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光同
期末考试快要来了,为了考出一个好成绩,江逾白认真复习,仔细梳理知识点。每一门考试的满分都是100分,只要考到70分以上,就能算作优秀,然而不少课程的平均分都在50与60之间徘徊,试卷题目的难度甚至会远远超出教学范围。
江逾白的目标是80分。
林知夏快要来剑桥读书了,虽然江逾白不可能在学习上超过她,但他也不能表现得太平凡——江逾白心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他就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他看见了林知夏的博士项目录取通知。
他拿起手机,给她发了一条QQ消息:“恭喜你,捕获了一颗新的星球。”
在此之前,他们很久没提过《探索宇宙》的剧情。
伴随着那一条短信,无数回忆如同潮水般涌入林知夏的脑海中。
她恍惚间觉得,小学、初中、高中近在昨日。她还记得小学四年级的暑假,老式风扇吱呀旋转,她躺在一张铺着竹凉席的小床上。摆在客厅的电视机正在播放一首电视剧主题曲,而她在认真阅读江逾白亲手绘制的《探索宇宙》系列漫画。
一晃眼呢,好多年过去了。
她快要大学毕业了。
于是,她言简意赅地回复道:“我想你。”
江逾白归心似箭。
*
十二月中旬,各科考试告一段落,江逾白的同学邀请他留在当地,欢度圣诞节,却被江逾白委婉地拒绝。江逾白连行李都没怎么收拾,直接坐飞机回到了北京。
他在北京的家里休整了两天。然后,他假借“送你一份新年礼物”的名头,把林知夏约了岀来。
严冬十二月,天色阴沉,寒气迫人,林知夏很怕冷,她不愿意在室外活动,江逾白就带着她去了他的家。
那是一个宁静祥和的礼拜六,江逾白的爷爷奶奶去了海南岛度假,叔叔正在国家大剧院排练演出,婶婶则在工作室做年终结算——换句话说,江逾白的长辈们都不在家。
江逾白提议:“我们一起过圣诞吧。”
“可是我从来没有庆祝过圣诞。”林知夏答道。
江逾白只是希望有一个节日,为他提供充分的理由,确保他能和林知夏独处一段时间。他拿出一份圣诞晚餐的菜单:“这些菜,你有兴趣尝一尝吗?”
林知夏扫眼一看,只见牡蛎汤、香煎牛排、蜜汁火腿、草莓蛋糕、柿子布丁赫然在列。她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我们赶紧来庆祝吧。”
这句话的真实意思是——我们赶紧开饭吧。
根据厨师的反馈,饭菜能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做好。而现在,正值早晨九点半,距离午饭还有三个小时,江逾白问林知夏想做什么?她说:“我想看看你的本科生活,你拍照片了吗?”
江逾白回答:“照片都在我的电脑里。”
“你的电脑呢?”
“在卧室。”
林知夏催得很紧:“你快点带我去你的卧室。”
江逾白却说:“你在书房等我,我把电脑拿过来。”
江逾白有他自己的原则和坚持。截至目前,林知夏和他还是好朋友关系,他不能让她踏进他的卧室,那样可能超过了交往的界限。
林知夏却冒出一个疑问:“你去我家做客的时候,就在我的房间里玩,为什么我不能去你的房间……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看的吗?”
江逾白养在家里的一只名叫“草莓”的小猫已经长成了大猫,一双猫眼像是世间最纯净的蓝宝石。那只猫从林知夏的脚边路过,“喵”了一声,林知夏弯下腰来,把猫咪抱进怀里。
江逾白瞥了一眼猫咪,又低声说:“把猫放下,跟我来。”
林知夏没有丝毫犹豫。她放跑了“草莓”,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他。
他们乘坐一台室内电梯,直抵三楼。
电梯门开了,地上铺着一层深蓝色的羊毛地毯,江逾白脚步无声地走在前方。他推开一扇房门,身影消失在房间之内,林知夏一脚踏进去,刚好撞上他的后背。
他侧过身,抬手扶住她。
林知夏环视四周:“我以前和你QQ视频的时候,见过这里,你的床总是这么大,能躺五六个人,你晚上睡觉……会在床上打滚吗?”
在床上打滚?
江逾白立即否认:“不会。”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大的床?”林知夏又问。
江逾白随口说:“你躺上去试试,地方宽敞,容易入睡。”
林知夏脸色微红:“这样不太好……”逾白也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影响。他开始转移话题:“我打印了你的新论文,放在我的书桌上。”
屋子里很暖和,江逾白没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和长裤。而林知夏仍然裹得严严实实。她解开羽绒服的扣子,轻声问他:“我的衣服能放在哪里?”
江逾白潜意识里还在思考他的床,听完林知夏的问题,他脱口而出:“可以放床上。”
第102章 吊桥效应
林知夏蹙眉:“不,衣服不能乱扔,要用衣架挂起来。”
江逾白拎起林知夏的羽绒服外套,随手拉开一扇衣柜门。他走进了衣柜里。
林知夏好奇地跟过去,见到了传说中的“衣帽间”——那个衣帽间比她的寝室面积还大。
她的正前方是一扇落地窗,深灰色的绸缎窗帘被收拢在窗户两旁。左右两侧的墙上镶嵌着纯木打造的壁柜,柜子里放置着各式各样的衣服、鞋子、帽子,外面罩着一层加厚型的结实玻璃。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圆形沙发,林知夏坐在沙发上,找到一只遥控器。她很有礼貌地问:“江逾白,我可以玩你的遥控器吗?”
江逾白应声道:“当然可以,随你怎么玩。”
他拿出一个衣架,挂好羽绒服,系上扣子,然后才把羽绒服放进衣柜。
林知夏的衣服被短暂地寄存在他的柜子里——想到这一点,江逾白走神了片刻。他准备对林知夏说点什么,又不能把心里话讲得太明白。他总是在隐晦地表情达意——这个过程本身是漫长而煎熬的,但他甘之如饴,不求回报。
窗外的浮云散去,天色渐渐地亮起来。
凉风掀起灰色的窗帘,椭圆形的光斑在地板上滚动,林知夏饶有兴致地追逐光斑。她还按动手中的遥控器,玻璃罩内的一个陈设台开始缓慢地旋转,展览出一排又一排的墨镜和手表,她大为惊叹道:“好神奇。”又说:“江逾白,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戴墨镜的样子,我想看。”
江逾白站到她的身边:“你帮我选一个。”
林知夏随手拿了一副墨镜。
江逾白身高一米八六,比林知夏高了二十厘米。不过他在她的面前弯腰了。她小心翼翼地把墨镜的镜腿架上他的耳朵,柔软的指腹轻轻地挨近他的耳尖,镜片挡住了他毫无遮掩的目光,可是她的双手既痒又酥,仿佛被石化一般安静地悬停在半空中。
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对她笑。
他的笑容悄无声息,一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她的心田被浇灌出丰泽的土壤,若隐若现的暧昧就在空气中疯狂滋长。
江逾白显然也意识到了氛围不对。
密闭的空间里,他甚至想抬手搂住她的腰——他在高中毕业舞会上和她这样亲密接触过,他的手掌和大脑都对此印象颇深。但是,她百分之百地信任他、依赖他,他不应该打着友情的幌子过分地亲近她。
他越喜欢,就越克制;越沉迷,就越理智,这自相矛盾的一条路,是他自找的死路。
他沉默而专注地看着她。
林知夏的状况并不比他乐观。她罕见地陷入词穷,又忽然想起自己的正事:“你的本科照片呢?我是来看照片的。”
她后退两步,跑出了衣帽间。
*
卧室的东南方墙角,立着一张书桌,桌上有台式电脑,也有笔记本电脑。江逾白打开笔记本,输入密码,林知夏就在他的背后游荡。
她看见书架上摆着一个装帧精美的档案盒,封面贴着一颗红如火焰的草莓。她鬼使神差地抓起档案盒,才发现盒子里装着几本打印版的手稿——她公开在网上的手稿。
她后知后觉地仰起头,再次观望卧室里的陈设。
这间房子里一共只有两幅画,一副是夏天的树林,另一副是浩瀚的星空。她不知道这是一个巧合,还是江逾白的特意设计。
她好想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江逾白忽然叫了她的名字:“林知夏,你过来吧。”
林知夏注意到,现在的江逾白不喊她“夏夏”,也不说“林林林林知夏”,更没提过“林知夏船长”,还有大半年没有自称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被自己的各种猜测和迟疑困扰,有些赌气地说:“我不过去。”
江逾白极有耐心地问:“你不想看照片吗?”
林知夏犹豫数秒,最终还是跑向了他。她站在他的身侧,右手的食指按住键盘,一张又一张地翻动照片。她很快就开心起来,赞叹道:“这张拍得真好看,构图很有艺术感。”
江逾白似乎特意为她准备了照片。他在上课的路上拍照,坐在书桌前写作业也拍照……林知夏观赏了几分钟,就能想象出他的日常生活。
她说:“就算你离我很远,我也没有和你分开。”
他反问:“你还记得双星吗?”
“当然,”林知夏复述她当年的话,“不同的轨道,相同的中心。”
话音落后,室内更为安静。
林知夏又说:“我觉得,我正在和你一起长大,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了。”
江逾白拐弯抹角地引导她:“经历得多了,人就会变,我们的轨道不能变……”
“我懂,”林知夏点头,“我会经常和你分享我的生活经历,也要跟我分享。”
每当林知夏写完一本日记或者随笔,她都会把笔记本送给江逾白。她知道他会妥善保管,但她不知道他会反复。他们之间的交流逐渐促成了灵魂的共鸣,就像永恒而稳固的双星系统,从相逢的那一刻开始,她不再感到寂寞。
江逾白的心情也很不错。他的语气变得轻快,像是在学她说话:“好的好的。”
林知夏搭住他的肩膀:“学我有意思吗?”
他笑了:“没意思我就不会学了。”
林知夏绕到他的另一侧,另起话题:“明年我们就能一起上学了,你读本科,我读博士,请你叫我林博士。”
江逾白接受她的所有设定:“林博士。”
林知夏开心地说:“我和你在一个学院,能和你一起参加学院活动。我还会申请做助教,要是能教你就更好了。”
“你这么想做我的老师?”江逾白问她。
“是的,”林知夏大方地承认,“当你的老师很有意思,要是没意思我就不当了。”
江逾白合上笔记本电脑:“大二的课程很难,我等着你来教我。”
林知夏兴奋地拍响了书桌:“等我一年!”随后又说:“不过我明年出国的时候还没成年,按照规定,我要找一个本地的监护人。”
江逾白立刻自荐:“我能帮你找吗?我爸爸有很多朋友。”
“好的,谢谢。”林知夏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