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桃煎
正想,门内忽出跳出个小伙计,打恭送客。
“嗐。”贺无量也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嘀咕声,“几时米也涨了价?”
本想买两斗,眼下却只买来十九升。
令约教他吓得回头,贺无量还在盘算:“早知如此,上月就该来。”
她暗暗好笑,方才那股纠捩劲儿也消去——怕甚么,又非她躲。
很快,贺无量不再为米价恼,转而露出见到熟人的欣喜来。
令约了然转身。
然而哪里见到霍沉,云水斋里出来的分明是付云扬。
“……”
终于,有人打心底里默了声。
不想说话。
付云扬也看见他们,微笑致意后先将店里出来那位两鬓成蓬、略显龙钟之态的老先生送上马车,车马离去,方才走过街道。
“贺前辈,贺姑娘。”付云扬轻笑问好。
贺无量与之寒暄数句,不忘问起霍沉:“见渊在么?”
付云扬视线稍偏,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不苟言笑的贺姑娘,摇头道:“去了余安渡口。”
余安与宛阳隔宛水相望,余安渡口与宛阳渡口也只隔着宛水。
“余安?”贺无量疑惑声,想不通作何要跑去对岸。
付云扬笑,一派理所当然地解释道:“散心去,顺道打听船只,今宛阳渡口只有方家的船,他不肯坐。”
贺无量:“……”
嘶,想不到见渊如此爱计较,不——如此有气节。
“他要远行?”这句,是令约问的。
“谈不上远,中旬要去苏州一趟。”
得了此话,令约默默垂眼,中旬的话……他们便该忙工了。
付云扬将其神情兜进眼底,揣摩两下狐狸尾巴又甩起来,故作遗憾地补充道:“这事原本我去便是,不过见渊听闻姑苏有位名医,便想亲自前去,正好瞧瞧病。”
他还病了?
父女俩一齐愣了愣,贺无量先问:“宛阳大夫医不好么?”
付云扬沉思:“此事他尚且瞒着在下,只说寻医没说哪里不适,不过二位不必忧心,见渊一向待自己很好。”
“……”
令约瞅他眼,他看上去既不像是在难过,又不像是在顽笑,实在教人捉摸不透。
应当不是甚么大病罢?
可他冬日里的确病得厉害。
如此反复琢磨了一路,回了竹坞也没安下心,倒是贺无量,说不担心就不担心,午后便同郁菀分起酒来。
贺家几口皆是能吃酒的,每年初夏、中秋、腊月时家里都会备酒,吃上月余,令约和阿显也是自小沾酒的人,不过沾得不多,最多时也只五小盏。
此时酒香醺脸,令约总算不再发呆,忍不住凑去窗下讨酒吃,新醅的、陈的,各饮小杯。
她和阿显都随了祖父,哪怕只吃半杯酒也会闹大红脸,尽管没醉脸也烧得厉害,更不提这会子吃了两盅。
看她还眼馋,郁菀忙撵她,边把一坛分好的酒交去她手上,差她去屋后送酒……霍见渊去了余安,这时想来只秋娘在家,她倒没甚么不放心。
令约声诺离开,顶着张红扑扑的脸绕去屋后,杪春去,篱笆院落间绿意盎然,葡萄新藤攀缠着,挂着星星点点可忽略不计的黄白花穗,院西种的玫瑰探出地面,蜀葵、山茶以及上月扦插来柴门旁的月季全都尽力绿着……
唤门时一看裙袖,她也是水绿水绿的。
这竹坞,好似太绿了些。
——她莫名其妙想到这儿。
今日阿蒙亦不在竹坞,秋娘应的门,开门时,一眼见到的却不是甚么水绿色,而是少女绯红的面颊。
她微微怔愣,等令约解释起送酒的事,她才乐呵开:“阿约吃了酒?”
“嗯,吃了两口。”她点头,还摆着平日里的正经模样,秋娘越看越是喜欢,二话不说将人带进院,自去煮茶。
令约迷瞪坐去竹椽下,半晌想不明白秋娘将她招进院又走开是何目的……直到溪风拂过,头顶上枝叶窸窣、铁马叮当,一下子打通她思绪。
好罢,恐怕是以为她醉来,正煮茶呢。
她用手背贴了贴脸颊,紧接着,小径上传来的马蹄声引她起了身。
柴门大敞着,她堪堪转身就见到霍沉的白马停下,而霍沉其人,利落下马,神情冷然地踏进院里……
作者有话要说: #纯情处男霍见渊##论性教育的缺失#
(懒羊羊对手指)好吧,这就是我说的霍老板的作以及作死,担心自己变成同款垃圾男(。
我明天更两章!虽然第二章 比较短……
昨晚睡不着我决定把我的白月光脑洞从古代幻想背景改成西幻背景,女主是小人国国主的女儿,男主是现实王国里的王子2333苍蝇搓手手,女主能在王子手上生气跺脚!当然以我的速度这文可能五年后都没个影。
然后本扑街还差十来个作收就1100啦!比起文收,作收有面子多了,一度怀疑是本人魅力高于作品魅力(我在想桃子,还是文更可爱!!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earless 10瓶;琚年 4瓶;鱼鱼 2瓶。
第42章 忏悔录
霍沉那头得了准话, 中旬里余安的确有船往苏州去,可他并未拿定主意。
为那可有可无、似有若无的“病”跑去苏州未免太可笑了些……
小船近岸,船夫还哼着去时那首小调。
渡口处眼巴巴瞧马儿吃草的阿蒙一听,一骨碌坐起身, 迎他们去。
午时已过, 他同云飞两个正是长个头的年纪, 不比霍沉能忍, 这会儿早饿得饥肠辘辘。云飞更是在宛水上飘了两趟, 上岸时整个人都觉轻飘飘的, 嚷着要吃薛家包子。
霍沉心思飘忽, 随口应下, 回城后径直去了薛家包子铺。
包子铺在西河旁, 河坊下游, 进城不远便到。旧巷外老榆树下支起个小棚,有光时候斑斑驳驳洒上一片, 天阴时候则昏昏暗暗躲在包子热雾后。
对待饮食,霍沉谈不上挑剔, 只是嗜甜, 故并不排斥这等简陋食铺,也坐下陪两人吃……无奈心绪不畅,不多时便失了胃口,索性留下餐钱和两只饕餮,独自往上游糖坊巷去。
沿河而上,时有一二闲人迎面走来,见他坐在马背上晃悠总会多看几眼,霍沉起初不觉有异,直到看他的人多了, 方生疑窦。
他回宛阳已有半年之久,理应过了人人都拿他当新鲜看的时候,就算近来因坊间夸赞抵了些非议去,也不至于又来一遭。
思量罢,他勒停马儿,悠悠看去前头来的个青年身上。那人提着坛酒,因霍沉的注视整个人僵直不少,眉眼低垂,躲躲闪闪靠向河道边,就仿佛霍沉是什么瘟神。
霍沉蹙额,叫停他:“兄台且慢。”
青年骤然止步,手中酒坛子晃了晃,认命转过身:“霍公子。”
霍沉也已下马,眯觑着眼,手下轻捋着马颈,轻车熟路问道:“可是城中又传出甚么话?”
那青年心下叫苦不迭,可叫破天也不是办法,唯有老实道来:“确实传出些……此番、此番事关霍老爷。”
听与霍远有关,霍沉面色微沉:“烦劳兄台告知。”
那人提了口气,终将买酒时听来的传言全交代给他。
原昨儿日暮时,便有人瞧见霍远露了面,坐着他那顶系着花魁薄衫儿的轿子去了忘尘阁——重伤卧病数月,再露面时霍远益显枯瘁,瘦棱棱歪在轿上,似是抬着堆干萎的枣,浑不像堪堪不惑出头之人。
忘尘阁内一夜厮混,早间出来几个嫖客,神神秘秘地说了些话,到午时话便传开。
霍远昨夜里又在忘尘阁醉言醉语一通,欣慰不已说着的全是“吾儿随我,果真是个杀才”这等话,表儿、孛老无一人附和他,由他胡闹。
果不其然,醉到最后,他又大肆嘲讽起来,言语间发了狠,称前些日子卧病在床是如何苦痛,而那逆子从未来病榻前瞧过他,既如此,何不将那杀才杀了舒坦舒坦……
青年说到这儿抬抬眼皮子,看他不惧不怒,更觉碰上他们家倒霉,想着早早说完早早解脱,一鼓作气道:“还说,就当他是为民除害,省得二十年后世上再多一个霍远。”
霍家人自嘲的功夫从不需人指摘。
霍远话里并未指明究竟是哪个“逆子”,但忘尘阁里人人都认定他说的是霍沉,毕竟人是他打的,也只有他住在霍府外,从未去过霍远病榻前。
因此流言传出,霍沉又一次被推去浪尖上……人们不知他省得了这话该如何做想,亦怕他怨恶霍远,父子二人真自相残杀起来,到时闹出人命恐不好过。
……
青年言尽于此,弱弱朝他告辞,霍沉则神色淡淡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伸手捏了捏白马耳朵。
马儿不快蹭他下,后才收手,牵着它走进小巷里。
民巷窄,挤挤挨挨堆着些杂物,行人更少,比之走在沿河宽道上清净得多,霍沉敛神想着事,不知走了多长时候,回了神,猛然发现自己还在众多巷道间走着。
像是……又不知不觉迷了向。
有人脸色垮下几分,直走去前方岔口处。
墙垣内搭着木香花架,生得茂盛,眼下正当花季,一大丛坠来巷外。他观望会儿,忍不住偷偷摘下朵牛乳黄的木香兜进袖中,再才拐向右侧。
长巷花香馥郁,霍沉这回总算择对方向,还未出巷便见到巷外柳下拴着条老黄狗。
回宛阳许久,他竟连狗也认得不少,知道这恶犬就养在木作坊后头,余下的路也一并晓得清楚。
恶犬也不愧为恶犬,原本还好好儿的趴在地上,这时一见人,猛的蹬起身 ,狂吠起来。
霍沉不怵它,依旧走得端闲——谁教它身上绑着根三尺长的粗绳。何况他再走两步便发觉黄狗并非冲着他吼,而是冲着宽巷上的来人。
觉察到这里,霍沉脚步放缓,渐渐停下,离巷口约莫还有三步之遥。
只听宽巷上黄狗狂吠,隐约盖过木棍轰然倒地的声音,再之后,巷口跌跌撞撞跑来个素衫少女。
骤见一人一马,少女吓得惊叫声,后背贴去巷壁上。喘息未定,便认出牵马儿的霍沉,登时睁大眼,卸下防备:“是你。”
疑惑于她口吻中的几分熟稔,霍沉不做声。
少女品出他眼中的冷淡,尽力放得镇定,提醒他:“阿约姐姐,上元夜……船上那个。”
霍沉有了点印象,替郁欢冠上“她妹妹”以及“郁老先生孙女儿”的头衔。
常人到这时候都该问上句出了何事,偏霍沉并非等闲之辈,板着脸又不做声。
若不是郁欢见识过他在元夕夜里献殷勤,这时定想不出他这副冷脸能做出那等腼腆举动……郁欢定神,收回发散开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