你回家之后呢?”回家之后还能有什么剧情,不就是冲冲洗洗就睡了么?难道是鬼压床梦靥了?“你做梦了?”
“……”时信厚有种被人戳中心事儿的别扭,尤其是被徐虎紧盯着,他更觉得不自在,“你知道我不能喝白酒,喝多了就断片,记不得之前的事情。”时信厚白酒酒量不好这回事儿,认识他的人基本都知道,尤其是徐虎这些老朋友们,他一般是不喝白酒的。
作者: 第二更
第75章 75
“梦到了什么让你这么为难?”徐虎听得目瞪口呆,时信厚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 怎么还能被梦境里的内容纠结成这个样子呢, 莫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梦里你杀人了?见血了?”徐虎依着自己的梦境猜测。
“……”时信厚有点难以启齿,他推开凳子站起来, “算了,不说了。”
“别啊, 你把我好奇心吊起来了。”徐虎快步走到时信厚跟前,拦住他, 一副要么解疑答惑要么就弄死他的壮烈表情, “你到底梦见什么了?血腥的?惊险的?”
“我梦到周青青了……”
“啊?!”徐虎的声音拉得很长, 他像看鬼一样的诧异地看着时信厚,“梦到她, 怎么就让你寝食难安了?”
“不能说是梦,我觉得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她在我家过夜了, 我问她, 她说没有, 刘姐也说没有。”时信厚烦躁地呼啦一把自己的头发, “我觉得有,快疯了。”
“这事儿啊……回你办公室, 我们详细说说。”徐虎随着时信厚往他办公室走,徐虎的好奇心被啃食了一路,终于到了时信厚的办公室,关上门,他急切地问, “做没做,你没感觉?”
“……有。”时信厚更难以开口了,“这梦我不是第一次做。”和周青青分开五年,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五年没有女人,白天能控制着情绪及思维,可到了夜晚尤其是梦里,便是他控制不住的了。
“就算她留在你家,在你家里过了夜,你们做了,这也没什么吧。”徐虎夜生活十分丰富,正经的感情却没几段,他是理解不了时信厚纠结的点,“你们不是五年前就已经同居住在一起了吗?难道是见面以来第一次……”
“不是。”在别墅里有过,不过这话不能说给徐虎听,“不是多少次的问题,是这次和之前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让我怎么描述,时信厚觉得不该把这事儿告诉徐虎。
“她很热情?还是很不热情?”徐虎乐于助人的热情丝毫不受到影响,他肤浅地猜。
时信厚本来只是有点疑惑和抓狂,听到徐虎的问题,他是烦躁和崩溃了,“不是热情不热情的问题,是,她是有点热情了……”
“热情不是就好了?”徐虎听不明白了,他不是未经人事的无知少年了,再说时信厚和周青青连孩子都有了,怎么共度一个晚上之后,却变得这么复杂了呢。徐虎的想法是,男的未婚女的未嫁,没有道德的舒服,爽了不是就好了么。
“我那天喝多了,在楼底下坐了很久,是她主动留下来的。”时信厚猜测,“我觉得……”
“你觉得周青青态度有松动,她可能是心疼你了,也有想复合的心,她还是爱着你的。”徐虎终于把时信厚的苦恼跳出了床事儿,看向了感情走向,“不对啊,如果她真的这么想,为什么你问她,她又说没有?”
“对……”不知为何时信厚竟然想要眼含热泪,终于有人懂他了。
徐虎狐疑地看着时信厚,他有个猜想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九哥,我们都知道你不能喝白酒,喝多了就断片,这事儿发生过好几次。是不是从头到尾其实是你做的梦,只是这梦太像真的,又刚好符合了你的需求,你就把梦当事实了,其实是你太想周青青回头和你复合?”
“滚吧。”时信厚彻底恼羞成怒。
徐虎知道是戳中时信厚的痛处了,不敢再招惹他,“办公室门用帮你关上吗?”
“关上吧。”
“好嘞。”
去电梯处,要经过助理办公室。
徐虎往里看了一眼,整面透明的玻璃,拦腰只有几条磨砂半透明的贴纸,办公室内坐着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李敬同没在办公室。周青青的位置靠外,正对着走廊,她低着头在整理便签纸,在各种颜色的便签纸上写上文字,或贴在电脑上,或夹在本子里。
周青青长得不算惊艳级别的美人,在徐虎看来,周青青长得不如他姐徐晴美。可也不能就此判定周青青长得不好看,周青青的五官不算多特别,可组在一起时,又产生了奇异的视觉效果,她清秀温婉,低着头的时候,气质尤其明显。
“徐总?”周青青抬头,看到徐虎站在窗户外面,正在看着她。
徐虎绕过玻璃墙,站在办公室门口,“青青姐,我们早就认识,你叫我徐总我都不敢应了。还是和九哥一样,喊我虎子吧。”
“在公司还是要这样称呼的。”徐虎出现在这一层,只可能是因为时信厚,所以她问,“你来找时总吗?”
“刚从他办公室出来,九哥……最近有点上火重口味,你给他准备茶的时候,备点能散火的。”徐虎叮嘱。
“好的。”周青青觉得莫名其妙,还是应下了。
徐虎不急着走,他又问,“前两天九哥去应酬,听说你跟着去了?老胡那人难缠得很,喝酒又是个人来疯,你没喝多吧?”
“还好……”周青青压下紧张,叮嘱自己不要慌,她保持着微笑说,“时总那天喝了不少,搀扶他下楼的时候几乎走不稳,很少见他喝那么多。”
“你送九哥回家的吗?”徐虎接着问。
周青青摇头,水滴不透地回答,“司机小赵开车送的时总,先送时总后又送我回家,怎么了?”
“没事儿,随便问问,你工作吧。”徐虎忍不住笑,他指着时信厚的方向,“你有时间再准备两包去污粉,让人给九哥的办公室彻底打扫一下。”
“……”去污粉是什么东西。
徐虎哈哈笑,不解释,“孙助理快回来了吧?”
“大概一周。”
“青青姐,我走了。”徐虎摆了摆手,他往电梯间大步走,“天辰该热闹起来了,真好。”
周青青知道自己前后不一的态度肯定会让时信厚产生怀疑,她像个渣男一样,睡了时信厚,又提裤子不认账。
那晚上留在时信厚家,完全是一时冲动,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
周青青害怕时信厚知道,害怕他问为什么,担心他会索要承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做了。
所以当时信厚向她确认的时候,周青青坚决否认,并且请刘姐帮忙圆谎.
把今天的工作汇总,明天要用到的文字部分整理好,周青青的工作算是结束。时信厚下午一大早便离开了公司,没告诉助理是去哪里,应该是私人行程。领导不在,助理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早退,和李敬同打了招呼,周青青提前下班。
开着公司的两厢车去幼儿园接孩子,排成长龙从校园里出来,却没见彤彤和土土。
恰好看到土土班主任小李老师送孩子们出来,周青青赶紧去问,“李老师您好,周承泽和周怡欢呢?”
老师说,“他们被爸爸接走了,午休过后没多久就接走了。”
周青青现在听到爸爸这个称谓,已经没有那么震惊,她熟练地打电话给时信厚,“你把土土和彤彤接走了?”
“对。”时信厚问她,“你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