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锥花
间月柔隔天回了趟家。
是周天,本该在家的江骋却不在,准确来说,他周六晚上出去了到现在就没回来过。
时鹿的手机没有黑名单功能,江骋烦疯了拿过来帮她做了静音处理。
准确来说,是夺。
间月柔回来后,问时鹿为什么电话经常占线,是出什么问题了吗,时鹿手别在身后,心虚的说,上次手机有被摔过,可能出了毛病。
以前都是隔着电话线扯谎,她轻而易举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而今是面对面,时鹿怎么的都觉得自己的演技落伍。
时鹿说完立马又转移话题问新爸爸怎么样了。
间月柔避重就轻说他现在已经能说话了,下午还得带他去做笔录,看事发路段的监控。知情人眼中他是可怜人,应该唏嘘,而在旁人眼中就成了活该,他跟她前任也真是有趣,分开那么多年,再碰头,还是狗咬狗。
时鹿默默听着,一声不吭。
间月柔进了屋,时鹿一路都跟在间月柔屁股后头,有些忸怩,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妈妈,家里没..卫生巾...了。”
时鹿其实跟父母呆一块的时间不长,所以某些方面的观念其实有些单薄,她居然觉得跟母亲说这样一件常人嘴里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会觉得羞于启齿。
间月柔一愣,她这么些天忙的昏天黑地,竟不知她现在在生理期。
她忙蹲下:“乖,自己去小区前面的超市买。”
间月柔一说完这句话顿时就有些后悔,因为她察觉自己这个做母亲实在太不合格了,不太敢看时鹿的眼睛,闪烁其词道:“这里是不熟悉吗?那妈妈现在就带你去。”
时鹿见她匆匆忙忙刚回来,还没喝上一口水,立马摇头:“不用,我一会自己去买就好。”
时鹿口吻认真,间月柔最后也没坚持。
间月柔本以为继子会在卧室睡觉,结果卧室里一团糟,他压根就不在家。
时鹿倒是一副很淡然的样子,跟自己说完话就继续回桌子上看书,做题。
间月柔想想又坐到时鹿的身边,望见她一笔一划正写着字,身板骨俏。
俩人乍一看是母女,血脉相连,但两人之间早已凝聚了鸿沟。
她不自觉上去摸了摸时鹿的脸。
“鹿鹿,你恨妈妈吗?”她没头没尾就是这么一句。
时鹿笔尖滞了,一呆:“您说什么?”
“妈妈让你转学,你...”
时鹿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堪的事,别过脸:“没有的事,是我自愿的。”
可,真的是自愿的吗?
笔尖在她的指缝中弯曲,手皮被皴擦了一个狰狞的凹口,女孩儿肤色冷白,面容寡淡,唇色很红,一种不同于寻常的秾色。
那夜,男人是哭着哄自己离开的。
当时的时鹿,不懂。
原来,你是这么渴望我走吗?
可我先前一直都是为了你,才执意要留下。
这个原因,时鹿一开始想不明白,后来——
直到她听见那个接了他电话的女人,女人所说的一番话,才让她幡然醒悟。
原来,不过如此。
他是一个经验老道的骗子。
时鹿深呼吸一口气,歪头,盯着面前卑微可怜的妇女,轻声叹息了一口:“妈妈,您说的对。”
“我确实不该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说这句话的时候,时鹿不知道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什么。眼睛一如既往黑漆漆的,坐姿笔直又有些拘谨。
原来,我们之间的联系,是这样飘摇欲坠,好不堪一击。
她以前觉得男人可怜,现如今,是她傻的可怜。
不过,她心里又满满存着不信。
有些举动,还有话语,不像是装的。
他那些对自己的好,也同样不像是虚情假意。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道黏腻女声又出现在了脑海里。
“上-床。”
“要不是你,我差点都跟他上-床了。”
伴随着周遭一波雀跃一波谷底的节拍,她情不自禁联想起了画面。
男男女女,最后画面定格在那张勾起的薄唇之上。
时鹿觉得恶心。
对,就是这一句话,令她觉得无比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QAQ
我感觉掉马还早
悄咪咪更新完就走
你们别讨厌江哥哥啊,他也是很不幸的啊QAQ
第59章
59
时鹿知道怎样设置静音, 毕竟这个她身边唯一的一个电子产品,跟随了她整整四年的光阴,里面的功能差不多都被她翻烂了。
她故意那样做, 不过是享受着那一通一通不停歇的来电狂响。
想象着电话那头的男人会以各种面貌来编造谎言,来粉饰真挚的虚伪。
他越是不停的打, 时鹿的心就越是兴奋。
并且,屋子里本就吵闹, 她就算捂着耳朵也看不进书中任何一个字, 书房里的游戏噪声还有骂声都令她避之不及,她开始怀念一个人住的时候。
她在折磨自己, 同样也在折磨着身边每一个跟她有关的人。
所以——
当江骋骂她又聋又蠢,因为铃声而烦躁不堪的时候,时鹿其实对于自己的微不足道的小算计,还觉得洋洋得意。
***
间月柔在家短暂呆了一会,给时鹿留了些钱, 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出去,家里很快就又剩下她一个人。
短信还有来电依旧在不停轰炸, 时鹿一点也没有碰手机的意思。
讨厌的少年不在家, 她缩在椅子里,趴在窗台看小区里光秃秃的地面。
这里真大啊, 跟平襄比起来,这里的环境简直堪比天堂,没有低素质的大爷大妈,也没有整天腻在一起的母女父子, 楼与楼之间紧密有序,治安也是没的说,更别提会被偷溜进来不三不四的乞丐还有混混。
双腿蜷缩竖着,她的膝盖露了出来,上面有一道暗红色的伤疤,时鹿冷不丁注意到,立马烦躁的用裙摆遮掩。
天气越来越热了,马上就是黏腻多汗的夏季。
夏季。
那是尸体腐烂速度最快的时节,也是冰镇西瓜泛滥的时候。
时鹿痴痴地盯着窗下居民家里一抹攀高的藤蔓失神,这里没有无用的公用长椅,更没有脏兮兮的循环使用的老式垃圾桶。
不知道为什么,时鹿一瞬间又觉得落差好大,好失落。
虽说这样窝着一动不动,可以很有效的平复她心底一波一波的躁动因子。
但是她必须要出去买一包卫生棉。
她不情愿的叹息一声,从椅子上下来,走到卫生间简单用水泼洗了一下脸,顺便冷静一下。抬头,注意到镜子里的人——
就一副很单调的眉眼,嘴角弧度虽然是得天独厚的上扬,但面无表情时依旧看着很没有精气神,短发,穿着吊带的白色棉睡裙,锁骨处嶙峋。
时鹿双手扶着陶瓷的水槽,一动不动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在看。
平凡的可以说无甚姿色,外表对于她而言是最无用的东西。
虽然...
她不自觉又想起那个曾经朝夕相处的男人。
他曾经说过她漂亮:
[小丫头,你怎么生这么水灵啊,都给哥哥看自卑了。]
[哟,你这小脸,哭花了,可就不漂亮了]
[不漂亮的话,哥哥要心疼了]
他似乎简简单单就能吐露出,一句又一句溢赞,谎话连篇的温柔呢喃,并且十分的熟练、轻而易举。
时鹿突然皱眉,拳头攥紧,果断用水泼向镜面,牙齿咬上唇瓣,身体微颤。
那些应该都是假的,都是他惯用的骗人手段而已。
这些话他一定背地里,对无数人说过,那些一模一样的。
从卫生间出来,赤着脚去箱子里翻找衣物,箱子里最扎眼的莫过于一中的校服,深褐色的箱子内壁让蓝白色系显得尤为显目。
她蹲在行李箱前,双手抱膝。
这身校服以后再没机会穿了,也再没机会,看见秦放穿了。
并且不出意外,那是她以后基本上再无机会见到的人:
双瞳黑漆漆,仿佛氲着泪。
那是月光一样的纯粹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