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荣槿
在沈弋转身要走之际,温芙突然出声问道:“你还会想起沈荨吗?”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沈弋的心脏骤然一紧。
“会的对不对?”温芙的眼神里闪烁着看透一切的笑意:“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如果她还活着,根本就没有这个乡下丫头什么事儿了。”
“沈家发了大火,只救了你出来,沈荨被抱出来时,命虽然保住了,但脸上烧伤的印记永远不可能修复了,你很愧疚吧。”
“后来她为了给你送生日礼物,从家里偷偷跑出来,去KTV找你的路上遭遇车祸身亡......”
后面的每个字犹如锋利的刀刃,在他心头下着刀子。
温芙摇摇头,感慨说:“真可怜。”
“温芙,你闭嘴——”沈弋鲜少有动怒到这种程度的时候,最刺痛的记忆被提起,犹如重复掀开创口贴,下面是仍未愈合的伤痕。
那是他难以忘怀的一次生日。
倒在血泊中的少女,提醒抢救无效的话声,还有外面兜头而降的一场大雨。
零零散散,赤足踩上去,全是破碎的玻璃渣。
之后,沈弋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
沈老爷子请来了不少医生才稳定下他的情绪,“沈荨”这个词也成为了沈家的禁忌,没人敢提起。
沈弋第一眼见到姜予漾,就下意识地产生了的排斥心理。
不过是沈赫连塞进沈家自欺欺人的一颗棋子,他根本不屑一顾。
可后来她也真的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在学校跟他绕道走,在家里更是乖的要命,她在卧室在二楼,每天晚上回家,就一声不吭地到楼上写作业去了。
她来京城的第一个冬天,圣诞节那天飘雪了。
他裹挟了浑身的寒气回来,撞见小姑娘鼻尖通红地上了楼,客厅的桌上放着的一个冷掉的烤红薯。
他吃了,还为此胃难受了好几天。
少女身上总有种江南水乡的恬淡气质,眼底盈满了憧憬的光,气质比外头的鹅毛大雪还要纯洁,干净到一尘不染。
沈弋曾想,他这双手是触及过淋漓的鲜血的,将她拥入怀中,必定会玷污这份干净。
所以压抑着心思,以酒精、赛车麻痹自己,后来干脆自己去创业,一手见证了君联资本的飞速成长。
他想着两人之后或许就不是同路人了。
可乔颂组的那场局让他有些失控了,想将她占为己有,想只看她对自己笑,想拉她与他共沉沦。
小姑娘那么美好,是他世界里唯一的光亮了。
但年少轻狂是一种原罪。
他没想过未来,所以给不了谁承诺,也害怕重蹈覆辙。
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阴暗面,就不停堆砌着表面上的风轻云淡。
现在看来,是他对她还不够好。
温芙将杯中的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歪歪扭扭地睡在了沙发上,仿佛刚才的刺-激只是一场过眼云烟。
沈弋从包厢出来,手背上青筋浮现,他没喝多少酒,但听不见周围的声音,麻木的像个行尸走肉。
没想到,姜予漾还在过道里站着,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
沈弋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交待了一句:“我车就在门口。”
姜予漾因为酒精的作用,实在没心思拒绝,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好似回到了多年前两人一起跑过的一条路,走过一场漫长的告别。
夜幕里繁星点点,冷月的清辉洒下,落在车窗旁,她亦沐浴在这清辉之中,眼睫卷曲,闭眼小睡。
沈弋送她上了电梯,楼道的灯光打下,让两人的影子看起来正交叠在一起。
姜予漾离开了他的手,往后靠了一步:“再见了。”
他唇线绷着,没忍住,将她逼退至楼道的墙角,连名带姓地喊她:“姜予漾。”
光线很惨淡,衬得她皮肤有些病态的白,可唇色仍是嫣红的,像饱满多汁的荔枝。
他如一条丧家之犬,维持着最后的骄傲:“陆朝野有那么好么?”
就因为一句“姐姐”,可以换来她的笑容,就因为骑自行车带她兜风,能让她快乐,真的是这样么?
她眼神里似有寒冬凛冽,也懒得做多余的解释了:“比你好。”
沈弋的下巴还搁在她肩头,她能听见他一声比一声缓慢的呼吸。
光晕弥漫,姜予漾推阻着他,直觉告诉自己,现在应该让两人分别冷静下来。
其实,沈弋很想问,陆朝野是哪里比自己好?可最终忍住了。
他压低了嗓音,似是国王摘下了金光熠熠的王冠:“那之后,换我对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 身体出了点问题,二更写起来有点吃力,还是尽力写,鞠躬。
第26章
——
他用手臂撑起身, 将下巴移开她的肩头, 而后翻过身, 不管不顾地倚靠在墙壁上,昂头看向过道里亮堂的白炽灯。
看起来有点少年心性的玩世不恭, 可说出来的话是实打实的真心。
姜予漾仍是淡漠的,眼瞳在灯光的照耀下携着点淡褐色:“沈弋,我不需要了。”
不是因为陆朝野所以不接受他,而是这一份“好”她承受不起,如果沈弋是想将她之前对她的好悉数奉还,那就更没必要了。
姜予漾知道自己的心性,喜欢一个人,就会在一段感情里轰轰烈烈, 付出全部。
现在两人分道扬镳了,她没有理由再来接受所谓上段感情的弥补。
沈弋摁亮了手机屏幕,扫了眼时间, 声音含点哑:“我明天要回国了。”
他跟Inskin的合作基本谈妥, 没有理由再继续留在巴黎。
君联退出洲星的并购案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后续的局面也必须由他回去主持大局。
姜予漾用钥匙扭动门锁, 说出的话像是老朋友的口吻:“嗯,一路平安。”
沈弋离她一步之遥而已,能闻到她身上一贯的香味, 有点奶香。
两人酣畅淋漓、醉生梦死时,他无数次迷恋地埋入她的肩胛骨,用勾人的声线轻笑着说:“又不是小朋友, 怎么还泛着股奶香味?嗯?”
邻居夫妇一家正好开了门,惊喜地看着两人,两个小朋友也就五六岁,哥哥妹妹正拿着手里的飞机模型闹腾的厉害。
凯瑟夫人安抚下恨不得上房揭瓦的两个小朋友,有些八卦地开口问:“漾,你的男朋友?”
上回沈弋是让司机送蛋糕的,所以邻居夫妇没见过他很正常。
“不是。”姜予漾完全正对过来,这才发现他们手里还拿着两个大行李箱。
女人解释说:“我们去度假,大约一周。”
“玩的开心。”两声重叠在一起的法语格外默契。
打了个照面,楼道里又重归寂静。
沈弋屈着腿,保持跟她的视线齐平,感慨说:“生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挺好的,最好是哥哥妹妹,哥哥一定要保护好妹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这一席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姜予漾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眼眸里碎着温柔的光泽,身形却是落拓的。
姜予漾曾跟他提过这事儿,带着小姑娘独有的憧憬,问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可沈弋只能沉溺在温柔乡里,唇线绷直,看样子对小孩子并不感兴趣。
自那之后,她都不敢提及这些了。
她抿抿唇,嗓音温柔的如江南的春雨,给人带来的是刺骨的寒冷。
“你爱跟谁生就跟谁生,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弋纠正她,执念颇深地说:“我只跟你生。”
姜予漾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拉开门把手,迈入公寓内,似乎随时会像上次一样请他吃闭门羹。
又是一步之遥,这一步犹如咫尺天涯,硬生生将两人隔开。
她红唇张合着,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分外清晰:“我不乐意。”
沈弋顿了一瞬,喉结微动:“漾漾,我等你回来。”
门关上了。
姜予漾开了玄关处的灯,换下小白鞋,穿上拖鞋,另一只脚踝扭伤的脚才好受了许多。
她给自己挽了个发髻,鬓边垂下几缕青丝。
意识是困顿的,但为了防止明早上起床头疼,她还是强撑着给自己煮了一碗醒酒汤。
过了一段时间,门铃声响动。
彼时,姜予漾刚给脚踝喷上药,手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药剂味道。
“你能不能不要......”她以为是沈弋还没走,结果余光里瞥见了少年黑裤上的口袋。
跟沈弋的西装裤可不同。
“姐姐?”陆朝野咽了咽口水,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打扰到你了吗?”
姜予漾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没有。”
陆朝野还有些拘谨,额前的汗珠簌簌滴下,砸落到地面,溅成细小的水花。
“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有点担心,所以来你家看看,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
姜予漾意识到什么,发现她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少年身量很高,站在门口,覆盖下一层青峰样的影子。
他没摘下帽子,半遮着他的神情,但呼吸间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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