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不一
但如果真的不优柔寡断,他应该今天就走,在给她做这顿饭之前就走,走得毅然决然无声无息,而不是在给她做好了一顿饭后,特意来跟她说一声。
对于陶桃来说,他要离开的消息,比之前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带来的冲击都大。
那一刻她既震惊又错愕,脑袋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猛然抬起了眼眸,呆若木鸡地望着程季恒。
她以为,他说的不会陪她一辈子,是指以后,没想到他明天就要走。
她接受不了。
她不想变成一个人,害怕被抛弃。
而且,在他将她抱在怀中,对她说出“别怕,还有我”的那一刻,她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
她现在离不开他。
“你能、能不走么?”她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哀求,声音也哽咽了,“我求求你了。”
像是有一只手臂在勒他的脖子,程季恒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了,像是要窒息,他回避了她的目光,毫不留情:“不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我讨厌你这种自作多情的小傻子。”
言必,他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将她的自行车钥匙扔在了桌子上:“明天我会把家门钥匙还给你。”说完这句话,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那个钥匙链上还挂着一颗小桃子吊坠。
被扔到桌面上后,小桃子不停地来回滚动,看起来可爱极了。
陶桃盯着那颗小桃子,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落。
她心里清楚,他再也不会来接她下班了。
……
一直到走出辅导班的大门,程季恒都没有回过一次头,他是在逼着自己不回头。
那颗傻桃子一定在哭,如果自己回头看了她一眼,他一定会心疼,一定会重新回到她身边。
但是他不能回去,他必须和她划清界限。
他所处的那个世界水太深了,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正午时分的太阳很热,强烈而刺目,晒得人头晕目眩。
离开她之后,程季恒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去哪,顶着烈日,漫无目的地在云山的街头乱逛。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这么不知所措过。
除了母亲死亡的时候,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茫然。
他计划着明天就回东辅,但只要一想到要离开那颗傻桃子,他就心烦意乱。
也是在这时,他第一次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不想离开她。
许久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左手手心内一片濡湿,摊开手一看,才发现伤口崩了——刚才跟她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紧紧地攥着拳头——血迹不仅沁透了她刚才给他包上的创可贴,更染红了整片手心。
身边刚好有个垃圾桶,他直接把创可贴撕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不需要那个傻桃子给他的一切关心。
一点也不需要。
消遣而已,离开了她,他照样能活得好好的。
他反复不停地命令自己不去想那颗傻桃子,但是内心根本不受控制,她就像是扎根在了他的心里。
他越逼着自己不去想,反而想得越厉害。
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样。
一直在外面逛到太阳快要落山,他才回家。
他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回家的借口——收拾东西。
其实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顶多就是几件破衣服,回东辅后他也不会穿。
可他还是回去了,装模装样地收拾出来了一个行李袋,然后,开始等她回家。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直接走人,毕竟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直接走人才是最合理的行为。
但是他做不到,他还是想再看看她。
这辈子的蠢事,仿佛全让他在今天干完了。
他从六点就开始等她回家,然而一直等到九点半也没把她等回来。
八点下课,按理说她八点半就应该到家了,最晚也不会超过九点。
时间一超过九点,他就开始着急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挂在墙上的表盘,眉头紧锁,心里急得像是着了火。
甚至有了种度秒如年的感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发得紧张、不安、担心……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担心过一个人,担心到胡思乱想。
这么晚了,她不会在路上出什么事吧?
她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她会不会想不开去干傻事了?
这些担忧就像是积聚在火山内的能量,到达了一个顶点,火山爆发了。
程季恒再也坐不住了,直接冲出了家门。
楼道里很黑,但是对黑暗的恐惧感抵不过对她的担心,他甚至连手电筒都没开,三节并坐一节的冲下了楼梯,内心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找到她。
然而他才刚一冲出家属院大门,就看到了她……和苏晏。
苏晏把她送回家了。
按照他对这颗傻桃子的了解,他很确信她一定不会主动去找苏晏,只能是苏晏去找的她。
苏晏还喜欢她。
只要他一走,苏晏一定会取代他,会代替他陪在她身边。
挺好的,最起码那颗傻桃子不会孤单了。
但是,他接受不了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第27章
那顿午饭, 陶桃基本没有吃,程季恒走后,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哭了好长时间, 眼睛都哭肿了,心里难过又委屈。
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会变化那么大, 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 现在却忽然变得这么讨厌她。
他说她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小傻子, 还说永远不会喜欢上她这种人。
所以,他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他对她的关心与呵护, 其实全都是出于同情?觉得她可怜?
可她真的很喜欢他,想让他一直留她身边。
但是他不会再陪着她了,他还说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了,明天就会离开。
一想到这里,陶桃就难受得不行, 眼眶一阵阵地泛酸, 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她害怕被抛弃, 她不想让他走。
整整一个下午,她的心情都很沮丧, 但她还要上课,还要工作,她不能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这帮学生身上。
所以她只能极力调动情绪,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与冷静,强忍着内心的混乱上完了下午的三节课。
最后一节下课,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有几个学生随堂练没有写完,她又陪着他们留了一会儿。等这几个学生走后, 她开始打扫教室,最后离开的时候, 已经快八点半了。
一走出辅导机构所在的写字楼的大门,她就看到了苏晏,脚步不由一顿,意外又惊讶:“你怎么来了?”
苏晏身穿干净的白衬衫配西服裤,少了些身穿白大褂时的严肃,多出了几分温文尔雅,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刚好路过这里,想到你在这里上班,就停下来等了你一会儿。”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路过,只不过是他的借口而已。
他只是想来见她一面。
自从她的奶奶去世之后,他就再也不能天天见到她了。他们两个的工作和生活也没有任何交集,如果没有契机,下次见面很可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这几天,他总是会很想她。
陶桃并没有想那么多,而且她现在也不会再向从前喜欢他的时候一样去想那么多了,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他一定是有事情才会来找她。
“有什么事情么?”她好奇地问道。
面对着她充满探究的目光,苏晏忽然很紧张——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女孩面前这么紧张过了。
“没什么事。”他努力地使自己保持从容,语气平静地回道:“最近工作太忙了,奶奶去世后我一直没有来看过你,今天刚好有时间,所以就来了。”
陶桃明白了,苏晏是特意来看望她的,很感动,也很感激:“谢谢你呀。”又斩钉截铁地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最近过的很好。”
她的神色相当的信誓旦旦,但苏晏还看到了她微微发肿的眼圈,犹豫了一下,没忍住问了句:“只有你自己?”
陶桃知道他在问程季恒去哪了,心头忽然泛起了一阵酸楚。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苏晏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因为她是一个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姑娘,他能清楚地捕捉到她情绪中的低落。
他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想知道她是不是被欺负了?但也能感觉出来她的抵触,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有继续往下追问,而是说道:“现在有时间么?”
陶桃奇怪地看着他:“怎么啦?”
苏晏:“请你吃饭。”
陶桃不知道苏晏为什么要忽然请她吃饭,她现在也没有吃饭的心情,于是委婉地拒绝道:“改天吧,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回去还有好多工作要做。”
苏晏有些失望,但也没勉强:“行。”可他不想这么快就和她分开,又快速说了句,“我送你回家?”
陶桃沉默片刻,略有些尴尬地说道:“我骑自行车来的。”
苏晏没有放弃:“可以把车搬到车上。”
陶桃不禁有些诧异,感觉今天的苏晏好像有点奇怪。
她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执着过。
她忽然想起来了以前,自己还喜欢他的时候。
那时她每次遇到他,都会用尽千方百计吸引他的注意力,搜肠刮肚地和他多说几句话,只为了能和他多待一会儿,但他总是那么忙,不是有事情要去做,就是有人要去陪,说不了几句话,他就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