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尼卡
昨晚的同学会,修任远的出现,对藤子来说,应付得并不容易。尽管她凭着理智和修养,并没有表现出不快来。
她还记得藤子在得知沈绪模死亡的消息后失声痛哭的样子……他们的班主任方老师是很严肃端直的性子,走进教室里,看藤子哭,问藤子要不要出去透口气。藤子站起来走了出去,她起身跟了出去。经过方老师身边时,方老师拿着手中的教案和课本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那堂语文课,她们俩上了一半。等藤子冷静些,她们回去坐下,听到快下课,才知道其实讲课的方老师和听课的他们,完全像是在两条平行线上行走……从来没有过那么可怕的课堂气氛,明明老师在讲课、在讲台上来回走动、有板书、有提问也有回答,这一切的声音反而不知为何就是让人觉得静,静得可怕。这种近乎恐怖的寂静持续了一整天。晚自习时间,他们平常都会趁老师不在,偶尔窃窃私语,那天晚上个个都像黏在了座位上,一动不动,连翻书的声音都没有,整个教室只有屋顶的电扇在转动,搅动的气流和窗子里吹进来的风,凉得让人有些受不了……
藤子那天晚自习上到第二节 就回宿舍休息了,一天水米不进,稍晚一点就被接回家了。那天晚上去接学生的家长尤其多,交通持续拥堵的时间比平常的周末更久。这样的消息总是不胫而走,越传越邪乎,尽管学校已经及时做出了情况说明,各班的老师也都及时通报并且安抚了学生情绪。这并不是一起复杂的案件,可起因仍然在外界被揣测到离谱的程度……藤子走得早,因此就错过了晚自习下课之后教学楼里的惊魂时刻。
通常晚自习下课差不多是一天当中大家最兴奋的时候,要老师再三提醒不要太激动免得等下回宿舍好久睡不着,那天大家不需提醒都显得很乖。走廊里除了脚步声,只有低低的交谈,一点都不吵,让人几乎都想不起来平时那个时间是有多么沸反盈天。
灯突然灭了。四周一片漆黑。
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失明了,但不一会儿就适应了黑暗,听见有人说怎么停电了……人群里有人拿出手机来照亮,那小小的光柱在走廊上零零碎碎的,把黑暗也切割得零零碎碎的。她觉得心慌意乱,前面突然有人尖叫起来,人群出现骚动和拥挤。有同学逆行往楼上走,还有人在哭……哭得声嘶力竭。这不是伤心而是恐惧。她在楼梯上差点被绊倒,从混乱微弱的光里看到有人倒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住那人使劲儿拉了起来。她听见方老师在喊大家镇定不要乱,听我指挥……脚步声和哭声里方老师这一吼有如定海神针,简直一生都不会忘记。
几分钟后来了电,每个人的脸上都像刷了一层灰。
后来她回了宿舍,才知道混乱的起因是因为有人说在黑影中看到了沈绪模……明知道那只是幻觉,她却也想过,如果世上真的有鬼魂,也许沈绪模真的回来过。
藤子也这么说。
她躺在床上整晚都没能入睡。听着宿舍里其他人辗转反侧,知道大家也都没睡着。她闭上眼睛,总像是站在教室门口,眼前还是明亮的,没有断电陷入漆黑一片之前,安静的教室里,她看的是修任远的座位,那个座位他不会回来坐了,而数墙之隔,还有一个座位,也永远失去了主人……
如果她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她总会回看一眼,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在很多年后,如果有梦回校园的时刻,那些片段里,她永远站在教室门口,眼前空无一人,全是堆满了书本的课桌和有着凌乱板书、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的黑板。
那段时间复习功课越来越紧张,她差不多总是每天最后离开教室的人。可以多看一会儿书,也可以避开走廊、通道和洗漱间的拥挤。如果当天的值日生忘记擦黑板,她在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之后,会把黑板擦干净再走,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回宿舍了——藤子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会等她一起,但藤子没有事的时候很少,不是这个找就是那个找她,都是漂亮的男生女生,都像年轻的等待开屏的孔雀。可爱的孔雀。
那天的值日生又没有擦黑板。黑板上写着值日生的名字,宗小苔。宗小苔白天照常上课、但晚自习不在,不知是回家了还是在宿舍,所以也难怪下午最后一堂课上的方程式写了满满一黑板,没有人去拿黑板擦……她擦好黑板站在门口看了看空荡荡的教室——修任远的座位空着,一切都保持原样未动。宗小苔的座位离他不远,隔了过道,在右前方第二排。宗小苔看上去情绪稳定……竟然情绪那么稳定。藤子大哭的时候,很多人其实都有偷偷瞄她的反应。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想到这一点就不难理解藤子对宗小苔的厌恶和反感。两个男生因为她出的事,她表现得像是跟她完全无关。
她看着修任远的空座位想起来前一天晚上下晚自习的时候,宗小苔第一个走出教室,在外面接她下课的是沈绪模。比起紧锣密鼓准备考试的其他人,他们那些去向已定的同学,那段时间倒是也很忙,忙着帮大家讲解知识点、忙着帮忙讲题、忙着换饮水机的水桶等等一些小事情。沈绪模在这些忙碌之外,还忙着帮宗小苔复习功课……她两次在图书馆的自习室外遇到他们俩。一次是沈绪模在帮宗小苔整理思路,她听见模子说“你这知识体系是怎么回事,这样考试去不太行啊。你就照着我给你整理的来……”另一次,是宗小苔拉着模子的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后面是怎么样的她自然也没看见,只是多年后她在图书馆工作了,也会遇到学生情侣在书架间亲昵。
那是想象中可能出现的场景,漂亮的少年和妩媚的少女,画面是不难看的,奇怪的是尽管这段关系牵扯了第三者,想起来并不觉得污秽,大概是少年太过漂亮,而年轻总可以成为借口……年轻嘛,喜欢就喜欢了,爱就爱了,不顾后果,也不管前因。
前因是宗小苔跟修任远并没有分手,而后果则是某一天晚上狭路相逢的两个少年,一死一入狱……
她很难想象那天从教室出去之后到案发时修任远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路程。明明走出教室时,他虽然情绪并不算好,看着她擦黑板,还默默拿起另一只黑板擦,帮忙擦去了高处那一半。他走之前还对她笑了笑,说没几天就考试了,还做这些杂事。她说这可以解压。他就笑了,说你可以的,你会考好的,我们上海见。他先走出了教室,身上有点响动,是挂在裤袋上的几把钥匙在相互碰撞,还有一把红色的有着银色金属十字标记的瑞士军刀……就是那把刀,后来插进了模子的心脏。
这一刀,法医认定是致命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惊吓,还是那晚着了凉,她开始发烧。
这一烧就烧了二十几天。
考试前一晚她睡得还算不错,进了考场开始出汗。考了几场,就出了几场汗,每一场考试出来她都大汗淋漓,必须马上回去换衣服,看到她的人都觉得吃惊——六月的天气称得上凉爽,可是她却像水里捞出来的。考最后一门时下起了大雨,她走出考场,看着眼前水帘洞一般的雨瀑,冒雨走了出去。外祖母在考场外等她,她上了车,抱住外祖母大哭一场,回家倒头就睡……睡了两天,终于退了烧。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从报纸上看到了一审判决。
以沈家影响力,和事件受到的广泛关注,这个并不复杂的案件从起诉到判决一点时间都没有耽搁。
她看到判决结果时并不意外。
故意伤害致人死亡,修任远还未成年,量刑偏重但并不畸重。判决书写得干净利落,和整个过程一样,无懈可击……
她的旅行是老早就定下来的。考虑到她是初次独自出国,家里帮她选了语言相对没有什么障碍、又很方便的路线,去美国东部几个城市走一走,为时两周。两周后回国,她立即收拾行李,去大学报到了……
“我们上海见“,成了一个没能实现的约定。可能有生之年,这个约定再也不会出现了。过去的好些事,凭着她糟糕的记忆力,消退的比想象中更快。她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大家都是如此……
广播在提醒航班信息,要登机了,静侬匆忙把桌上的东西都塞进包里,背上就走。
坐进机舱里,她喘口气,把编辑好的一段文字发了朋友圈,配图是昨天同学会现场的彩旗、签到簿上大家各色的签名、宴席上精美的菜式和抱着鲜花的老师们。
起飞后,她要了冰酒,喝掉,拿出眼罩。
在睡着之前,她看了一眼朋友圈,点赞和留言像潮水一般涌进来。
她细看着一条条的留言,那潮水像涌进了她的眼睛……
~~第五章 ·完~~
第52章 会跳舞的贝果 (一)
尼卡2020-07-15
飞机飞临浦东机场,落地的一刻静侬看了眼舷窗外的建筑——这将是她三年来首次走出机场,重返这座对她来说有着重要意义的城市。
走出机舱的一刻,长途飞行带来的疲惫感,被有着熟悉味道的湿热空气迅速驱散,她顿时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她脚步轻快地一路往传送带走去,等着取自己那已经由一个裂变成两个的行李箱。其中一个行李箱里塞得满满的都是准备送给亲友同事的礼物。这趟旅行,她给自己采购东西主要是书籍,考虑再三还是选了邮寄。那两个巨大的包裹此时不知游荡到哪里了,也不知道是否能如期寄到她手上。
过海关时关员从监视器前抬头瞄了她一眼,这让她脚步慢了下来,但他只是拦住了她身后的一位女士要求开箱检查。她赶快推着两个行李箱跑了出去。
“范小姐!范小姐!”身后有人喊道。
静侬听见第二声,才反应过来这有可能是在叫自己。她忙站下来,回头扫视四周,就看到一个推着行李车的年轻女子朝她走来——行李车上堆着四五个大行李箱,上面还坐在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幼儿……年轻女子戴着宽沿草帽和遮了半边脸的方形墨镜,身材纤细高挑,黑色的长裙衬得人肤白胜雪,整个人简直在发光……静侬心想这是谁呀?难道是哪位久未见面的同学?
她稍稍歪了下头,试图从帽檐下仅剩的半边面孔找出点线索来,就见那女子说着“你等下哦”,微笑着把行李车停在了她身前,才空出手来摘下墨镜。此时车上的幼儿刚刚好面孔正对着静侬,那对大大的眼睛、一笑腮上的酒窝,看上去很眼熟……她心一惊,果然抬眼一看眼前的女子,正是蔡缃绮。
“Janette?”她一手握着一只行李箱的拉杆,突然觉得手滑,行李箱几乎不受控制地往一旁滑走。
“是我。”Janette 一伸手帮她扶住行李箱,微笑道:“别怕,我不是找你麻烦来的。”
静侬说了声谢谢,将行李箱接过来扶稳,轻声说:“没怕。”
“没怕是假的吧?我都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喊你的。我是有点担心今天错过了,可能以后就很难再见到了。”Janette 轻声说。
静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们永不相见才更合适吧?她这么想着,看看行李车上背着小书包、一手抱着一本童书一手搂着一只卡通图案水壶的小男孩儿,轻声说:“这是宝贝吧?长这么大了。”
“是呀,小孩子长得很快的。这是我儿子蔡冬龄……宝贝儿,来,跟阿姨打招呼。”Janette 轻声跟儿子说。
静侬听见孩子的名字,心想啊,姓蔡……那许是……小男孩乖巧地叫她阿姨,问阿姨好。
“你好!”静侬弯下身,对他微笑。
小男孩儿长得极似 Janette,几乎找不出一点盛韶宁的影子……如果非说有,那就是肤色了。Janette 极白,完全是小说里写到的上海女子那白而细腻的皮子,小男孩儿没有遗传到。
“有没有车来接?”Janette 爽快地问。她看着静侬,“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要是你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如何?”
“不了,我时间比较紧。总共停留不到一天,还约了人谈事情。”静侬忙说。
“住酒店吗?那我送你去酒店好了。”Janette 没有放弃。
这时有个穿着浅蓝色短袖衬衫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将 Janette 的行李车接了过去。Janette 跟静侬说:“家里司机来接我们的,很方便。你要去哪里,又不费什么事,送你一程好了。”
这一次静侬没有拒绝。
她晓得 Janette 是想要跟她聊一聊的。
Janette 看起来很高兴,主动帮静侬推了一只行李箱,边走边问静侬从哪回来,听说是去了苏格兰,又问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静侬说其实去玩一趟在其次,主要是去拜访了自己喜欢的作家和学者。
“范小姐有学者气质。”Janette 称赞道。“你看我,出门玩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吃喝喝加购物。”
“我也会呀,行李箱里全是购物的战利品。”静侬说。
Janette 笑。“……我带冬冬去东京住了三个月,这是刚回来。我母亲在东京定居多年。以后你去玩,记得联络我,可以住在我家里……我现在一年里大半时间都住东京。等冬冬大一点,我再考虑重新工作。冬冬小时候身体弱,刚好我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就辞职了……对了,我跟盛韶宁离婚了。冬冬出生之后,还没出院,我就提了离婚。”
她提到盛韶宁,静侬一点都不意外。
能接受 Janette 送她去酒店的好意,也就意味着准备好了听 Janette 说几句她想要说的话 。
“你好像不意外?沈总告诉你了?”Janette 问。
“不。他没讲过。”静侬忙说。
“我猜也不会。沈总不是会主动讲人家闲话的人。他根本连自己的事也都不爱提……说起来我很对不起他。沈总对下属很好的,公司发展也很好。我在公司工作时间并不长,没帮他多少,还惹出那样的事情来,害他收拾烂摊子,临了还突然辞职……对不起,要是你不想听这些,我就不提了。”Janette 轻声说。
静侬摇了下头。
司机跑过来接了她们俩手中的行李箱。车子是很舒适的保姆车,司机在忙着归置行李箱,保姆就把孩子接到车里去了。静侬和 Janette 上车坐到前排,转头看看,保姆带孩子坐在后面,正在系安全带——这个叫冬龄的小男孩,并不像普通的这个年纪的孩子那么调皮甚至闹腾得让人害怕……静侬不算特别喜欢孩子的人,看着冬龄却觉得可爱。
“很乖吧?”Janette 轻声问。
“是。”静侬点头。
“不太爱说话……其实他身体各项指标都只勉强达到平均水平,有阵子还在发育迟缓状态。我每天都很焦虑。后来总算达标,他又太过安静,我就总怀疑他是自闭症。我带着他去国内和日本最好的医院都检查过了,暂时排除了可能性,可是也不能完全放心……”Janette 声音很轻。
静侬还是听出她的焦虑感来,也轻声说:“宝贝看起来很健康很可爱,你不要太担心。”
“我总觉得是我那阵子得产前抑郁症,精神状态不稳定,影响了他的发育……这是我的责任。我做得不够好。”Janette 说。
静侬立即想说其实你没有做得不好,在那样的环境里其实已经很好了,但又觉得以自己的立场和角度,并不适合说这样的话。这过于简单直接了些,也起不到任何宽慰的效果。实际上以 Janette 作为母亲的立场,听了也许会适得其反。
她想了想,轻声说:“我小时候也不爱说话。我母亲工作很忙,根本没什么时间照顾我。有一次她周末回家,因为我很久不跟她讲一句话,带我去看医生……其实我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Janette 看着静侬,微笑。
静侬说:“每个小孩子有自己长大的方式。”
Janette 不出声。
静侬说:“不过我不懂育儿,说错了你不要介意。”
Janette 轻轻叹了口气,说:“范小姐你真的是很可爱。今天遇到你是偶然的,不过就算今天没有遇到你,我也一定会找机会见你一面的——我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非常对不起。当时我错怪了你,而且太冲动了,处理方式完全是丧失理智型的……这个道歉只能由我自己当面对你讲。”
静侬轻声说:“你是受害者,不需要跟我道歉。”
“不是的,你也是受害者。无论如何,真正该对我受的伤害负责的其实只有那个人。而我给别人的伤害,应该由我承担责任。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如果你不原谅,我也能理解。”Janette 说。
“我没有怪过你,所以道歉的话就不要提了。我希望的是从来都没有没有让你受过伤。”
“冷静回想起来,我都不敢相信那是我做的事。我是最近才敢复盘整件事的过程……真好后怕,有些事如果不是时候处理及时,造成影响更大。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对不起你。当时的我不是真正的我,我不是那个样子的人。”Janette 低声说。静侬犹豫了下,伸手握了下她的手,摇了摇头。Janette 说:“我希望能换个方式给你补偿。你辞职是因为我……”
“我辞职是因为我对自己失望。不要提了,我现在工作生活都很好,希望你也一切顺利。”静侬说着,想了想,有一点觉得有必要问问 Janette。“处理及时的是什么?”
“我在去找你之前还发了帖子。”Janette 脸红得厉害。
静侬心里轻轻“啊”了一声,心想原来如此,那么……能有这个能量的,除了盛韶宁,只有沈緖楷了吧。
她一时有些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
“……在那之前,我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就必须处理掉一些状况。面子,不管谁的面子,我都给留足了。有一天突然发现我处心积虑维护的体面和优雅以及婚姻关系,其实不堪一击,这个认识实在是对我打击太大了……好的婚姻关系,好的伴侣,不会把人损耗得精疲力尽。你的出现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这根稻草分量太重了,超过骆驼本身。”
静侬有点想笑,但笑不出。
“这就是我为什么完全崩溃。因为真正的威胁来了,而我对这种威胁实际上无能为力。他最后时刻非常坦白,我也感谢这种坦白,告诉我他确实不爱我了,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都该跟我分开……我与他恋爱三年结婚七年……十年间他不断劈腿、出轨,我都容忍了。这可能跟我从小的经历有关系,我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从小看够了我母亲伤心,也不知道为什么最终自己还是陷入这样的泥潭……但以后不会了。我应该对自己负责。”
静侬听着,点了点头。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如果我先认识你,我猜我们有机会成为朋友的。”Janette 看着静侬。
她平静且平和,除了眉心细细的皱纹,表示她仍然思虑过重,整个人看上去状态好极了,甚至比几年前显得年轻些,也更有活力。
静侬说:“现在也有机会的。”
“那我就当真了。”Janette 笑着说。她把手机递给静侬,要她把电话号码留给自己。静侬照做了。就这会儿工夫,车子停在了酒店门前。Janette 跟着下了车,看着门童帮忙把行李箱拎下来,她伸手握住静侬的手。“下次时间充裕的话,我们再见面。”
静侬点头。随后,犹豫了下,轻轻拥抱了 Janet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