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甲虫花花
颜威问:“哪边的时间?”
林嘉禾笑了下,说:“你这边晚上十点吧。”
颜威缓缓点头,说了声“好”。
这天夜里下了雨,轰隆隆的雷声压得很低,好像就滚在窗边。
小屋二楼,喘息愈来愈浓,欲望攀着潮湿肆无忌惮漫开了。她环抱他的身体,他拉住她的手腕,闪电划过窗外,她看清他发丝里藏着晶莹的汗水,像是此刻最真实的烙印一样。
某个刹那,她把手指穿进他的头发里,感受到他们震颤的频率同步了。
又只是一场阵雨,惊雷只是片刻,雪亮也只是瞬间。最后雨停了,他们相拥在一起,沉沉入眠。
第二天早上,林嘉禾起床收拾东西,衣物,证件,洗漱用品。她来的时候是一只随身包,一只行李箱,走的时候还是如此,只不过这回颜威拎着箱子,送她一起出门。
路过厨房,昨晚的餐桌并没有收拾,剩菜好像都干在了盘底里。林嘉禾多看了一眼,再转头,颜威把行李箱放在门外,开着门等她。
他们打了辆车,很快就到了机场。
颜威陪林嘉禾在机场等了半个多小时,但他们安安静静的,谁也没有主动聊天。临登机前,林嘉禾接过行李箱,抬头对他说:“不要想我哦。”
颜威看着她:“我不想你谁想你?”
林嘉禾一瞬不瞬望着他,最后眼神眯起来,笑了。她仰头在他下颌轻轻吻了一下。
站回原地,颜威的脸色柔和了很多,对她点了下头:“去吧。”
林嘉禾抓着行李箱的扶手,看着他说:“颜老师再见。”
颜威没有回应,只是又对她点了下头。
林嘉禾转过身,在他的视线中,一步一步走向登机口。
飞机沿着跑道加速,最后攒足了劲冲上蓝天。林嘉禾望着地面上的建筑越缩越小,道路也渐渐看不清了,她向后靠着,闭住眼睛。
五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林嘉禾始终没有睡着,脑中恍恍惚惚不知道想着些什么。直到飞机降落,大部分人都出了舱门,她才起身走了出去。
傍晚十分,外面天色将黑不黑。
林嘉禾一套流程几乎是下意识完成的,取行李,出机场,坐进一辆出租车里。
司机拿熟悉地普通话问她:“去哪?”
林嘉禾先说了回小区,想了想,又改口成了公司地址。
司机点开计价器,一脚油门出去了。
距离公司越来越近,林嘉禾的精神头才逐渐找回来了。这么早回到家里也无事可做,越歇越倦怠,去公司还能看看石头。
除了那件大馒头玻璃种,公盘上的其余两件翡翠她付款较早,昨天就已经运到公司里了。
想到有两件翡翠可以看,林嘉禾顿时起了兴致,当即拿手机给何钏打了个电话。
“喂,师傅?”
林嘉禾问:“你现在下班了吗?”
何钏说:“没有,我刚吃了个晚饭,回来刻那个五毒摆件了。师傅怎么了?”
林嘉禾看了看车窗外,然后说:“差不多十分钟,我就到公司了。”
何钏惊讶地“啊?”了一声:“你已经回来了?”确定了一下日期,何钏说,“你不是说明天回来么,邢姐还要派车去接你呢。”
林嘉禾笑了笑:“本来想偷偷回家休息一天,结果发现闲不住。”
电话里背景音一静,想必是何钏把机器关了。随后他说:“哈你肯定是着急看石头吧。从缅甸运回来的那两件石头就锁在仓库里呢,谁也不敢乱动,我现在去拿钥匙……”
出租车在公司门口停下了。
林嘉禾迈下车,看着夕阳下的翡翠工厂,一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工厂里一片安静,机器都歇了下来,什么声响也没有。林嘉禾走进两步,看到何钏挠着头发从办公室的平房里走了出来。
“师傅。”
何钏立即打个招呼,跑上前来,“仓库钥匙锁抽屉里了……”
林嘉禾说:“办公室的人都下班了吧。”
何钏说:“是。不过邢姐在她办公室里,她那里有备用钥匙。”
林嘉禾朝办公室望了一眼:“邢姐来上班了?”
“昨天和今天都来了。”何钏伸出手,“我帮你拿行李箱吧。”
林嘉禾松开行李箱,脚步往办公室方向拐。
“那我先去找邢姐。明天咱们再研究石头,计划计划,直接给它切开了。”
何钏点头:“行,箱子就先放工厂里?”
林嘉禾说:“随便贴墙放就行,我走的时候拿上。”
何钏拉着行李箱骨碌碌走了,林嘉禾走到邢秋眉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里面传来一声“进——”
推开门,邢秋眉正带着眼镜坐在电脑面前。抬头看见林嘉禾,邢秋眉惊讶一笑:“呦,今天就回来了?”
林嘉禾笑了笑:“刚下飞机。”
邢秋眉转身看茶壶:“快喝点水。”
“我自己倒吧。”
林嘉禾走过去倒了两杯茶水,端给邢秋眉一杯,然后拉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了。
“邢姐,这几天你身体感觉好些了?”
邢秋眉随意“哎”了一声,不是很想多聊。
林嘉禾对她说:“明天我陪你去检查一下吧。”
邢秋眉说:“不用,我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除了心脏啊,其他方面比同龄人都强多了。这心脏也是因为前些年操心太多,积攒下的毛病,一受累就不舒服。”
林嘉禾还要再劝,邢秋眉忽然指着电脑屏幕问:“你猜我这两天干什么了?”
林嘉禾想着说:“回顾了一下公司的业务?”
按照邢秋眉的习惯,每回休假回来,都要把公司的整体状况捋一遍,然后召集员工开个会。如此一番,工作动力很快就找回来了。
邢秋眉点了下头:“是——”她滑了两下鼠标,最后把手放开了,回忆着说,“当初公司刚成立的时候,只有老何一个雕刻师傅,资金也不到五十万。我用这些钱买了台二手磨石机,买了台计算机画图,然后开始接一些简单的雕刻业务。”
“有两个节骨眼我记得特别清楚。一次是我接到的第一单大生意,当时有个客户想做一对镂空雕花的镯子,别的工厂都嫌费工,只有我和何师傅不嫌麻烦,把业务给揽了过来,等到镯子做好,客户满意,又委托我们雕刻一套翡翠大屏风,一下子赚到了几十万加工费。还有一次,就是租下这片工厂的时候,当时这里还只是一片空地,但是租下的时候我就在心里设计好了,一边建一排办公室,一边是库房,中间一大片地方整整齐齐摆上机器……”
林嘉禾听着听着,渐渐感觉不对味了。
邢秋眉叹了口气,说:“这间公司,都是我一点一滴打点下来的,盘给别人我这心里总归不甘心啊。”
林嘉禾皱眉:“有人要收购公司吗?”
“是我自己有这样的想法——”邢秋眉摘掉眼镜,抬起目光,“所以我先问问,你有这个意愿,把公司接过去么?”
林嘉禾怔住了:“邢姐……”
邢秋眉说:“从你开始赌石的那一天起,你是迟早要自己飞出去的。比起从头开始,咱们公司的设备,员工都是现成的,相当于你直接踩在一块台阶上了。只是,邢姐不清楚你现在资金有多少,能不能做到这么大的事情。”
窗外夕阳一分一分落下了,在这明暗交接的时刻,林嘉禾感到头脑发昏,仿佛冥冥之中许多事情都在把她往高处推着。
林嘉禾吸了口气,双手撑在膝上:“邢姐,我回去考虑一下。”
邢秋眉笑着说:“你也不用有压力,邢姐的身体还撑得住。不过你要是能够把公司收走,也算是帮我一个忙,让我提前退休,享享清闲了。”
邢秋眉是个直肠子的人,林嘉禾清楚她说的每句话都是交心的话。林嘉禾点点头,定声说了句“好”。
又闲聊了几句,邢秋眉便催她回去休息。
林嘉禾说:“一天就坐了趟飞机,也没做什么。”
邢秋眉说:“坐飞机最累人了。”她起身关了电脑,“走,我也下班了。”
先送了邢秋眉离开,林嘉禾随后打车回家。等回到家里,林嘉禾往沙发里一坐,才忽然感到累。
除了身体上的累,还有一种更深处的疲惫。
在她环顾整个房间,意识到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这种感受更加强烈起来。
林嘉禾赶紧站了起来,把行李箱整理出来,然后洗了个澡。歇久了,或许做这些事的力气就流失了。
最后一切都收拾好了,林嘉禾靠在床头静静等待着时间。
缅甸时间十点整那一刻,她把电话拨了过去。
那头很快接了起来。
“喂,颜老师。”
“嗯。”
林嘉禾说:“好久不见啊。”
不过分别了半天时间,这句话只像是个玩笑。但是电话那头,颜威也回应说:“好久不见。”
于是这句话一下子真实起来。
林嘉禾轻轻笑了,隔了两秒,问:“你晚上吃了什么?”
颜威说:“没有吃。”他问,“你呢?”
林嘉禾顿了一下,说:“我也没吃……”
颜威说:“我下午有事情,回来晚。”
林嘉禾说:“我是……忘记了。”
颜威“嗯”了声,也没说什么。
林嘉禾坐直了一点,说:“我下飞机后去了一趟公司,邢姐,哦就是创立华光彩玉珠宝公司的人……”
颜威说:“我知道。”
林嘉禾点了下头,说:“我跟她在办公室聊了很久,她有意向把公司转让给我。”
颜威略一思索,说:“这是好事情。”
“是么。”
“是,现在大部分公司,要么是做翡翠原石的,要么是卖翡翠成品的。而你如果收购下这个公司,意味着你既有高品级翡翠,又能自己设计加工,也有熟悉的客源,一条链都很完整了,生意很轻松就能起来了。”
林嘉禾没有说话,颜威问:“你自己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