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姗姗
他那半真半假的语气, 引得夏天晴看来一眼, 转而更加认定她的想法——绕这么一个大圈子就是为了给她下套?没必要。
如果说刚才夏天晴还有点情绪, 口头上难免阴阳怪气,这会儿也都消解的差不多了。
倒不是她度量大, 主要还是因为干出这种事的人是江堰, 这一贯符合他的调性。
而且还有“投资”的事摆在前面,她平时迁就甲方也迁就惯了, 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因为金主爸爸是江堰,就当场下他面子。
江堰又慢悠悠的来了一句:“你还有什么要盘问的,尽管问。”
夏天晴想了想, 问:“你是江城人,为什么来历城投资?”
江堰勾了下唇, 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反问:“你什么时候和姓陆的分?”
夏天晴一愣,这都哪儿跟哪儿。
江堰又道:“你什么时候和他分,什么时候跟我好,我就告诉你。我的未来规划, 我的私人问题,我为什么住在你对门,为什么要当建筑受甲方的气,这些我只会和我女朋友分享。”
夏天晴一下子顿住了,不吭声。
这人怎么回事?
这么严肃的时候,刚好是她的事业转折点,可能要决定后半辈子的发展,他竟然都能拐到这里?
她也真是服了。
哦,也对,这事只是对她一个人重要而已,对他无所谓,反正他手里拿着钱,投谁不是投,紧张什么。
夏天晴绷紧脸色,沉默着。
江堰也安静下来,瞅她的眼神带了一点咄咄逼人。
可她就是端着不吐口,他等了一会儿,便垂下眼眸,无声的喝了口茶,想着还是不能把人逼急了,他知道她什么性格,逼急了撕破脸,那就真的竹篮打水了。
不管是感情还是投资,这就跟钓鱼一样,拉两下线,再松一下。
鱼儿被拽上来一点,又挣一下,来来回回好几轮,等到疲了,这鱼才能钓上来。
要是一味地拉扯鱼线,线只会断掉。
片刻后,江堰非常云淡风轻的把话题转开:“刚才见到是我,我还以为你会气的离场呢,回头我又要找机会跟你解释。”
夏天晴看了他一眼,说:“我再生气都不会掉头就走,我会先把事情问清楚。其实我刚才也仔细想过,你要投资公司的目的我还搞不清楚,但是你愿意把我纳入考虑,这也算是对我能力的认可。而且你我知根知底,也一起做过项目,知道彼此什么脾气、底线,要是一起做公司,的确会少一点摩擦。”
听到夏天晴这样说,江堰笑了:“也许你已经忘了,我却到现在还记得,刚认识最初,你觉得我在专业上有点混。你还说,这行有一半都是混子,我算是混子里聪明点的,但也是矬子里拔将军,不过我底子好,有天赋,多用点心,兴许也有成为大师的可能。反倒是你,做结构一板一眼,较真儿条条框框,做的再好也就是在一个框框里发挥到极致,最多也就是个地才。”
夏天晴愣了愣,回想起来,仿佛是有这么一段,但她的确有些淡忘了。
倒不是她记性差,而是江堰的改变太大,尤其是后面他的突飞猛进和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构思设想,全都是建立在专业可行之上的,渐渐地也就将她最初的印象洗掉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她刚才没有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就那么生气走了,这件事结果会如何呢?
夏天晴索性问道:“要是我刚才掉头就走,后面你会怎么做?”
江堰安静了几秒,抬眼时眼底笑意融融:“我会跟你求和,说点你爱听的话,再解释几句。”
这基本和夏天晴想的一样。
只是……
夏天晴:“那投资的事呢?就翻篇了吧。”
以她的性格,大概无法低声下气厚着脸皮来求江堰,把投资的事重新谈起,多半还会胡乱猜测。
夏天晴说:“我有自知之明,我从一开始就怀疑林季阳的动机。如果我是林季阳,我每天都在接别人递过来的项目书,每天都有人排队求着我投钱,我怎么会主动去关注一个小结构?现在倒是一切都能解释通了。如果不是你,林季阳连我是谁都想不起来。”
还有,漏图的事会因此就抹平么?
不会。
她可能会被清算,此时正在急于找后路,不得不做好先吃老本待业的打算。
当然,还有更坏的可能,就是她根本没想到会被“清算”,等它真来了,杀她一个猝不及防。
江堰忽而说:“我还以为你会跟我吵一架,你倒是平复的快。”
夏天晴:“说来说去,我在你身上都获益不少,也没损失过什么。”
江堰扬起眉梢,似是在品她的用词。
夏天晴跟着说:“你之前给我提醒,有出于私心的意思,可是作为一个投资者,这也无可厚非。就算我老抓着这点‘私心’不放,这件事也不会因我的心情而改变,最多也只是我一个人不舒服。”
倒不如先放过自己,先看准眼前更实际的东西。
其实说穿了,都是形势所迫。
人总要被逼成长。
但只要想开了,心里就会宽松不少。
换做以前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放在现在一看,都找不到计较的原因。
夏天晴心里通透了不少,再看江堰时,弯着眼睛笑了。
“如果我刚才就那么走了,你就打算找下一个人才投资了,对么?”
江堰仿佛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不至于转头就找,但也会做两手准备。”
“看我是不是会想通了自己回来找你?”夏天晴问:“这之后我离开Live Life,陷入再找工作的苦恼,然后,你再建议我去你投资的事务所?”
江堰微微一笑:“来不来还得看你自己。”
夏天晴半晌没说话,心里却明白了。
两种选择,结果一定是天壤之别。
她为自己留下的选择,捏了一把汗。
江堰没有把话说的太直白,她也没有,可他们心里都有数。
她走了,他会提出建议去他事务所的建议。
但那已经是“他的”,或者是他和另外一个人的,是“他们”的。
而这个“他们”已经不再包括她。
她会失去创始合伙人的资格。
她是谁,她只是卑微的乙方,一个小小的结构。
有谁会投资一个小结构开公司呢?就算投,也是满腹才华,提供创意,有望成为大师的建筑人才。
所以今天的事放在任何行业里,都是不可思议的,都是奇迹。
除非有后台、人脉、关系、情分,那才说得通。
比如尚欣和孙构。
比如她和江堰。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拿下“投资人”的第一次考试。
成绩差强人意,不够完美,但总算及格了,不至于零分落败。
思路落到这里,再仔细算算,得到的比失去的多。
夏天晴笑了一下,率先站起身,朝江堰伸出一只手。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看重,合作愉快。”
既然是“奇迹”一样的机会,她就一定要抓住。
江堰笑了一下,起身时眼神比刚才深沉了些。
他的手掌厚实有力,她的有些冰凉。
双手交握,微微一握,终于将此事盖章论定。
……
正如林季阳所说,术业有专攻,公司的事,自有专业人士去做。
合同上,夏天晴这边有丰晓晖来把关,江堰那边对几处细节修改毫无异议,股权要走三分之一,另外还让林季阳参投了一份。
最后,江堰手里拿了33.4%的股权,夏天晴有49%。
江堰拿了三分之一,已经有了决策权。
丰晓晖在这件事上提醒过夏天晴,一旦有一天,江堰把林季阳那里的股权买走,或者林季阳买走江堰,合在一起就有51%的股权。
虽然只比夏天晴多了两个百分点,却足以将她踢出局。
也就是说,她有可能白给人做嫁衣。
夏天晴明白这层意思,可她却认为在这方面不需要防范江堰,就算她有心防,也防不住。
江堰既然是林季阳的发小,相比生长环境也不简单,她没有深究,也无法想象,可是以前跟他的那些接触也看得出来,他有多精。
他是懒散,不会主动害人。
可一旦他动了心思,别人只有被算计的份。
而她,无论如何都要努力抓住日后来到面前的每一个机会,就从这里开始,为的不是手里能拿多少股权,只为自我提升,为日后的成长,以及长远来看她能拥有的话语权。
夏天晴叹道:“其实晓辉,这件事我没有选择,就算他将来要踢我出局,我也防不住。现在不答应这些,我就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丰晓晖也明白夏天晴的意思,说:“该提醒的我都提醒到了,虽然我也挺惊讶你的投资人会有对门的江先生,不过说实话,上次跟他照了一面,我就觉得这人不简单。”
夏天晴一愣:“怎么讲?”
丰晓晖:“我也说不好,也许是气质,或者气度吧。我们律所也经常会接触到一些城建工程官司的法人、代理人,有的一看就是出来打工的,哪怕是高管,但有的一看就是发号施令的。”
夏天晴自问她倒是没在江堰身上看出来这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识太久了。
夏天晴:“你觉得江堰是后者?”
丰晓晖:“有点介乎两者之间吧,尤其听你描述他说话做事,我觉得这人胸有丘壑,城府也深,做人倒是比陆明洋正派,但这种正派可能是因为他的傲气,他对阴谋的不屑一顾。要是真玩起手段,恐怕杀伤力也不小。哎,我也说不好,毕竟只见过两面。只不过,有两件事我还是比较肯定的。”
夏天晴有些惊讶于丰晓晖的旁观者清。
“哪两件事?”
丰晓晖说:“他能这么有底气的做事,投资上也精准,眼光毒到,投资这个事务所也不是为了赚大钱,纯粹奔着日后经营得来的名声。这种延迟满足的投资眼光,看重的是更有价值的长远收获,所以就要暂时压制短时期的欲望。他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定力、谋算,有眼光还要沉住气,这肯定是和他的生长背景和家庭有关,而且他又是林季阳的发小,背景肯定不简单。”
其实这一点就算丰晓晖不提醒,夏天晴也想到了。
短期的投资,比如玩股票,获利后大脑会迅速分泌出多巴胺,令投资者感到兴奋。
而要延长这种兴奋感,反复触发,就需要加注,反复去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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