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咬春饼
佟辛哽咽,“都这样了,你还说没事。”
霍礼鸣的语气放低,放软,大概是止疼药起了效,他觉得没那么疼了,他哄着,劝着,“别听程序瞎说,我肾没事。”
当局者迷,旁观者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程序他们仨面面相觑,很有默契的同一个表情——小霍爷,你这自证有点坏坏呢。
佟辛哭了好一会儿,抽泣着,红着眼睛说:“我看不到烟花了。”
霍礼鸣轻声:“下次我带你,我们一起去迪士尼看,好不好?”
程序忽然有些触动,开启疯狂记忆模式,把哄女朋友大法记在小本本上。
处理好伤口后,霍礼鸣在诊所吊了几天水。年轻身体耐造,且这些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恢复得还算快。
程序说:“你住我那儿去,我家阿姨做饭还不错,给你养养肾。”
“不了。”霍礼鸣说:“这事瞒不住琛哥,小金山闹那么大,他迟早得知道。”
“那你去哪?”
“清礼,我已经订好明天的飞机票。”末了,还欲盖弥彰地补了句:“我不想被琛哥揍。”
程序毫不留情地拆穿:“借口。其实你是想回去看佟辛吧。”
霍礼鸣抄起枕头就堵他的嘴,皱眉不悦:“以后少说这话,人家姑娘没成年,这不合适。”
—
次日上午的飞机,中午到清礼。
坐两小时,霍礼鸣面不改色,只在起身时,扯着伤口密密麻麻地疼。他拿手虚虚捂了捂,原地缓了几秒才出机舱。
他盘算得明明白白,佟斯年是医生,真要有个什么,找邻居帮忙就是。
打车回小区,保卫不让外面车辆进去,霍礼鸣在门口下车。他走得慢,但气质依旧凌厉。
刚进大门,就和迎面走来的杨映盟打了个照面。霍礼鸣知道,这是佟辛的同学,出于礼貌,他朝他点了下头算是招呼。
杨映盟慢下脚步,一直盯着他看,眼神非常不友善。
霍礼鸣不与之计较。刚要走,杨映盟忽地出声:“你纹身还挺厉害啊。”
啧,这什么语气啊。
霍礼鸣睨他一眼,仍不搭理。
杨映盟却将人拦下,少年一张脸干净又无畏,炸毛的语气:“我可不怕你,而且我要警告你,离佟辛远一点!”
霍礼鸣眯缝着眼睛,是真不高兴了,“你说远点就远点?你是她谁啊?”
“我,我是他好朋友。”杨映盟不怎么坚决的,迎难而上。
霍礼鸣轻声嗤笑,吊着眉梢调侃:“小子,你喜欢她啊?”
“你别胡说!我,我,关你什么事!”杨映盟语无伦次,但到底是男孩儿,血性还是在的,索性梗着脖子承认:“是!我就喜欢她!但我是正正规规地喜欢!不像你!占有欲强、对她死缠烂打!”
霍礼鸣差点气笑,当代高中生都这么无厘头的吗。他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我就喜欢这样追人,这叫什么?强制爱?变态坏?”
小少爷气得头顶冒烟,“你你!!我不想退出了,我要向你宣战!!”
忽然,身侧传来“滴滴”两声短促鸣笛。白色现代停在路边,驾驶座里,佟斯年看向霍礼鸣,眼神复杂,眉头紧蹙。表情传达的意思是——我对你还算不赖,没想到你却是要泡我妹妹?
对视三秒。
佟医生平静转回头,什么都没说,升上车窗,开车走了。
霍礼鸣后知后觉,靠!误会大发了!他忍着伤痛,快步往前追,“佟医生,佟医生!”——
哥哥再爱我一次。
第29章 十八岁(1)
第27颗
后视镜里, 霍礼鸣的身影越缩越小。他的表情焦虑,并且有一丝隐忍的痛苦。佟斯年慢慢挪回眼,听见一声声近乎撕心裂肺的“佟医生”, 但仍决定当没听见。
这几分钟给他传递的信息量,嗯, 有点大。
杨映盟他有印象, 佟辛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他就在。同班同学吧, 他妹妹长得又这么漂亮, 有点心动情愫多正常。
佟斯年自己也从少年而来, 能理解这种血气方刚。
至于霍礼鸣,佟斯年不是听不出他方才那番话的调侃语气,多半做不得数。再说了, 霍礼鸣这种酷哥性格,大概率是不会喜欢佟辛这种甜妹类型的女生。
但他这个妹妹啊……
新年一个人在卧室犹豫穿什么衣服。
夹了很多菜说去喂流浪狗。
鱼汤什么的也没少往邻居家送吧。
很多小细节,藏不住蛛丝马迹。佟斯年很敏锐, 也很敏感。他在车里独坐许久,直到黄昏淡去一半色彩才往家里去。
次日清晨, 霍礼鸣刚出门,就看见佟斯年的车停在路边。车窗滑下,佟斯年打招呼:“礼鸣,这么早出门儿?”
霍礼鸣步子有点缓, “早。我去诊所换下药。”
佟斯年皱眉,推门下车, “怎么了?”
“没事儿, 磕伤了。”
“我看看。”佟斯年职业使然, 小跑过来。
“小伤, 我就换个药。”霍礼鸣手挡着, 往后退了一步。
佟斯年笑着说:“北大毕业的还不够给你看病?”
僵持了会,霍礼鸣服软,慢慢撩起衣摆。
佟斯年眉心蹙了蹙,“这还叫小伤?利器扎的?”
“嗯。”霍礼鸣坦诚。
“上车吧。”佟斯年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伤口大小,说:“去我那儿,帮你消毒换药。”
佟医生这人有多犟,霍礼鸣领教过。
车驶入主干道,佟斯年倒也没多问他怎么受的伤,只问:“听辛辛说,你前几天回上海了?”
“是。”
“冒昧问一句,礼鸣,你是到清礼定居,还是暂居,以后回上海?”佟斯年转着方向盘,瞥了眼后视镜。
霍礼鸣心里的天平有那么一刹失衡。左右悬着重量,摇摆不定。最后,拣了个能让佟医生宽心的答案,“回上海。”
佟斯年笑了笑,“我就说,你来这边儿,人生地不熟的。”
“嗯,我上海有个哥,他在这边也有业务,我帮他过来盯一段,差不多了,我就回去。”霍礼鸣说。
“这样啊。”佟斯年不着痕迹地又提及了佟辛,“辛辛挺关心你,她遇上几次麻烦,也多谢你仗义相助。”
霍礼鸣忽然就不知该怎么接话了,淡淡“嗯”了声,“举手之劳。”
“辛辛性格从小就这样,看着乖巧,其实很有想法,也很执着。”佟斯年不疾不徐,聊家常似的,“她初三那年,有一次语文没考好。作文扣了一半的分,老师说她偏题。她不服气,拿着试卷在教室里和老师大声理论。老师气得摔书走人,让她叫家长。”
霍礼鸣下意识地弯了弯唇,“怕佟教授和辛医生骂,最后只敢叫你去?”
佟斯年笑着摇摇头,“没,她在报纸小广告上租了个‘爸’去见老师。”
霍礼鸣愣了愣,点点头,“是她会干的事。”
他一副了然于心,并且如此自然的定义,让佟斯年神色微妙。前边路口遇红灯,佟斯年轻踩刹车,敛了敛眉,“我妹妹今年十七,再聪慧,那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人生观和是非分辨能力有待修行。她会以她想当然的方式去面对、解决问题。就像租个爸去见老师,不用过很多年,就现在,她都会跟我说,这行为有点蠢。”
佟斯年像温和的谈心者,没有咄咄逼人的尖锐。可越平易近人,越让听者有心。霍礼鸣意识到,佟医生这是委婉地和他摊牌。
到清礼医院,佟斯年把人领去护士站,同事们打趣,“佟医生,你今儿调岗位啦?”
佟斯年换上白大褂,无框眼镜越显斯文,他笑着说:“我弟弟,就跟辛辛一样,麻烦大家多费心。”
霍礼鸣转头看了眼他,不知形容此刻的感受。
连亲都认上了,弟弟,妹妹,敢情儿是提醒自己,你在佟医生这儿的定位,别搞乱伦。霍礼鸣哭笑不得,双手搁兜里,低头用鞋底轻轻磨了磨地面。笑意淡去,又有些空落落的。
佟斯年很热心,连着两天早晚都上门帮忙消毒换药。
但只有一次碰见宁蔚也在。
宁蔚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曲谱,抬头看他一眼,遂又低下头去。霍礼鸣在卧室换衣服,“佟医生,你随便坐。”
“没事,你忙。”佟斯年转而问宁蔚:“你,不去那家酒吧驻唱了?”
宁蔚淡淡“嗯”了声,从佟斯年的角度看,她的眼角上翘,像三月燕剪尾。不用回眸,都是多情的。
宁蔚合上曲谱,骤然抬起头,朝他心无旁骛地一笑,“不唱了,嫁人了。”
佟斯年:“……”
“你别听我姐胡说。”霍礼鸣换好衣服出来,顺手往宁蔚头顶心揉了把,“不准调戏佟医生。”
—
午饭点,佟辛上完英语提升课到家,辛滟正在厨房煎鱼,“辛辛,先喝一碗汤。”
佟斯年端着鱼汤上桌,小黄鸭的碗勺留给妹妹。佟辛被香味勾得像小饿狗,单膝跪在凳子上使劲儿闻,“我今天要吃三碗饭!”
佟斯年笑道:“辛猪。”
佟辛捏了小块凉拌黄瓜偷吃,“哥,你今天休假干吗去啦?”
“去给礼鸣换药。”佟斯年吹凉鱼汤。
佟辛手一顿,“他回来了?”
佟斯年敏锐,一般情况听到这,都会问“他是不是受伤了”,但她却直接问,回来了?这代表,佟辛或许早已知道霍礼鸣受伤的事。
佟斯年嗯了声,平静说:“还算幸运,再偏一公分,肾就伤了。”
语罢,他悄然观察佟辛的反应。
佟辛手指尖上还蘸着辣椒油,她怔怔发呆,手指也克制不住地抖。察觉到哥哥的打量,立刻藏起这些反应,慢半拍地坐下。
辛滟端上最后一道菜,“吃饭吧,今天这红烧肉做得挺好。”
佟辛忽问:“妈,鱼汤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