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丁琉璃
青杏将手中的小瓶子奉上,细声道:“在这儿呢!小姐醉了就爱闹脾气,怎么也不肯吃。”
闻致接过瓶子,倒了两颗小丸在掌心,亲自喂至明琬嘴边,低声哄道:“明琬,张嘴。”
青杏从未见他如此温声细语过,不由看愣了眼。一旁的小花心想“今日这事兴许能成”,便悄悄拍了拍青杏的肩头,示意她赶紧出去。
“可是,小姐她……”青杏满脸不放心的样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小花强行牵走了。
“哎呀,你放开我!”廊下,青杏甩开小花的手,贴在门上听里头的动静,眉头几乎凝成个疙瘩。
小花轻轻掩上房门,而后捏了捏青杏肉肉的腮帮,低声道:“别听墙角了,有闻致在呢,你上赶着去煞风景作甚?他俩和好如初,咱们的婚事才能妥当……反正,我是受够这种看着他们互相折腾的日子了。”
“谁要和你谈婚事了?”青杏将白眼翻到后脑勺,拍开小花乱捏的爪子,怒目道,“你根本就不知道,醉酒的小姐有多荒唐!”
“再荒唐,都有闻致压着呢!好啦,别生气了,我带你吃百果斋的点心去!”说罢,小花矮身将青杏往肩上一扛,不顾她的扭动踢打,笑眯眯走了。
屋内,纱灯明丽,明琬醉眼如丝,就着闻致的手迷迷糊糊将药丸含入嘴中,又“呸”地一声吐掉,皱眉道:“难吃!”
解酒丸是她自己配的,这会子倒嫌弃难吃起来。
闻致心中一软,觉得她醉酒的样子一点也不似平常沉静淡然,任性得可怕,连眉梢眼尾都是春光潋滟的嫣红一片,像是四月盛开的荼蘼花。
“好热,好晕……为何不开窗?”明琬又扭动起来,伸手去解淡绯色的春衫。
因为醉酒神志不清,她摸索了几次都没能顺利解开衣裳,登时生气闷气来,用力扯着衣领。
闻致怕她这般蛮力伤到自己,只好单手重新倒了药丸在掌心,另一只手腾出来按住明琬乱扯衣领的腕子,将她捞到怀中禁锢住,低声道:“夜里湿冷,你饮了酒不能吹风。别乱动,饮了解酒丸会舒坦些。”
他说话时胸腔震动,声音沉而安定。明琬不再乱扯衣裳,只是扭过头,绯色的唇抿得紧紧的,就是不肯吃药。
闻致没有法子,只好搁了药丸。
明琬按住了他的手,掌心滚烫。
闻致微微讶然,抬眸望向明琬因醉酒而格外艳丽的容颜。
明琬双目迷蒙,摇摇晃晃凑近脑袋,两手啪的合拢一拍,捧着闻致的脸颊疑惑道:“闻致?是你吗?”
“嗯,是我。”她下手没轻没重的,闻致感觉脸上麻疼,蹙眉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问道,“怎么了?”
明琬轻轻打了个嗝,眼中泛滥的水光不知是酒意还是泪光,抿着唇轻声道:“闻致,我难受……”
类似于“撒娇”的语气,令闻致心尖一颤。
他问:“哪里难受?”
“这里。”她拉着闻致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掌心下紊乱的心跳,令闻致霎时一震。他目光幽深灼然,深邃得几乎恨不得将明琬的灵魂吸入其中,占为己有。
明琬将晕乎乎的脑袋抵在闻致的肩头,闷声道:“闻致,我当初总是在想,不管我嫁入闻府的初衷是什么,我都努力去弥补和改变了,可为何你总是连好好同我说句话都不肯,为何遇到问题从来不顾我的感受任意为之?现在回想起来,那样患得患失的自己,真够傻的。可是闻致,我好不容易忘了你有了自己的生活,你为何还要来招惹我呢?你难道未曾听过一句话么:世上哪儿有什么破镜重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烛火摇曳,闻致心中仿若被钝刀来回割着,情不自禁揽紧了明琬的肩,沉声道:“我说过,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这一次,换我照顾你。”
“不。”明琬无情拒绝,醺醺然道,“你说世上的爱并非千篇一律,说占有偏执亦是有情,可是闻致,我又不是受虐狂,不过是千千万万平庸女子中的一员,为何就不能渴望拥有一份甜蜜平等的感情?”
“明琬……”
“我要惩罚你!”
明琬忽的抬头,瞪着闻致深邃的眉眼,加重语气道:“我要狠狠地惩罚你!”
夜幕笼罩,尘世的喧嚣还未散尽,仿佛万千光华都落在明琬眼中。闻致喉结滚动,半晌沉哑道:“你待如何惩罚?”
明琬挣脱他的怀抱,摇摇晃晃起身,歪身往柔软宽敞的床榻上一坐。她虚眼许久,忽然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命令闻致道:“你,给我跪下!”
闻致瞪大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但毕竟是经过大起大落之人,他很快恢复了面上的镇定,盯着明琬低沉道:“你醉了,明琬。”
而且醉得不轻,连自己说了什么胡话都不知道。
明琬大概觉得他此时的表情十分有趣,眯着眼晃荡脚尖道:“你不是想和我重归于好么?就这点诚意?当初你躺在榻上,我哪一次不是躬身半跪给你施针?”
每当听她提及当初,闻致就像是被捏住了命门般毫无招架之力,所有的清高与疏离皆不攻自破,溃不成军。
除了父母天子,他此生从未跪过任何人,此时却将下裳一撩,轻而缓慢地屈膝,而后膝头重重落在脚榻上,并非隆重臣服的双膝跪地,而是以一个虔诚的姿态单膝而跪。
他的上身依旧是挺拔的,无一丝狼狈之态,只是半垂的眼睫迟迟不愿抬起,在灯火的晕染中微微颤动。
下一刻,一只精巧的绣花鞋横到眼前。
榻上的醉猫翘起一腿,以脚尖抬起闻致的下巴,逼迫他仰起头来。若在旁人做来是折辱性极强的动作,偏生配着她醉眼朦胧的样子,却叫人生不起气来。
她恶人先告状,委屈道:“首辅大人为何不肯看我?”
闻致强压住心底的难堪和翻涌的燥热,单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腕,警告道:“阿琬,别闹了。”
“这便是闹了?还不够呢,我可没骂你嘲讽你,也没有将你赶出门。”明琬又打了个酒嗝,撑着脑袋皱眉道,“给我脱鞋宽衣。”
闻致五指一紧,灼热的视线下移,落在那只秀气的脚上。而后依言,生涩认真地为她除去鞋袜。
她的脚很是纤细干净,玉琢而成似的,带着微微的粉。还未多看一眼,榻上的醉猫却是又改了主意,起身捏住闻致的下巴,涣散的瞳仁盯着他许久,像是在研究一个新鲜物件似的,又像是在权衡什么。
接着,她小心翼翼靠近,去嗅闻致那两片薄而好看的唇。
闻致一惊,微微侧首错开了她的唇瓣。
尽管他渴望明琬的亲近,渴望了整整五度春秋,尽管她的每次靠近都像是在撩拨他心底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可他也清楚地知道,明琬醉了,醉得难以控制言行,这些所作所为非她本愿。
他不能,再让明琬厌恶他了。
可惜,酒醉的登徒子显然误会了闻致的一片好心。
明琬皱眉,很是不满的样子嘟囔:“别扫兴!”
于是硬生生扳过闻致的脸,对着他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唇啃了下去。
两片唇磕在一起,一时间两人都闷哼了一声。疼痛让闻致决堤的理智稍稍回笼,他推了推明琬,皱眉道:“别这样,你会后悔的……”
等到明天她醒来,定会恶心自己吻了一个不通情爱,且又精神有疾的疯子。
话音未落,他忽的闷哼一声,喘息起来。
明琬轻而易举地按住了他的穴位,很是得意般欣赏他震惊难堪的神情,弯着酒气迷蒙的眼睛道:“你知道么?此处穴位活血助兴,按之有奇效。”
闻致眼角连着耳尖皆是一片浅红,眸色深沉仿佛酝酿着汹涌的风暴,咬牙按住明琬的手,一字一句艰难道:“明琬,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手。”
“不。”明琬梗着脖子和他对峙,恶狠狠道,“我不会对你言听计从了,我要惩罚你,让你也尝尝爱而不得、被人轻视作践的滋味。”
说罢,她一口咬上闻致的颈侧血脉,似在宣泄自己全部的委屈与痛意,直至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自始至终,闻致身形僵硬如铁,呼吸急促微颤,任由她为非作歹,肆意捉弄。
如果,这能让她消气的话,他甘之如饴。
明琬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天还未全亮,残烛昏暗,锦帐生香,头疼得像是要裂开。
她懒懒抬起手臂搁在额上,却碰到了身旁熟睡的身形。
她一怔,下意识扭头,顿时一僵,瞪大眼宛若五雷轰顶,山崩地裂。
闻致安静地仰躺在一侧,双目轻闭,侧颜如神祗,借着昏暗的光,可看见他的颈项处满是……那样的痕迹。
视线再上移,正好对上了闻致黑沉的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其实没啥~二更结束!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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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痕迹
明琬隐约记得是小花出主意, 从房中取了一坛好酒相赠,说夜宴时让她与闻致邀月对酌,趁酒酣情正浓,两人再开诚布公地将心中嫌隙说清楚。
当时, 小花宝贝似的抱着那坛酒, 贼兮兮说道:“嫂子可别小看这坛酒, 我可是珍藏了好些年,和普通酒大不相同,保管一杯入口冰释前嫌, 两杯下肚便是掏心窝子的话也能挖出来,三杯入腹忘忧忘恨, 飘然若仙满室生春。”
明琬很是怀疑小花这主意的可信度。若世间真有如此美酒良药,可解千愁化万忧, 没有生老病死怨憎嗔痴的烦恼,还要她这大夫作甚?
她倒了一杯酒尝尝味道,是微甜的,颇有果酒的芬芳,便忍不住将一盏都饮尽了。
从前要尝药辨药, 为了保持鼻舌的灵敏,明承远从不许她沾烈酒,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能尝一碗用水和糖冲淡的甜酒解馋,故而明琬的酒量素来极差。那坛竹叶春虽说入口甘甜,却后劲极大, 没过一盏茶的时辰明琬便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
后来, 好像闻致来了……
“我要狠狠地惩罚你!”
“你,给我跪下!”
“你不是想和我重归于好么,就这么点诚意?”
“给我宽衣脱鞋。”
“别扫兴!”
明琬捂着钝痛的脑袋, 昨夜醉酒后的零碎记忆争先恐后涌了上来,记忆仿佛笼罩着一层橙红色的薄纱,朦朦胧胧,辨不清是真是幻。
明琬记得好像是自己先咬了闻致,糊里糊涂对他肆意轻薄了一番,后来不知怎的,等她回过神来时已被闻致抵在榻上凶狠地亲吻。闻致的呼吸很烫,脑后半披散的长发自肩头垂下,温柔地扫过明琬的鼻端,惹得她扭头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闻致的身子很沉,触及上身紧实匀称的肌肉,明琬难以呼吸,便皱着眉挣扎起来,推搡之间似乎还抬手打到了闻致的脸颊,很清脆的一声响。
霎时,两人都怔了一怔。
明琬醉得厉害,浑浑噩噩地看着闻致,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忐忑。明琬以为闻致会生气打回来,但他没有,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指尖送到唇边一吻,哑声道:“小心些。”
再后来如何,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此时,被她趁醉捉弄轻薄的对象就躺在身侧,目光深沉地望着她,静默无声,胜过千言。
明琬脑中一片空白,忽的坐起身挪远些,薄薄的锦被自身上滑落,露出了纯白的里衣……好歹还算衣裳完整。
见她下意识往榻里挪移的动作,闻致眸色黯了黯,也跟着坐起身来,薄纱锦帐跟着轻轻鼓动,烛光透过纱帐晕染一片昏暗暧-昧的暖黄。闻致起身时,衣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敞开些许,明琬看到了他从颈侧到心口的一溜儿痕迹……
就,很令人窒息。
明琬调开了视线。
倒不是因为难看或是别的什么,闻致无论何时都是赏心悦目的,不知是不是烛火的缘故,他的面容不似平日那般冷白严肃,唇色微艳,衬着衣襟下隐约可见的痕迹颇有种说不出的清傲靡靡之气……让人口干舌燥,难以直视。
明琬刚考入太医署的那年也喝醉过,拔光了老师种的药草,还跳到池子里捞了半个时辰的月亮,最后被气得吹胡子的老师送到明承远那儿,很是责罚了一顿。她只当自己醉了会顽皮些,竟不知还有这等杀伤力。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