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坞纸家 第77章

作者:樱桃煎 标签: 情有独钟 市井生活 甜文 种田 现代言情

  办料至今,第一批竹料已入宕七八日,按理说今明两日就能出宕,令约穿过马场直接进东侧几间厂房里即是。

  可今日闻恪等人也在,为向他们介绍纸坊,她只好又领着众人绕了个大圈,从西侧山脚下的漂塘讲起,直绕到厂房南面。

  走过几口灰釜,途经小平桥时正好有个少年推着板车过来,见到他们停下问好。

  车上整齐堆着捆缚好的竹料,景煦刚巧停在一旁,看上两眼后好奇扬了扬袖,伸出手,令约纵使发现也阻挡不及,眼睁睁看他戳了上去。

  “……”

  霍沉失笑。

  笑声引得景煦挑眉看他:“见渊笑什么?”

  “在下想起件好笑的事,”他回归平静无波的模样,改口相邀,“寒去兄来宛阳多时,想必也快到离开时候,不知走前可否有幸邀寒去兄到舍下小谈一番?”

  话落,一旁的付云扬看将来——他这弟弟可不像是会特地邀人去家里做客的,得问问。

  景煦也偏眼看向令约,投以赞许目光——竟短短一程路就让这小气相公应下这话,真有能耐。

  “见渊客气,届时相邀必定前来。”

  两人将话抛了个往返,闻恪等他们停下才认真请教那少年:“这竹料何故有股异味?”

  推车的少年挠挠后颈,傻笑着看令约:“能说么姐姐?”

  令约呆呆点头,少年接着道:“回大人话,这是淋了童子尿堆放过几日的料,这才味儿重了些。”

  “……”

  才然手还碰过这竹料的人蓦地陷入沉思,霍沉则又一次想起好笑的事,轻笑声。

  令约扶额,悄悄拽了拽某人衣袖,压低声:“不许笑话人家。”

  霍沉收好笑,乖巧点头,转头见景煦已蹲到溪边盥手,没忍住又笑一声。

  “……”令约噎住。

  这人就不能友善点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景煦太难了。

  然后!两天写了一章的我好棒!这章赶进度信息量害蛮大的,不出意外下一章就能见证霍老板的表白啦!

  霍老板真的电话绳本绳:一句话弯弯绕绕弯弯绕绕,到头终于完成精准表达。

  _(:_」∠)_猜猜看霍老板检举了谁吗

第66章 请卿吃

  景煦不知从哪儿弄来把木椅, 此时坐在厂房外的阴影地里,僵举着那根碰过竹料的食指誓死不愿蜷缩,彻底封闭自我。

  想他堂堂一个王爷,养尊处优、风流倜傥小小小小半生, 而今竟用手碰了旁人的尿!

  虽是堆放了六七日已干得不能再干的竹料, 可那终归是在童子尿里浸过的, 单想想就让人难受……

  “这是木槿叶, 你若还是不爽快再用它擦擦罢。”令约捧着几片新鲜木槿叶从厂房里出来, 身后紧跟着一人。

  景煦恹恹抬头, 看上眼木槿叶, 示意乘闲接过, 边答谢她:“有劳贺姑娘。”

  令约见他如此难过, 不由心生愧疚……要是她及早拦住他就好了, 就算没拦住,也不该点头让小多说出来的。

  世人向来擅长自个儿给自个儿添堵, 有些事倘若不知就还好,一旦知道就该想个不停。

  就在她蹙眉思索之时, 景煦手上已搓捻起木槿叶片, 渗出的汁液渐渐被揉搓成泡沫,带着点清香,裹挟着右手食指。

  他勉强舒展下眉头,又到小溪边冲洗干净,回来时停到霍沉面前,伤心问道:“来前我在见渊院里见到些徘徊花,稍后回去可否借我摘上一朵?”

  他需给他尊贵的手洗个玫瑰浴。

  “不可。”霍沉想不想地回绝了他,被令约吃惊看上一眼后才补充句,“门前月季随意。”

  月季香气同样馥郁, 景煦只当他爱玫瑰胜过月季,颔首致谢:“在此先行谢过。”

  说着,又恹恹坐下。

  令约摇摇头,由他歇在这处,自己带霍沉进到最东端的厂房内。

  厂房空荡宽敞,南北两面各开一扇门,连成一线将阔屋分做东西两半,两面皆建成“田”字场宕,专门用来储藏原料。

  此乃办料最后一环,原料在溪南厂房淋尿堆放数日,待其发酵再送来场宕,蓄以清水储藏。

  石灰腌煮过的原料虽经漂洗洗净外部灰浆,内里却有残余,存进场宕后遇水发热,缓慢排出内里夜渍。

  仓储前几日,清水逐渐变成淡棕色,再过四五日,水里便见气泡浮出,夏日天热发作得快,只需七八日就能见到清水完全变作黑浆,到这时捞出的原料也恢复成原先的玉白色,若是冬日里,则需大半月才稳妥。

  小多送来竹料前,厂屋西侧的“田”字场宕中已有一格捞出原料,此时排干水,又在往里堆放新的一批。

  令约走近视察一番,小多单叫两人一声便继续忙活,她便带霍沉回到临间厂房里去。

  若说方才那间是“储料间”,这间便可叫做“制浆间”,两间厂房间开了道双扇门,便于原料送来这边制浆。场地同样宽敞,亦是南北两面各开一扇门,以西一左一右摆着两架舂料碓,以东一角摆着长桌长凳,另一角则堆着些绿油油的藤叶。

  原料送至屋东时,先要有人在长桌上一捆一捆查检,将狡猾钻进嫩竹里的脏东西一一挑拣干净,再才送去舂料碓里。

  舂料碓与舂杵粮食的石碓相似,也是由人踩在杠上,以自身重量带动石杵,不过是将竹料放进舂臼里罢了,再在碓上添一根撬料竿,舂料时便能边撬边舂。

  眼下舂料碓空闲着,阿显领着闻恪等人到边上讲解起用法,在这里他也算半个老师,说起这事来有鼻子有眼。

  两个青年坐在角落里查检适才送来的料,见令约回来特地与她笑话声阿显,她亦笑笑,而后朝另个角落里去。

  霍沉留在原地多看几眼,见阿显踩在碓上嬉笑,追上令约小声问起:“当初你就是踩这个时见到他?”

  这个“他”无疑是指外头自怜那位,令约走到角落里停下,看他眼:“怎么还惦记着这事?”

  “你说的话我全惦记着。”

  令约垂眼嘟囔声:“分明就是小气作祟。”

  “甚么?”霍沉没听清。

  “没什么!”她立即反驳,意识到自己略为夸张更像是有鬼后,急忙蹲身分起叶子,装模作样埋怨,“我不过是晚些时候来,他们就堆得乱糟糟的。”

  猕猴桃叶、杨桃叶、木槿叶全混在一起。

  霍沉怎会让她逃过这话,也单膝蹲下,捡起片圆乎乎的叶片接着话道:“我也要看你制浆。”

  “……”令约语塞。

  “想看也要等到大家造完九霞纸再说,”她顿了顿,歪头一笑,“到时候我教你如何?”

  霍沉不假思索应下,幻想到他与她一前一后踩在横杠上的场景,心满意足帮她分起叶子,仔细模样堪比少女穿针引线。

  令约揪着片杨桃叶看他许久,到他将猕猴桃叶挑得差不多时,唇角已翘到天上。

  “其实……”

  霍沉抬头,一眼见到她欲语还休的表情,不由愣住:“什么?”

  “其实这些藤叶都是从乡下深山里砍来的,”她没头没脑地开了个头,再才说出实情,“本就是拿来捣汁做纸药的,无需分开……”

  霍沉:“……”

  他要闹了。

  闹终归是不能闹的,男子汉大丈夫理当能屈能伸,何况捉弄他的不是别人。

  ——不过似乎只他这么想,令约眼里所见,是他满脸写着“我很委屈虽我不明说但你一定要发现且要想法子补偿于我”这样的字眼,吃瘪到可爱。

  她转头偷瞄两眼,见众人各忙各的各说各的,这才伸长胳膊去捂霍沉的眼,临了发现手不够大,轻掩不能完全覆上两只眼,只好劳他自己动一动:“你将眼闭上。”

  霍沉乖乖听话,黑暗里,他隐隐约约感知到少女在翻找什么,几度想睁眼瞧瞧,所幸还是忍住。

  约莫过了几息,少女曼声道:“好了!”

  她松开覆在他眼上的手,另只手支到他眼底,霍沉一睁眼便见着颗绿莹莹的小杨桃躺在她掌心里,拇指大小,尚未成熟。

  “送你的。”

  乡人薅叶片时难免会带下些果子,虽说不能吃,却可爱得紧,哄人倒能派上用场。

  果然,霍沉脸上的二十五字因这颗小杨桃消失殆尽,转而端起欢愉架子,失笑从她手心里拣起杨桃。

  “你又想起好笑的事?”听他笑,令约打趣他。

  霍沉摩挲着小杨桃,摇头:“是遇上件开心事。”

  令约撇撇嘴,暗里轻哼声:甜言蜜语最不可取!

  ***

  往后数日,东槽最初一批九霞纸终于晒成束好。

  廿日清早令约高兴起了个早,出门也早,难得没遇上霍沉“守株待兔”——不过他有个早起小帮手,见少女乘着小驴车去纸坊,忙不迭去阁楼上催促他。

  是以当令约骑着小驴折回竹坞时,霍沉已在小溪边等候多时。

  远远见到他人,她笑着拍了拍小驴脑袋,请它再走快些,快到霍沉跟前时再叫停它,慢吞吞跳到地上。

  霍沉始终望着她,从朦朦胧胧的纤影到完全看清她笑颜,不自觉地跟她笑起来,一面拂了拂袖摆,当着她的面仰头看天。

  令约困惑,同样仰头。

  她起得过于早些,到这时天还没大亮,天幕是淡蓝色的,霞光尚在翠绿的山尖上。

  “看见什么了?”霍沉忽地问她。

  令约收回眼,见他还看得仔细,又一次仰头看起来,答他:“天。”

  “……天上有什么?”

  令约眨了眨眼,正好东岸竹林上方也有颗星闪了闪。

  “有星星,有月。”

  廿日的月不圆,但比半圆要鼓出来些,此时淡淡贴在天幕上,仿佛稍不留神它就能当着人的面消失。

  霍沉听她答了“月”字,低下头来,改问她小驴车的事:“天还没亮,怎如此着急?”

  令约教他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弄得有些糊涂,不过提起这事还是有得说:“我醒得早,想着能早些带纸回来,等你醒来我们正好同去九霞斋。”

  昨日九霞纸已教纸工束装妥当,每件上面都戳上“宛阳贺无量”的大印,今日便能送去九霞斋里。

  霍沉为她话里“同去”二字受用,索要过她手里的缰绳,替她牵着小毛驴……一路到马棚下换了他的白马。

  小驴:“……”有被冒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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