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咬春饼
江飞刚回完微信,无奈道:“哎,一个老师推荐的学生,问我两年前的案子,说是要写篇论文参加新闻大赛,我不好推啊。”
付光明递过一杯酒,随口问:“男的女的?”
“女孩儿,声音倒是好听。你别说,F大新闻系真出美女。”江飞笑呵呵地碰了碰杯,“而且这个案子你也熟悉,就是你那个远方堂妹跳楼的事儿。”
付氏家族姊妹众多,亲戚一大堆,这个堂妹和付光明没打过几次交道,所以付光明也没什么感情,说句不好听的,就当一桩新闻听听就罢。走了几步,他脑子灵光一闪,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付光明眯缝了眼,问:“这女学生长什么样?”
“她朋友圈没自拍。哦,对了,胡教授给过我一张证件照。”江飞翻出聊天记录,“喏,漂亮吧?”
付光明看了许久,倏地笑起来。
直觉真准,还真是上次在酒吧碰见的那女孩儿啊。能被霍礼鸣和程序他们带在身边的,那肯定关系不一般,这事儿不难打听,问一圈就知道,究竟是谁的妞。
“你刚才是不是说,明天和她见面?”付光明漫不经心地问。
“对,这女孩儿还真严谨,我也不好拒绝。”江飞神色为难,牺牲休息时间,他也不愿意。
“我替你去。”付光明笑了下,“四舍五入,我也算是受害人家属了,最有发言权。”
次日,佟辛提早到约定的咖啡馆。
江飞临时说有事来不了,但引荐了一位受害者亲属跟她沟通。佟辛觉得这样更好,或许能挖掘到更多。到后,一见付光明,愣了下。
“佟辛?”付光明穿得人模人样,朝她伸出手。
佟辛礼貌地回握,“您好。”
“不记得我了?”付光明笑眯眯地问:“看来上次的蛋糕送得不够大,今天我请你吃两块儿,下次可得记住我啊。”
佟辛灿烂一笑,“我记得您,是嘉正哥他们的朋友。好巧啊,付先生。”
“这么见外做什么,你难道叫他们周先生、程先生、霍先生啊?”付光明佯装生气,“可不许差别对待啊,叫我光明哥。”
佟辛笑意收了收,又绽开,“付先生,请坐。”
付光明打量面前的女孩,年轻漂亮,气质干净,高挑好身材。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下挪到某一部位,啧,姓霍的真他妈的好福气。
“我这个堂妹啊,年纪小,被家里宠大的,乖乖巧巧的,要不是遇人不淑,本该去上大学,有个好前程的。”付光明叹气惋惜。
佟辛同情地默了默,“抱歉,提起您的伤心事了。”
“没关系。”付光明摆了摆手,“只是便宜了那个男人,据说背后有靠山,不然怎么可能全身而退?我建议你从他背后的势力出发,好好查查这个集团。”
“这个男人很坏的。”付光明佯装气愤无奈,“一定是个惯犯,专门骗小女孩儿。偏偏关于他的新闻都压下去了,他非但没有受到惩罚,据说现在过得很好。”顿了下,付光明看向佟辛:“据说,还谈了个漂亮女朋友。”
佟辛能听出,付光明对这名男性的诸多不满。全程她听得多,发言少。将自己抽离情绪之外。时间差不多了,佟辛感激道:“谢谢您,付先生。”
付光明皱眉不悦,“都说了,叫哥,怎么又不记得?我跟小霍爷渊源颇深呐,妹妹,你说巧不巧。”
“嗯?”佟辛不解。
付光明凑近了些,语气像可上可下的弹簧,“这个男的,也姓霍。”
佟辛没当回事,下意识地往旁边站了一小步,笑了笑,“付先生,那我先走了。”
佟辛在宿舍忙了两天,写了一份相对完整的参赛初稿,她采纳了胡教授的意见,从死者角度出发,衍生出相关法律法规以及道德层面的讨论。
胡教授第二天给出修改意见,表扬她,写得非常出色。
佟辛高兴极了,想起今天霍礼鸣应该出差回北京了,这个点差不多下了飞机。心有灵犀,没两分钟,霍礼鸣的电话还真的打了过来。
他不正经的语调里藏不住舟车劳顿的疲倦,但仍打起精神,在佟辛面前从不敷衍,“在干吗呢宝贝儿?”
佟辛:“在想你呀!你就打过来了。”
“这么默契啊。”霍礼鸣低低沉沉地笑起来,“那你猜,我现在准备干吗?”
“我不猜。”准没正经话,佟辛见招拆招,不上他的当。
不等他开口,佟辛难掩兴奋,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上回我不是告诉你,胡教授推荐我去参加新闻大赛吗?我的参赛稿已经写好啦!是一个有争议的跳楼案,就发生在上海。未成年女生自杀,你说,与她同行的男性该不该负连带责任。”
佟辛语调雀跃,却发现,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喂?”佟辛莫名的,心尖塌了塌,“你怎么啦?”
良久,霍礼鸣才吭声,一字字的,像深秋凉露,“这么多选题,你为什么要选这个。”
不是疑问句,而是平静得可怕的陈述语气。
佟辛虽觉这个问题很没逻辑,但还是耐心解释:“事件发生事件比较近,而且容易引起讨论和共鸣。”
“共鸣什么?!这有什么好共鸣的!”霍礼鸣倏地一声怒吼:“一个比赛而已,你就不能报道点别的东西?上来就是跳楼自杀,你怎么不去考警校?!”
空气流速宛如静止。
十秒后,佟辛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机械的短嘟音似离魂曲,在霍礼鸣耳膜里横冲直撞,他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十指按在头上,脑子一片空白和单调的嗡嗡声。
他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
轻狂不复,摧毁了他全部的自信和底气。
他闭了闭眼,然后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毫无犹豫地重新打电话给佟辛。
女音重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霍礼鸣手指都在发抖,按了几下才点开微信,他在黑暗里,颤着手,给佟辛发了条信息:
[对不起。]
随即,霍礼鸣站起身往卧室去,边收拾行李边给程序打电话。程序和周嘉正在一块儿浪,接得倒是快,“干吗呢霍师傅,我这手气正好着呢。”
霍礼鸣声冷如冰,“我今天回上海。”
―
天气预报很准,说变天就变天。一早起来,外头天空灰蒙掺杂着浊云。福子她们担心地看着还在睡觉的佟辛,昨晚上起来上厕所,分明听到了佟辛躲在被子里哭。
陈澄轻轻敲了敲,“辛辛,我给你带早餐呀,你想吃什么?”
佟辛睁了睁眼,又翻了个边,“没事,我不饿。”
陈澄努努嘴,没再劝。和福子出了寝室才说:“我都不忍心了,刚才辛辛的眼睛都是肿的。”
薇薇小声:“是不是和18哥吵架了?”
福子护短,不由分说地开骂:“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佟辛哭了一晚上,嗓子疼得厉害。室友们走后,她压根就睡不着。犹豫许久,才慢吞吞地将手机开机,系统刚启动完成,铃声便响起。
付光明来电。
佟辛甩了甩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异样,“付先生。”
“怎么回事,手机关机啊。”付光明腔调带笑,“再不接,我就要开车来你学校了。”
“抱歉,我手机没电了,才发现。”佟辛敷衍道。
付光明笑呵道:“中午有事件吗?我请你吃饭。顺便再聊聊我堂妹的案子,我刚又想起了些事,应该对你的论文有帮助。”
佟辛完全不在状态,她太清楚,脑子现在不适合思考。于是干干脆脆地拒绝:“对不起,我来不了,我今天有点私事。”
付光明直接把她的退路堵死:“不耽误你太多时间,你出来吧,我现在就在你宿舍门口。”
佟辛愣了愣,无语片刻,只能赴约。
她脸色太差,补了层粉底也掩不住倦容。付光明果真等在宿舍外,一身花色polo衫,架着墨镜,发型也是精心打理过的。
他对佟辛笑得那叫一舒畅,“周末睡懒觉啊?”
佟辛挤了个笑,刚准备找借口拒绝。付光明说:“中午一起吃饭,江记者也在,你不是有事儿要咨询他吗?正好了,当面聊。”
佟辛一权衡,江飞是胡教授好心推荐的,对方不厌其烦地帮她答疑,于情于理,至少应该表示感谢。付光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也不像话。
一路往西边开,路上,付光明一直找佟辛聊天。
佟辛本就心情低落,只能做到礼貌应答,但聊久了,她实在不想聊了,干脆扭过头看窗外。
付光明忽问:“你和霍礼鸣是怎么认识的?”
佟辛皱了皱眉,心里掂量了番,这人一直说自己是霍礼鸣他们的朋友。据她的了解,霍礼鸣在上海的圈子,真正玩得好的,基本上都知道他俩的恋爱关系。
这个人,要么是在故意装傻。
要么,就压根不是所谓的朋友。
佟辛竖起警惕,笑了下,“一块儿玩的时候认识的。”
她不动声色,假装玩手机,侧了侧身,迅速给程序发了条信息:
[程哥,你认识付光明吗?]
“感情真好啊。”付光明笑着说:“抓紧时间发短信呐。”
他从后视镜里瞥见佟辛故意躲他的动作,但没看清是在跟谁聊。
一句话,佟辛彻底断定,这人绝非良善。
她猛地出声:“麻烦您将我放下,我有事,这饭我吃不了。”
付光明依旧是笑,“再大的事儿,也不能不吃饭不是?急什么,都快到了。”
佟辛态度坚决:“我要下车。”
付光明弯着一边唇角,看似在笑,目光却阴沉}人。
手机铃声打破气氛,他一看,另一边唇角也弯起,接听。程序的吼声带着极大的愤怒:“付光明你他妈有病是不是!佟辛要是少一根汗毛你试试!”
付光明一脚油门踩到底,“行啊,试试就试试。”
飚起来的车速带来失重感,佟辛没感受过,本能得一声尖叫。
程序听见佟辛的声音了,“付光明,我草你妈!”
佟辛心一横,反手去夺他的方向盘。这一力气撞得付光明猝不及防,车身也动扭西拐。谁不怕死啊,付光明没想到这妞这么虎。他语气凶悍:“你干吗!”
佟辛豁出去了,冷声:“你停不停车?”
她拿包狂砸付光明的脸,“给我停车!”
轮胎摩擦地面声音刺耳,付光明差点撞上前面的车,不得已把车刹住。佟辛早有准备,把背包里的东西倒出来,趁他动手之前,直接拿包罩住了他脑袋。
佟辛趁机迅速下车,拔腿就往后跑。
付光明狼狈而追,“我今天非把你给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