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咬春饼
宁蔚说:“我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两人撕扯,从电梯到楼道,再到马路边,宁蔚气疯了,只想摆脱这个骗子,推开人转头就跑。她情绪濒临崩溃,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的环境。
一辆疾驰的小轿车狂按喇叭,但,已经来不及了。
“宁蔚!”
分秒之际,程枫猛地把她推开,自己躲避不及,被那辆轿车撞翻在地。
后来,程枫被送去医院。
这一撞阵仗大,但万幸没有生命危险,但医生说,撞伤了下体,性功能损伤。
宁蔚懵了。
再后来,程枫老家来了人,堵她骂她,揪着她的头发说必须要负责。也是这时,宁蔚才知道,原来程枫在乡下老家……是有未婚妻的。
宁蔚那一刻,想到了死。
黑暗里,她拿美工刀割腕,一下一下麻木不仁。窗外骤然响起的鸣笛,倏地拉回她理智。那一刻,她想到了弟弟。
人间苦难处,她还有唯一的亲人。
哪怕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也如明灯指引,救她于死、让她向阳而生。
宁蔚是个拎得清的女人,爱与恨,都能让人一夜长大。
收起落魄和悲愤,她和程枫以及那个未婚妻面对面地谈了一次。未婚妻初中辍学,性格泼辣,还想要对她动手。宁蔚钳住她的手腕,把人甩去一边,冷冷道:“我也是个受害者,程枫和我交往的时候,并没有告知他有婚约。”
她的目光犀利如锋刃,决绝的光芒,让程枫低下头。
宁蔚说:“你毕竟是为了救我而受伤,你要多少钱,我赔给你。从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生死不见。”
程枫的爸爸开口就要二十万。
这几年,宁蔚疯狂驻唱,只要有活儿她都接。地下黑场子,音乐节和声,甚至县城商场开业的大舞台表演,她都愿意去。
一笔一笔的钱,她都记得明明白白。
不是为了偿债,是为了让自己长记性。
她父母早逝,童年不幸,少年遇人不淑,她得过抑郁症,无数次想过去死。直到去年,她漂泊来到清礼这座城市,在酒吧,遇到一个每一周,都会点右手边的卡座,安静听她唱歌的男人。
直到,她在收拾行李,准备浪迹去另一座城市时,与霍礼鸣相认。这个从未被生活优待的女人,第一次,有了被岁月拥抱的暖意。
故事冗长,寥寥几段,却已是她半世人生。
静止的山风又呼啸而吹,在每个人的耳朵里风声鹤唳。
霍礼鸣终于开口,第一句话是:“那二十万,我帮你还。”
宁蔚蓦地抬起头,眼里却没有雀跃的光彩,她低声说:“早还完了,但那家人贪得无厌,一直找我麻烦。”
霍礼鸣说:“你跟我去上海。”
宁蔚:“错的不是我,我不走。”
这时,佟辛也忍不住插话:“对,姐姐没错,是那家人太无耻!”
霍礼鸣亦没再坚持,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他需要再从长计议。
四人驱车下山。
霍礼鸣把宁蔚送回住处后就走了,他给老赵打电话,打探一些信息。
宁蔚独坐在屋里,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她觉得自己狼狈极了,裹满了水草烂泥,沉甸甸的,苟且偷生,太累太累。这些年摸爬滚打,见惯人情冷暖,早已将自己置深度外。
她以为自己可以抵抗万箭穿心,岿然不动。
却从未想过,这一次,在佟家父母面前,却彻底崩溃。
门铃响,宁蔚深喘气,一瞬回魂。
以为是霍礼鸣忘了拿东西,她没什么防备地去开门。站在门口的,却是佟斯年。
宁蔚条件反射地关门,佟斯年用力按住,把门推开后,强势地走了进来。
他抵在门口,反手将门关紧。沉静的眼眸如深海,定定看着宁蔚。
宁蔚率先败阵,别开了脸。
佟斯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宁蔚看向他,眼神又降了温,“告诉你,我有一段多糟糕的过去,告诉你,我为了一个人渣,被命运如此捉弄。告诉你,我不相信任何男人了,我只爱我自己——可事实上,现在的我,连爱自己的能力都丧失了。”
不会爱人,也不会被爱。
这是命运给她残忍的惩罚。
宁蔚的喉咙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每一个字都像用刀尖刻印,她看着眼前这个斯文英俊的男人,靠得那样近,可理智却告诫她,离他远一点。
这样好的男人,她爱不起,也配不起。
宁蔚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傲慢,方才的失控情绪硬生生地给憋回了心底。她看着佟斯年,哑然淡声:“你不要费心思了,我跟你没结果。”
佟斯年蓦地一笑,“有没有结果,你说了不算。”
“这么固执有意思?凸显你的深情,还是满足你的挑战欲?我这样的女人,你图什么?图我荆棘的过去,还是图我漂泊不定?”宁蔚开诚布公,亦或是破釜沉舟,她以冰冷眼神回赠有心人,“佟斯年,我已烂成了一摊泥,心上绝症,无药可医。”
数秒安静。
佟斯年始终表情沉静。
他向前一步,双手轻轻按在宁蔚双肩,他借着力,把人按坐在沙发上。然后双手撑着两边扶手,不留一丝余地的将宁蔚圈在臂弯里。
他的目光像烧滚的岩浆,提炼出深情与不渝,他淡淡“嗯”了声,“那是你没碰见好医生。”
宁蔚一怔。
“但现在,你遇见了佟医生。”
第59章 云路鹏程九万里(2)
第58颗
霍礼鸣的车开到半道儿, 又想起还有事要跟宁蔚确认一下。于是又开了回去。
车一停,拎着车钥匙就往楼上跑。
宁蔚住六楼,电梯显示还在顶层, 半天没动。嫌难等, 霍礼鸣直接走的楼梯,到五楼时,霍礼鸣和佟斯年狭路相逢。
两人皆是一愣。
佟斯年微微皱眉, “礼鸣?”
“佟哥?”
霍礼鸣惊奇, “这也太巧了。”
佟斯年很平静, 确实也不想刻意再隐瞒什么,他笑了笑,就这么对上霍礼鸣的眼睛。
“你又过来给病人送药?”霍礼鸣感慨:“佟哥真是医者仁心。”
佟斯年吸了吸气, 沉默数秒后, 倏地一笑, “嗯。”他问:“上去找你姐姐?”
“是。”霍礼鸣面露怅意,“我跟她打听点事儿。”
“你打算怎么做?”
“再难,我都得帮她扛。”霍礼鸣语气毋庸置疑。
佟斯年颔首,“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说。”
霍礼鸣心有戚戚, “让你和家里人看笑话了。”
佟斯年没再说什么,擦肩走了。
霍礼鸣看着他身影,心说,这未来舅哥,真是心地善良。想必以后见家长, 他也不会太为难自己。
从宁蔚那儿要到程枫的情况, 但其实隔了五六年,她也不曾联系过他, 所以很多信息都已模糊。下午,佟辛溜出来找他,在离家很远的一家甜品店里。
霍礼鸣正在打电话,托朋友四处打听。
佟辛拿起纸页一看,明云市,茂秦县。
“行,那就麻烦您了,有消息联系我。”霍礼鸣刚挂电话,佟辛眼前一亮,告诉他,“我还真有个熟人在明云市。”
“嗯?”
“你还记得薛小婉吗?我高中同学。她高考后去了警察学院,专攻刑侦技术专业,就在明水市上学。”佟辛说:“我们可以试试让她帮忙。”
霍礼鸣记起来了,“是不是高中时,她哥欺负过你的那个人?”
“嗯!”
霍礼鸣意外,“这么正道的专业?”
“超飒的!”佟辛庆幸,“幸亏她当年没辍学。”
说完,她的手越过桌面,轻轻叠在霍礼鸣手背,真诚道:“一切一定是朝好方向发展的,你别怨怪姐姐,这么些年,她也不容易,最难过的一定是她自己。”
佟辛很快和薛小婉取得联系,薛小婉一接到佟辛的电话,高兴得差点哭出来。听完事情经过后,也说:“你放心,别的做不了,但我可以先去给你踩点,摸摸这家人的底。”
两人一合计,出了一套合法合理的计划。
佟辛花一个小时,洋洋洒洒地写了一份情况申明,并马上发给了薛小婉。薛小婉找了几个已在当地基层工作的师哥,把这份情况书投递到程枫所在地的执法机关。
恰好薛小婉有个专业老师,人脉颇深,协助督办,很快,当地村委、派出所警官共同去往程枫家进行情况摸底以及第一次劝说调解。
薛小婉很快将结果反馈过来,气愤填膺道:“这家人在当地可是有名的恶霸,他父亲那一辈兄弟多,人多势众,无恶不作。尤其爱欺负老实人家,去调解的时候,还把人给轰了出来。”
佟辛:“程枫呢?”
“在镇上开了家印刷店,但还是好赌,欠了不少债。”薛小婉说:“调解员也找到他,希望他理智劝说家人不要去闹事。他态度一般般,说他管不了。”
佟辛愤怒:“什么管不了,就是想趁机讹钱!”
电话挂断后,佟辛长呼一口气,却仍然笑着安慰霍礼鸣:“没事没事,咱们再想办法。”
霍礼鸣默了默,决定:“我去一趟明水,和那家人当面谈。”
佟辛听完,立刻去牵他的手,“我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