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开夜合
“工作挨个挨个的没了,我总得问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只告诉我说,团里有你,合作就开展不下去。司月,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梁司月被蔓姐盯得心里发毛,“……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愿意说,也行……”
“不是不愿意说,是我真的……”
蔓姐摆摆手打断她,表示这不重要,“公司花了这么多资源和精力在你们身上,我总不能看着这团说散就散了。你也是,你吃了这么多苦,走到这一步,好不容易有些人气了,现在叫你放弃,你甘心吗?即便你放弃,雨湉她们呢,你最好的朋友小乔呢?”
梁司月不说话了,低头,心绪缭乱地绞着手指。
蔓姐看她一眼,忽地伸手,替她捋了捋鬓边的头发,语气也柔和几分,“我叫你来,聊的就是这事儿。你慢慢听我说,不要有抵触心理。”
梁司月神情木然地点了点头。
蔓姐叹一口气,“你出道也有一年多了,也见识过,这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长得好看的人,可为什么有人短短时间就能窜到高处,有人混了上十年还是个十八线。机会、人脉、资源和运气,缺一不可。我带你们,也希望你们都能在这圈子里有一席之地,凡我所能,都在替你们争取最好的机会。然后,这个事儿,得看你怎么去理解,我觉得这是个机会,但有的人,可能态度一时转变不过来……”
蔓姐顿了顿,微微侧着头,看向梁司月,手掌按着她的后背,低声说:“司月,有人愿意提携你。”
梁司月后背一僵。
她不傻,蔓姐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当然明白所谓的“提携”是什么意思。
早就听过,这圈子里,有一些经纪人,同样也是掮客。
有人喜欢新鲜年轻的面孔,有人想要名利双收的捷径,有需求,自然有人替这两者牵线搭桥。
她只是没想到,这种事情,原来其实离她并不远。
“对方在这圈里不是无足轻重的人,不管你得罪了谁,别人看在他的面子上,都不会再为难你。你愿意的话,我就带你去跟他见一面……”
梁司月没有片刻的犹豫,“如果我拒绝,是不是意味着,我没有任何出头的机会了。”
蔓姐不说话。
“我可以选择退团吗?”
“如果你执意这样,可以。但你合约还有三年多才到期,退团,也不能解约,除非你付解约费。至于解约以后……”
解约以后,这条路,她也别想再走下去了。
梁司月忍住了眼泪,伸手去拉门,“谢谢蔓姐,我知道了。我回去上课了。”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想通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梁司月没有回头,走得飞快。
已经到了晚自习时间了,教室里静悄悄的。
池乔在写英语真题,抬头看见梁司月进来,那表情仿佛是要哭了。
她愣了一下,悄悄地离开座位,跟梁司月同桌商量换了一下座位。
坐下以后,拉住了梁司月的手,悄声问:“怎么了小月?蔓姐跟你说什么了?”
梁司月登时趴在桌上哭了。
池乔无声地陪了她一会儿,轻声说:“我去跟老师请个假,我们回家好不好?”
梁司月没有回应,池乔便自己做主,找老师请了假,帮她收了书包,带她离开教室。
外面天冷得像在下刀子,池乔帮梁司月圈紧了围巾,凑到她面前,笑着哄道:“你再哭,眼泪就要结冰了——吃麻辣烫吗?我们去吃麻辣烫?”
她踮着脚,伸手去给她擦眼泪,“别哭了,今天是你生日啊,哭了一整年都会不顺利的。”
梁司月脸上眼泪被池乔给擦干净了,也就没再哭了,抽了抽鼻子,任由池乔牵着她往前走。
第21章 2.11
回家路上有一家麻辣烫店, 梁司月和池乔之前经常光顾,店面整洁,蔬菜种类丰富, 还有一种特制的青花椒汤底,味道十分独特。
自和青木签约之后, 吃任何高热量东西都得有所顾忌, 因为今天是梁司月的生日, 她们原本决心小小地放纵一下。
这个时间店里人不多。
室内室外温差大,玻璃门上起了一层雾气,外面寒风料峭, 推门进去干净、明亮而温暖, 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两人将背包卸下放在座椅上,脱下外套和围巾,过去选菜。
拿上取餐牌, 回到餐桌边坐下。
池乔从包里找出一包湿纸巾递给梁司月,叫她可以擦一擦脸。
梁司月抹掉脸颊上让她皮肤紧绷的泪痕, 又擦了擦手, 低头,告诉池乔今天蔓姐告诉她的事, 只隐瞒了蔓姐说有人要“提携”她的这一节。
“所以……你真的打算退团?”
梁司月心绪难平,那方湿巾纸, 被她无意识地叠成了方块,拆开, 又叠起来。
她当然是不想的, 可是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总不能让其他四个队友被她所连累,尤其池乔, 这是她盼望已久的机会。
在最好的朋友面前,梁司月不想强颜欢笑,“……我好像已经习惯了现在这种高强度的节奏,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到正常的生活,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适应。”
“你还没有真的退圈呢,不要这么早就开始给自己想后路。”池乔沉思片刻,“要不要去找老板聊一聊?或许……”
梁司月摇头,“蔓姐来找我聊这些话,肯定是有老板的授意。”
池乔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她在这个圈子里的经验也并不比梁司月丰富,这事儿远在她的能力之外。
没一会儿,服务员送来煮好的两碗麻辣烫,她们各自埋头心不在焉地吃着,心里一时只有茫然,和无由的惶恐。
池乔实在没有胃口,沉默许久,她说,“或许……”她看着梁司月,“你不是认识柳逾白么,是不是可以试着问问他又什么办法?”
梁司月动作一顿。
实则,她是有想到过柳逾白的,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代价太大收益太小,她不认为柳逾白会有任何愿意帮她的动机。
现在,叫好友点出来,她突然又有一些蠢蠢欲动了。
心里很是挣扎,“多半没什么希望,我和他顶多只能算是熟人的关系……”
然而,池乔的话又将她往前推了一步:“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试试嘛,就当是为了我。”
“我不敢……”梁司月现在感觉自己已经一只脚踩在悬崖边上了。
上回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敢直接杀上门去找柳逾白对质,后来成功要到了他的微信号,让她莫名的有些飘飘然。
第二天纠结半天给他发了一条消息,结果完全没有得到回复,一下就将她的自以为是打回了原形。
那之后,她越想越后怕,就再也不敢给柳逾白发消息了。
池乔是行动派,“你有他的号码吗?我帮你拨,你自己说?”
“不要……”
“你这样想,如果他答应帮忙,我们就还能在一起;他不答应,你回归普通人生活,以后多半跟他接触不到,也不会有什么尴尬的。”
梁司月不说话了,她承认自己快要被她说服。
池乔探过身体朝她伸手,“手机给我,我帮你拨。”
“我们……”梁司月环视四周,店里还有其他食客,“我们吃完了出去打好不好?”
然而她其实紧张得毫无胃口,匆匆地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
穿上外套,两人又重回到寒风之中。
她们走到一条车流稀少的路上,站在树下,梁司月从通讯录里翻出柳逾白的号码之后,将手机递给池乔。
“那我拨了?”
“嗯……”
池乔按下拨号键,紧跟着按下免提。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喂……”
梁司月感觉所有的血都涌到了脑子里,耳朵里“嗡”的一声,她下意识地将手机夺回来,挂断了。
池乔:“……”
梁司月看着“通话已结束”的提示,要哭了,“……对不起我是废物。”
池乔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勉强她,伸手搂搂她的肩膀,“算了算了……我们先不想这件事了,给你过生日去吧?去唱歌?”
梁司月摇摇头,诸事不成,叫她觉得沮丧极了,她向池乔道歉,实在没有过生日的心情。
“那你要一个人先静一静么?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
“我送你。”池乔很坚持。
离梁司月的家已经不远了,两人走路回去,一路上都没说话。
一直到了小区门口,池乔拉住梁司月,一路沉默中堆积的情绪使她也要哭了,“……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伪善。我怂恿你给柳逾白打电话,是因为我不想跟你分开。但如果你真要退团,我却做不到跟你一起退……”
她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
梁司月赶紧伸出手臂搂着她的胳膊,“你如果提出要跟我一起退团,我才觉得是伪善呢。走这条路一直是你的梦想,你不要为了任何人而放弃……”
“我居然还让你反过来安慰我……”池乔哭得更大声。
梁司月低头,两只大拇指抹掉她脸上的眼泪,“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怕如果道路不同,未来我们想要继续做朋友会有心无力。没关系的,我们先努力去维系,如果实在维系不下去了,必须各奔东西,你也不要有任何负担,也不要难过好不好?”
池乔抱着她嚎啕大哭,“你怎么能说得出这么理智的话……”
梁司月笑了笑,轻轻拍她的后背,“因为,当时你决定跟青木签约,而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只是没有想到,这样的担心有一天还是会发生……”
池乔哭了好久,而梁司月一直忍着没有哭,她实在不喜欢两个人抱头痛哭这样太过惨烈场景。
方才,和池乔步行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清楚了。
是她拒绝了蔓姐所谓的“提携”,就得有承担结果的觉悟。
至少,这个决定她是不后悔的,她选择了原则而非妥协。不后悔的事,遗憾足矣,不至于到“惨烈”的地步。
池乔回去以后,梁司月走进小区大门,却没有立即上楼去。
一定因为她还不够成熟,才会一时觉得自己已经想通了,一时又觉得,还是委屈、屈辱又不甘心。
尤其一个人的时候,各种情绪就争相地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