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姀锡
大闹?
石颜听了有些狐疑,顿了顿,只轻声问道:“周寅他…他怎么样了?”
赵春玫闻言只定定的看了石颜一眼,神色似乎有些复杂,片刻后,只依旧淡然道:“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不过…”说到这里,赵春玫停顿了片刻,只缓缓道:“这几个月,他们母子的关系闹得有点儿僵。”
确切来说,应该说几乎已经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了。
不过这其中缘由——
赵春玫看了看石颜,最终还是将话语隐了下来。
石颜闻言神色有些复杂。
周寅跟周韵琴母子二人关系一直十分和睦的,周韵琴高贵优雅,对周寅从来都是溺爱的,溺爱却并不纵容,而周寅虽脾气大,可在周韵琴软硬兼施的教育下,虽行事霸道,却从未走歪过。
况且,一入豪门深似海,哪个有钱人家里没几两糟心事儿,就拿那香山别墅来说,里头大半个家里出轨、二房、私生子等等丑闻层出不穷,另外一半,全部都是离异或者重组家庭,相比其它豪门里头歪歪道道的勾当,周家算是正气得不能再正气了,周寅也算是所有富二代里最干净清白的。
石颜一直是认可周韵琴的家教的。
这么多年来,石颜很少看到这母子二人闹过什么嫌隙。
可如今——
是因为她么?
这样想着,石颜心里一时有些百感交集。
她并不怪周韵琴,相比管家之女,姚家的千金无论是在家世上还是未来事业上,对周寅都会有更大的帮助,要怪,也只能怪命运弄人罢了。
良久,石颜只缓缓抬眼看了看赵春玫。
时隔三个月,自那次从周家离开后,整整三个月,她没有看过赵春玫,这三个月来,连通话的次数也少之又少,石颜一度认为是母女两个向来并不亲密的缘故,可如今一抬眼,对上赵春玫淡漠却了然的神色,石颜忽然顿悟了。
原来,她跟周寅的事情,所有人一直都知道,所有人全部都看在了眼底,不过是没有明言罢了。
原本还想问问,周寅受伤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可这一眼望去,石颜似乎有些明白了。
赵春玫或许并不想再让她跟周寅再有任何交集了吧。
那么,她跟周琛呢?
“妈,我今天…我今天其实…”
想起今天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石颜不知该从哪里解释起。
可不解释嘛,她跟周琛的事情已经闹到了长辈们面前,要瞒,也是瞒不住的。
三房这里并不太平,可大房那边,也早就乱作一团了吧。
石颜只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好了,先进去看看周寅吧。”
见石颜支支吾吾,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完全说不出口的样子,赵春玫直接将她的话给打断了,顿了顿,只一脸淡定道:“有什么事情,等回去了再说。”
话语中似乎透着淡淡的未卜先知。
这里,确实不是说事的地方,石颜便立马点了点头。
又跟赵春玫说了几句话后,石颜直接出了茶水间,她笔直来到周寅的病房,站在病房门口,石颜沉吟了良久,待稳了稳情绪后,这才缓缓推开了病房的门,踏了进去。
刚将门推开,就从里面飘来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病房里很是安静,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似的,悄无声息的,没有一丝动静。
石颜踏入病房,转身将门合上,刚要往里走,忽然脚下一咯,石颜低头一看,只见脚下踩到了一个药瓶盖,石颜微微愣了片刻,随即抬眼朝着病房里定睛一看,顿时微微怔在原地。
只见满地全是散落的药片,药瓶,中间混杂了一地的水渍,再往里走,又见地板上出现了一只破碎的水杯盖,一直走到病房里,只见整个病房里像是凶案现场一样,一派凌乱不堪。
应该是病房里的人将送进来的药和水,全部打翻在地了,就连摆放在病床旁的花也坠落到了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落叶及花瓣。
石颜定定的看了一阵,不多时,将目光从地上一点一点缓缓到了病床上,心里忽然微微一窒。
病床上的人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板,被直接吊起来了,高高的吊在床尾。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病服,没有穿上衣,直接露着膀子,胸口、胸腔裹着厚厚的纱布,一直紧紧缠着,一路绑到了肩膀的位置。
左臂的胳膊上也缠着厚厚的一层,白皙的纱布上隐隐渗透出鲜红的颜色,远远地看上去,只觉得触目惊心。
病床上的人此刻好像已经睡着了,双目紧闭着,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没有一丝动静,也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
石颜立在床尾的位置,一时有些不敢走过去。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却不难看出,对方脸上的清瘦与憔悴。
才三个月没见,周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头发长长了,杂乱无章,下巴处的青胡渣都冒了出来了,关键是,瘦了,快要瘦脱相了。
猛地一眼望去,石颜差点儿没有认出来。
要知道,周寅向来是个傲娇自满的,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学校里的校,霸男神,是很多女生眼里的白月光,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与英俊帅气的高冷颜值,他从来都是所有人心目中的月亮。
并且,他是有洁癖的,或许是因为长期在艺术家庭里熏陶长大的缘故,无论是在言行举止,还是形象穿戴方面,周寅向来是十分讲究,就连石颜的审美习惯,很大程度上都是受到周寅的影响。
这样一个人,衣服上出现了半点污渍都要立马换掉的一个人,在石颜身边的时候,有时候就连一根头发丝乱了,都要凑到镜子面前,一本正经、大费周章的整理好的一个人,那样高贵气质的周寅,怎么会允许自己变得如此的狼狈与不堪。
一定是她看错了。
石颜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只微微攥了攥手指,朝着病床缓缓走了过去。
明明才几步的距离,石颜却走得无比艰难。
立在床头,石颜居高临下的看着病床上的周寅,看着看着,眼睛微微红了。
走近了,才看到他脸上的伤,原来,额头上包扎了伤口,脸也蹭破了,虽然已经结痂了,却依然有些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么严重了?
周寅虽然向来技高人胆大,却从来不是炫技之人,赛车这些年,虽小伤不断,却格外小心,从来没有出过重大事故,他曾经答应过她,一定会好好保护好他自己的,让她放一百二十万个心。
他食言了。
周寅眼下睡着了,却似乎睡得并不安宁,只见眉头紧锁着,脸上一派憔悴枯竭,好像将要败落了似的。
石颜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衰败脆弱的周寅。
好像快要腐烂了似的,没有一丁点鲜活的气息。
赵春玫说,周寅身体没什么大碍,安心静养即可,可是,自打醒来后,他不吃不喝也不睡,每天就跟个尸体似的,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息,每天得让医生在他的水里放点儿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睡。
今天早上,周韵琴实在是受不住了,一向优雅高贵的她疯了似的,求起了这个儿子,可最终周寅依然一言不发。
于是,这才有了石颜接的那个电话。
第72章 072
周寅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了。
夕阳已经渐渐西下, 窗外的视线变得有些灰蒙,灰蒙中夹杂着一丝橙光。
病房里, 一直紧紧关闭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推开了,窗帘也被人拉开。
灰蒙蒙的光倾洒进了病房,打在了病床上,衬托得整个病房寂静而萧索。
周寅躺在病床上一动未动, 全身疼痛, 疼痛到了尽头, 成了麻木。
比身体更麻木的, 是思想。
整个身体, 整个思绪被掏空了似的, 没有任何知觉,了无生趣。
周寅目光有些呆滞的盯着天花板。
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风吹动了窗帘, 窗帘轻轻地拂动了起来, 带来了一阵清淡的花香。
是玫瑰花的花香。
住院的这些日子里, 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 送花的人亦是连绵不断, 不过, 送的大多是百合之类的花朵,送玫瑰的人并不多。
而病房里每天堆积了很多鲜花,客人一走, 那些花全部都被清理掉了。
这个时候怎么飘来了玫瑰花香?
只是,不管是玫瑰花,还是什么百合花,芍药花,又与他何干?
似乎,无论什么事,什么东西,什么人,都与他无关,全世界都与他无关。
如果可以,他只想消失。
周寅盯着天花板,只缓缓闭上眼。
只是,下一秒,不知想起了什么,原本合上的眼睛忽然嗖地一下睁开了。
玫瑰?
周寅忽然偏头朝着病床一侧看去,只见病床上的桌子上摆放了一束百合花,周寅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顿了顿,忽然又将脸转向了另外一侧,随即,双目忽然变得呆滞了起来。
只见病床另外一侧的桌上摆放了一束白玫瑰,用草黄色的旧报纸包扎着,花束上系着白色的绸带。
一如这七年来如一日般,他每次送给她的那样。
周寅定定的看着,目光有些呆滞,有些发散。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束白玫瑰看着,将眼睛微微睁着,不敢眨眼,好像,一眨眼,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似的。
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看了不知多久,忽然,只见周寅揭开了被子,挣扎着要起来。
只是,因为长时间躺在病床上一动未动,因为长时间没有吸收营养,他的肌肉变得有些僵硬,有些无力,甚至有些没有知觉了,以至于竟然一时没有起得来,而一旦稍稍动弹一下,只觉得整个胸腔里将要炸裂似的,阵阵火烧了起来,原本正要愈合的肋骨硬生生再次被拧断了似的。
可尤是如此,周寅并没有放弃,他只微微咬紧了牙根,一手缓缓撑在床单上,一手抵住胸口,挣扎着坐了起来。
仅仅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已经让额头两侧开始冒汗了。
周寅绷紧了腮帮子,咬紧了牙关,不多时,只缓缓伸手,去探桌上的那束花,眼看着指尖要触碰到了,忽然,这时,一道清冷却急促的声音从门口响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听到那道声音后,周寅整个身体微微一僵,触碰到花的指尖剧烈一颤。
下一秒他撑在床单上的那条臂膀忽然折了一下,然后整个身体无力承受,直接斜趴着跌倒在了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