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深君
那么有出息的一个孩子就这么被逼着走上了绝路。
*
刘建国从今早起来右眼皮就一直在跳,他惦记着春儿一个人在家,怕她想不开。便想着干完手里的活儿下午就找班头儿请半天假,回家陪春儿聊会儿, 他也不问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了。
他只要春儿把孩子打了, 到时候他们换一所普通的高中,重新读一年, 以春儿的成绩, 肯定是能考个好大学的。
他没什么文化, 不懂什么大道理,他只知道刘春自小就没妈,如今孩子出了这样的事,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只要春儿没事,日子就还能好好过下去。
刘建国这般想着,手上的动作又快了些,默默的提醒自己回去的路上再给春儿带点羊肉馅的包子, 这大冷的天,吃点羊肉暖暖身。
“刘哥,刘哥, 有人找你——”一个工地的工友在楼下拿着扯着嗓门喊道。
“来喽!”刘建国扎完最后一根钢筋,抹了把头上的汗,噗嗤噗嗤的就往楼下跑。
楼才搭三层,下来也就几分钟的功夫。
刘建国老远就看见两个穿警服的人同班头儿站在一处,他心里一跳,总感觉有不好的事发生了。
“警察同志,这就是刘建国。”
“您是刘春的父亲刘建国吗?”警察照例问询。
刘建国点头,紧张的看着警察:“是,我是刘春她爸,我家春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警察同情的看着刘建国,语气沉重:“您的女儿刘春于今天十二点十一分在芦城附中跳楼自杀身亡,您请节哀……”
刘建国脸刷的一下惨白,瞳孔大睁,他本能的摇头:“你们不是警察,你们是骗子……我家春儿……”
刘建国一把将两个警察推开撒腿就往家里跑。雪越下越大,积了厚厚的一层,刘建国才跑了几步就狠狠摔倒,脑袋磕在工地的石头上,破了好大一个口子,鲜血似水柱一般往外流,他已经没有了知觉,爬起来就跑。
警察怕他出事也跟着一边喊一边追。
平日里体能过硬的刑警这个时候没能跑过一个父亲,刘建国如被长跑冠军附身似的,气都不喘的跑回家。
他打开门,家里还是他今早离开时的模样,放在桌上的早餐原样的放着,他踱着脚步走到刘春的放门外,拼着最后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房间不大,只容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不大的书桌,书桌上堆满了书本。单人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连一丝褶皱都看不见,靠枕头的位置放着一个泛黄的玩偶熊,是刘春十五岁生日时他买来送她的。尽管玩偶熊已经破损了好几处,但依旧时刘春最爱的玩具,每次受委屈和不开心时她都会抱着玩偶熊述说心事。
刘建国好似一瞬间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他如一摊烂泥一般坐在地上,想哭没有眼泪,想喊没有声音,心口的位置如被人用刀生生的剜去了一坨肉,痛得生不如死。
警察追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两人不忍看,只得站在屋子外,等刘建国修复情绪。
他们都知道不用等多久,刘建国就会坚强起来,因为作为一个父亲,他必须坚强起来。
“警察同志……我家春儿的……我家春儿的尸体在哪里……我……可以见她一面吗?”
“在警察局,您可以和我们一起到警局,还有一些有关刘春的事,我们需要询问您。”
“好……好……”刘建国点头,佝偻着背,双目混浊,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麻烦等一下……我回屋拿上我家春儿最喜欢的玩具熊……她走到哪儿都……离不了它……”
“好。”
*
景月替刘春和杨清做完尸检得出的结论和她猜测的基本吻合。
“死者刘春,年18岁,身高165公分,怀孕十周,全身有多处淤青,手脚的淤青为捆绑造成,下|阴和肛|门都有严重撕裂,生前一周内可能曾遭受一人或者多人性行为。死者杨清,年24,身高167公分,全身多处淤青,手脚有为绳索捆绑的淤青,阴|道和肛|门有严重撕裂,生前一周内可能和一人或者多人发生激烈性行为,并且杨清曾有过多次流产。两人死因都为颅内出血导致的失血性休克。”
景月将尸检结果陈述给楚辞。
“景教授的意思是刘春和杨清生前很有可能被性|侵?”秦邯问。
“不是性|侵,是轮jian,并且持续时间应该不短,这点从杨清有多次流产史可以证明。我有理由怀疑,侵犯刘春和杨清的是同一批人,所以只要调查她们共同的交际圈肯定能发现线索。”景月纠正。
“按照景教授的推测,刘春和杨清是不堪受辱所以才选择一起自杀的吗?”秦邯说。
“楚队,你怎么看?”景月点头,看向楚辞,想知道他对案件的想法。
楚辞沉思了一下,并没有否定景月的推断,但也没有直接赞同,警察办案讲究的是证据,现在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刘春和杨清曾经被人轮jian。
“李岚说的王梁查到了吗?”楚辞问李灵柠。
“查到了,是刘春做兼职家教的一个学生,目前是芦城附中初中部初三的学生,值得关注的一点是王梁的母亲是芦城附中家长会会长,父亲是芦城有名的富豪,为芦城附中主要资助人。”
李灵柠补充:“王梁和杨清没有明面上的交集。”
楚辞看着面前李岚给他的那张纸,皱巴巴的,显然经过反复的搓揉,可见写这张纸的人和保存这张纸的李岚复杂的心情。
纸上只有一句话:王梁,你们不得好死!
和李岚说的刘春和杨清跳楼时喊的一样,不同的是纸张下面多了两个名字。
刘春,杨清。
像是最后的血书签字一样,满含被害者的冤屈和愤恨。
忽然楚辞想起李岚在校长办公室说的一句话,她说:是朋友介绍刘春和王梁认识的。
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个介绍她们认识的人就是侵犯她们的人之一?
“小灵通你再查一下王梁和杨清的社会关系,特别是杨清工作的酒吧,看看两者有没有交叉的点。”
“好。”
一直沉默的韩谦突然说道:“楚队,我有一个疑惑。这个案子虽然我们有许多推测,但两名死者属于自杀基本没有错,按照流程,学校发现学生跳楼报警后这个案子应该由辖区派出所负责,辖区派出所认为有需要才会转交到刑警队。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为上午十二点十一分,我们接到案子的时间为十二点十五分,四分钟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完成正常的流程。”
“我打电话问过芦城附中辖区的派出所,他们接到学校的报案电话时间为十二点十六分,基本和我们是同一时间。也就是说,还有一个人想要将这个案子闹大,并且这个人有能力让上面的人直接下令查下去。队长,我觉得你应该和成局谈一谈了。”
韩谦说的何尝不是楚辞所怀疑的,他已经问过成局,成局给他的回答只有两个字:机密。
如果这个人不是背景足够强大到成局都不能调查她的身份,就是这个人也牵扯在这个案子背后的关系网中,作为线人她的身份一旦被暴露,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真有这个人存在,那么她一定还会传出信息的。”
楚辞看了一下手机的时间:“小鹌鹑们都行动起来,景月、韩谦十分钟后和我一起到王梁家家访!”
“好。”
“队长,刘春的父亲到了。”李灵柠收到信息,“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负责通知杨清家属的警员到杨清家闻到房间里有一股臭味,强行破开门后发现屋里有一名死者,经邻居确认死者为杨清的母亲。”
“我已经通知他们将尸体运到警队了。”
楚辞点头,重新分配任务:“那就韩谦和我一起去王家,景教授留在警队。”
楚辞话刚说完,会议室的门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楚队长不介意的话,可以戴上我一起去吗?”
说话的是苏陌归。
她站在打开的门边,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楚辞,等着他回答。
“告诉我你要去的理由?”楚辞有点不高兴,毕竟严凤雅留下的迷局还没有解开,还有几个家庭十几口人无法安心入眠。
但成局说过SCI的人都是一帮疯子神经病,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和他们相处。
苏陌归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像是蝴蝶的翅膀,“好奇心或者大脑使用过度后的放松心情,你想相信哪个?”
“第一个。”
苏陌归开心一笑,略显稚嫩的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十分可爱,“恭喜你答对了。”
楚辞头痛,虽然心里不乐意,还是勉强答应了。
“你还有五分钟。”
“随时可以出发。”
第70章 恶之花05
大家兵分三路对案件进行调查。
楚辞、韩谦、苏陌归去王梁家“家访”。
李灵柠、秦邯、燕宇等负责调查杨清和王梁的社会关系。
老囚因为年纪和刘春的父亲刘建国相近, 更能有信任感,因此和刘建国谈话的重任便交给了他。
景月则和辛宴对杨清的母亲周琼芳的尸体进行尸检。
刑警队·接待室
刘建国坐在靠墙的沙发上,双手捧着一杯热水, 头上的伤口已经自然止住了血,血渍凝固干巴巴的贴在半张脸上, 看着十分唬人。他眼神放空没有焦距,坐在那里十几分钟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像个失去了生命的植物。
老囚拿了热毛巾和医药箱进来, 蹲在刘建国面前用热毛巾给他擦脸上的血污。
刘建国一惊,手里的热水全部洒在他的腿上,他也不觉得痛,抓住老囚的手就要往下跪。
“警官我求求你让我见我家春儿最后一面……我求求你……”刘建国声音嘶哑, 一边说还一边想要磕头。
老囚禁不住眼眶泛红, 他紧紧拖住刘建国的手不让他跪下去,这是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父亲最伟大的父爱。
“我先给你包扎了头上的伤, 然后再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刘春也不想看见你这样是不是?”
“对, 对,要把脸上的血污擦干净。谢谢警官,谢谢警官……”刘建国不等老囚包扎, 自己拿过毛巾用力将脸上的血污都擦掉,“警官,这样可以了吧!”
老囚有些心酸,“你坐下, 我给你包扎好就带你去。”
刘建国虽然心急如焚,但看见老囚坚持,他也不敢反抗, 老老实实的坐下任老囚将伤口清洗、消毒、擦药、包扎足足花费了二十分钟。
老囚将刘建国带到法医室时景月已经对周琼芳进行完尸检,她看见刘建国心里一惊。
“您是刘春的父亲?”景月不敢相信。
她到现在都好记得在地铁上时他说起自己女儿时那满脸幸福的样子。
景月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这样一个平凡朴实的父亲,任何的安慰都不能安抚他中年的丧女之痛。
刘建国也一脸惊讶,但不过一瞬他的视线便落在盖章白布的尸体上。
法医室里一共有三具尸体,分别是刘春、杨清和周琼芳。
目前案子还没有确定为刑事案件,所以刘春的尸体并没有被解剖。(非刑事案件解剖尸体需要获得家属的签字许可)
“春儿……”刘建国好似被施了魔法定在原地,脚下被绑了千金重的铁球一动都不能动。
他喊着刘春的名字,只有两个字,却如杜鹃啼血、长猿哀鸣,让人心跟着一酸。
景月扶着他走到刘春的尸体面前,“刘春是跳楼自杀,您要有心里准备。”
说完景月转过身,和老囚一起离开了法医室,让一位可怜的父亲和他的女儿度过最后一刻单独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