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不一
她愣了一下,然后声音小小地反问:“你应该不会吧?”
她的声音和表情中全是小心翼翼,生怕触及“轻生者”的敏感神经。
程季恒忍笑,正色道:“当然不会,等我想好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就会主动离开。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拖累你。”
陶桃暗自舒了口气,紧接着又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特别可耻,不由有些愧疚,连忙解释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别放心上。”
“我知道。”程季恒目光真挚地看着她,“真是谢谢你了,你又一次救了我的命。”
这大恩大德的口吻,搞得陶桃都不好意思了:“举手之劳而已,反正我家还有一个房间没人住,闲着也是闲着。”
程季恒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再次变得犹豫了:“你领我回家,你喜欢的那个男生不会不高兴吧?”
苏晏怎么会在乎这个呢?
陶桃的心情忽然苦涩了起来,微微垂下了眼帘,目光略有些暗淡,闷闷地说道:“不会的。”
程季恒一脸天真纯良:“如果他不高兴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马上离开,不要因为我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影响你们两个的感情。”
“也没什么感情。”陶桃的目光更低垂了,闷闷不乐地低头看向了自己脚尖,实话实说,“他不会喜欢我,我也配不上他。”
如果这句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程季恒绝对毫无感触。
但傻桃子不一样。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这颗桃子心心念念。
“他很优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
陶桃重重点头:“嗯,特别厉害!东辅大学的高材生,本硕博连读!”
程季恒:“学医的?”
陶桃:“嗯。”
程季恒:“现在在哪儿工作?”
陶桃:“就在这家医院。”
程季恒:“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留在东辅?”
东辅是一线省会城市,经济发展迅速,各行各业人才济济,要是真的优秀,怎么可能会回到一个小县城工作?
陶桃解释道:“因为他弟弟出意外去世了,爸妈受了挺大的打击,他就回家陪父母了。”
云山县人民医院还没有过那么高学历的医生,所以苏晏一回来就成了主治医生。
程季恒问:“你是听谁说的?是他亲口告诉你的?还是听别人说的?”
他怀疑故事的真实度。
有些男人为了欺骗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博取她的同情心,什么故事都编的出来。
比如他自己。
但这颗桃子他预定了,再傻也只能由他来欺负,别人都不行。
陶桃:“我不用听别人说,我们从小就认识。”她又补充了一句,“他爸和我爸曾经是同事。”
竟然还是个青梅竹马的故事。
事情有点出乎程季恒的预料,但他并没有感觉棘手,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
他又问:“他有女朋友么?”
陶桃:“现在没有。”
程季恒捕捉到了一个信息:“以前有?还是刚分手?”
陶桃急切又笃定地回答:“不是刚分手,分了好久了!”
呵,还着急了。
程季恒大概猜出来了她为什么急,却明知故问:“谈了挺多年吧?”
陶桃本就黯淡的心情更加不美丽了,有点不高兴地嘟囔道:“也没多少年。”
她不想回答,程季恒偏要逼着她回答:“四年?五年?六年?”
陶桃又急了:“哪有那么多年?才三年而已!而且都分了一年多了!”
“都三年了?”他故意把“才”换成了“都”,“为什么分手了?”
陶桃忽然特别生气,感觉这人就是故意的,瞪着他:“我哪知道!”
程季恒适当收敛了一些:“你别误会,我就是想帮你分析一下形势。”
陶桃半信半疑:“你分析出来什么了么?”
程季恒一本正经:“我还有几个问题,彻底了解情况之后才能给出结论。”不给她拒绝的时间,他又问,“他只谈过这一个女朋友?”
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陶桃气得直咬牙:“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呀!”
显而易见,不止一个。
程季恒相当满意这个答案,完全忽略了陶桃的愤怒,斩钉截铁地下结论:“他是个情场老手了。你呢?你没谈过恋爱吧?”
虽然他用的是疑问句,但心里非常肯定,这颗桃子绝对没谈过恋爱,按照她的这种性格,上学的时候绝对是个不打架不骂人不早恋的三好学生。
陶桃确实是没谈过恋爱,可是这话从程季恒嘴里说出来,为什么这么令人羞耻?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嘲讽,脸颊不由自主地红了:“你管得着么?”
“我管不着,跟我没关系。”程季恒相当坦诚:“没谈过恋爱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也没谈过。”
他说的是实话。
围着他转的女人有很多,想倒贴他的女人更是前仆后继,但他却从来没心动过,也从来不会为了女人心软。
陶桃的神色中划过了诧异,微微启唇,却欲言又止,轻轻咬住了下唇,纠结不安地看着他。
程季恒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想说什么?”
陶桃更加不安了,纠结许久,还是决定说:“你真的是为了家规守身如玉么?”
当然不是。
他连家都没有,哪来的规?
就算是有规,程吴川那种烂到骨子里的人,也订不出来“守身如玉”这种清清白白的规矩。
他不找女人,是因为不信任女人,因为从小他就明白一个道理:女人的温柔刀最为致命。
这种东西可能会令他防不胜防,所以他干脆杜绝源头。
但是……他并不想对陶桃说实话,不然就该没意思了。
“是啊。”他很严肃地看着她,不容置疑地回道,“我虽然不受父亲疼爱,但他对我非常严苛,要求我与妻结发之前,必须守身如玉。”
又是这句话。
陶桃只要一听到这句话就想到了之前的事。
她真不是故意看光他的,也无意摸遍他的身体。
看着程季恒的严肃表情,她越发不安,感觉自己好像逼着和尚破解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很虔诚的道歉,“对不起!”
“没事,不知者无罪,而且你也是为了我好。”程季恒忍笑,严肃叮嘱:“我不逼着你对我负责,别把这事说出去就行了。”
他用的是“不逼着”,而不是“不用”。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这件事被外人知道了,你就必须负责。
陶桃完全没明白这是个文字游戏,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
但我会。
程季恒已经下定了决定要“自毁清白”。
不过这个话题只是一个小插曲,结束之后,他言归正传:“既然你的心上人是个情场老手,怎么会看不出来你喜欢他呢?难道是怕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陶桃的呼吸一窒,如石化般僵在了原地,呆愣愣地看着程季恒。
是这样么?
苏晏能看出来?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道?
所以,她的喜欢给苏晏添麻烦了?
她不安,又无措,还有些难过。
虽然她不敢奢求太多,只要能默默地喜欢就好,但哪个人的心中没有美好幻想呢?
程季恒的话如同当头一棒,彻底打碎了她的幻想。
不对,是痴心妄想。
程季恒将她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相当之满意,却带着歉意开口:“抱歉,我只是随口一说,不一定准确,你别难过,我不想让你们两个因为我的一句无心之言产生隔阂。”
第7章
又在医院里躺了将近一个星期,程季恒可以出院了。
他出院这天刚好是周六。
陶桃只有周日休息,周六也安排了满满一天的工作,晚上将近九点的时候才来到医院,接程季恒回家。
她来到十七楼的时候,程季恒正坐在走廊旁边的长椅上等她。
走廊安静悠长,椅子是蓝色的,天花板上的照明灯散发着洁白的光。
程季恒肤色冷白,棱角分明的五官仿若玉雕出来的,身上穿着陶桃给他买的衣服——一件浅灰色短袖、黑色休闲裤、白色板鞋——虽然都是普普通通甚至有点廉价的衣服,但是穿在他身上,偏偏多出了几分贵气。
不是衣服贵气,而是人贵气。
衣装普通,却掩盖不了他身上的那股优雅矜贵,这种贵气,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他像极了一位落难的贵公子。
听到脚步声后,程季恒扭头,循声望去,看到陶桃之后,原本淡然冷漠的目光中忽然有了温度,眸光温和的朝她笑了一下。
那一刻陶桃忽然有点晃神,如见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