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和网红女主播间最流行的标配五官不同,屏幕里的女孩长着一张十足洋气的混血脸。
五官立体。一双饱满的杏仁眼,眼角很自然地向上勾起一点,瞳仁乌黑。她鼻梁很高,鼻尖还有点翘,浅红唇,没抹口红,唇珠却格外勾人。
人间尤物,名不虚传。
但恃靓行凶更不虚传。
直播间里清晰可见,她过肩长卷发染成了大胆的乳白色,在脑后扎起高傲的长马尾。
面上妆容夸张,不过不是直播镜头里常见的雪肤红唇,而更像是个调皮孩子作弄过的染色盘——从白嫩的鼻尖到脸颊上,拿两抹亮眼影似的色彩打横抹过,扎眼得很。
一般的美人胚,真经不起自己这样“糟蹋”。
刚冲进直播间准备爆破的新人还愣在这美色里,直播镜头前的女孩已经一边排位,一边和弹幕互动了。
“电竞渣男?”
直播间里女声清亮,听起来漫不经心,但悦耳动听。
谈梨随手补了个炮车。舌尖顶着薄荷味的压片糖,滚了半圈。
“对啊,是我给Liar取的外号。”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一声轻悄的笑,顺着收声质量顶级的设备钻进直播间观众的耳朵里。那笑里像藏了小羽毛,挠得人心尖发痒。
而镜头前的谈梨炸了手速收掉对面ADC人头,仰脸一笑里俏皮而艳丽,没心没肺。
“游戏玩得那么帅,还不谈恋爱,伤了多少少女心?他不是电竞头号渣男,那谁是?”
弹幕又是一片密密麻麻。有哭有笑有骂,谈梨自己房间的粉丝已经被慕名而来的大军淹没在人潮里。
房管忙得不可开交。
难为谈梨还能心平气和地开玩笑,偶尔在里面挑一句可以回答的。
“我和Liar有私人恩怨吗?当然有啊。”
【求你要点脸吧】
【又来了,她又来蹭L神热度了。】
【L神退役她笑得比花都灿烂,就这样还说自己是Liar粉丝,我呸!】
【算我以前瞎了眼】
【……】
那些封不过来的谩骂,谈梨视若未见。
舌尖上的压片糖已经快化完了,只剩薄薄的一片,被她抵在唇齿间轻舔。
一笑又潋滟。
“别开车,还能是什么恩怨?”
“Liar入队周年纪念日,爸爸蹲在直播间给他刷了一周火箭,手指都要报废了,按平台说的可以换他一句话。我让他随便来一句告白,再敷衍都行。结果如何,你们记得吧?”
直播间弹幕停了一秒。
然后是刷屏的哈哈哈,含泪的,解气的,嘲讽的,应有尽有。
没人不记得,毕竟是闹上热搜尾巴的事情。一周痴心换来Liar一句面都没露的房管转达——
“让她去玩梦魇,梦里什么都有。”
听见这句话,他们都能想象出那个电竞性冷淡是以怎样一副不以为意的冷嗤语气说出来的。
直播间里,推爆了对面水晶,谈梨慢慢揉着手指倚进电竞椅里。
乳白色的卷发垂下来一绺,掠过乌黑的眸,浅色的唇,莫名色气。
她却全不在意,咬着唇肉笑。
“他叫我做梦哎,这仇结大了。”
弹幕里仍旧密密麻麻。
直到一条土豪特效弹幕明晃晃地炸开在最上面。
【平台首页的Liar退役,梨子看见了吗】
谈梨揉捏的细白手指停在空中。
过去悄无声息的数秒,她弯眼一笑:“看见了啊,把Liar职业生平写得跟哀悼词似的。”
死寂。
回过神,房管头皮炸了,弹幕也彻底炸了。
【梨子你没有心】
【蹭热度狗给劳资死好吗??】
【枉我给你刷过的礼物!就当喂了狗!】
【就你这样还装什么L神粉丝!就缺那一口流量吗!活该Liar看都没看过你一眼!】
【……】
谩骂声里,谈梨开Q敲了一个企鹅头像的小号。
“陪我排几局。”
“几局?”对面很快回过来。
“不知道。”
对面沉默几秒,提醒:“恶意屠服小心被举报到封号。”
“……”
谈梨扯了扯嘴角,鼻尖旁那两抹亮色翘了翘,像哭像笑。
她慢慢敲键盘:“随便。”
【屠服?我没看错吧,哪个世纪了还有人开这种大言不惭的玩笑?】
【呵呵,就算职业选手赛程期不怎么排位,没辅助的ADC也是个孤儿。随便叫个辅助双排就想屠服,你以为你朋友是世界级辅呢?】
【当初就是以这么不要脸的气势蹭Liar热度吧】
【你也配当Liar粉丝?】
【Liar倒了八辈子霉被你这种人粉上!】
【……】
火上浇油。
不堪入目的辱骂刷满了直播间,房管都快急哭了的时候,直播间镜头里,谈梨切进排位。
她面上仍是散漫无谓的。
“房管不用封。”
“……”
“让他们骂。”
“……”
弹幕里一寂,然后掀起滔天的浪。
最后一点压片糖在唇间化了,再无踪影。
舌尖空落落的。
谈梨舔了舔嘴角,唇渡上薄薄一层糖色。
她想。
神庙塌了,
总该有叫他信民发泄绝望的地方。
·
这一骂从早到晚。
窗外太阳打东边起了,在中间悬了,又从西边落了山。
房间里没开灯,直播镜头前都渐渐暗下来。
直播弹幕上已经只剩零星几条弹幕,惨淡得像外边被屠了一天的国服排位。
说屠服就是屠服——
杀人盈野。
直播间在线人数还有几万,房间里却安静得如同朝圣。
谈梨播了一天,从早到晚滴水未进,鼻尖到脸颊两抹亮色褪去一半,像洇了水的华美画布。
美得惊心动魄。
最后一颗水晶炸得粉碎。
排位登顶。
谈梨坐了不知道多久,然后回神。
她的电竞椅往后滑了一段,已经僵掉的手指慢慢捏紧,指节压出苍弱的白。
弹幕纷纷回神。
讥嘲怒骂被淹没在刷了屏的“牛逼”里,谈梨没看。
一天滴水未进,她扶着桌边才起来。
最后一镜里,乳白色的长马尾晃过半空,女孩颊边两抹油彩托起鲜亮恣肆的笑,夸张却艳丽。
“停播。以后不会再上了。”
镜头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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