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刀寒
她趴在他肩上低低地笑。
黎寻背着她慢慢走着“我以前也这么背过你。从村子那一头,走到这一头,背着你去村口的小卖部买水果糖。”
夏夏反驳“胡说,我不喜欢吃糖。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当然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黎寻侧过头来“知道你为什么现在不喜欢吃糖了吗?就是因为那时候吃太多了,天天扯着我裤腿说,哥哥我要吃糖哥哥我要吃糖,啧,把我家底都吃没了。”
旅馆的房间并不算大。
沈隽意背着她,就这么一圈一圈围着房间走着。那些台词都已经烂熟于心,背着少女这么走着时,好像真的变成了故事里的那个少年。
“前面就到家啦,猜猜是我的家还是你的家。”
说完这句台词,就该赵虞接了。
结果沈隽意等了好一会儿,后面都没动静。
他脚步一顿,轻轻停了下来,听到耳旁传来的浅浅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第一次拍电影,她其实心里也一直绷着一根弦,每天在片场比谁都认真,哪怕没有戏份,也会虚心观摩做笔记。
精神压力会比体力劳动更让人疲惫。
沈隽意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一步一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掀起被子后将人放在了床上。
赵虞沾床时嘟囔了一句什么,又翻了个身沉沉睡了过去。
他替她把被子盖好,俯身关灯时手顿了顿,用气音喊她“赵虞――”
没人回应。
他咧嘴笑了下,小声说“晚安啦。”
啪嗒一声,灯光暗下来,他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直到房门关上,黑暗中,赵虞偷偷睁开了眼,很慢很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第65章
能在狗东西背上睡着她也是没想到的。
主要是她自从开机以来神经就一直绷得挺紧,女主角夏夏的人设和她相差太大,她挺担心自己演不好的。沈隽意还说他担心,他有什么好担心,黎寻不就是他本色出演的沙雕嘛。
趴在他背上时,像坐车一样摇摇晃晃,把她瞌睡都给摇出来了。
好在她惊醒,一挨床就醒了。只是这样的场景未免尴尬,只好继续装睡把这一art混过去。
刚才困得不行,现在躺下来却变得极度清醒。一闭上眼,脑子里都是趴在他背上时温热的触感。
刚才他小声喊她时,惊得她睫毛都颤。
赵虞咬着被子懊恼地捶了下床,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跟他保持距离!
她不想再动心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沈隽意照例开开心心去找赵虞吃早饭时,就发现人早走了。他还以为她提前去了片场,结果下楼去到餐厅才发现赵虞跟组里的新人配角坐在一起,吃着早餐有说有笑。
晨起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在她脸上,那笑容别提有多明媚了。
小狮喝了口粥,抬头看了看对面眼神郁闷用筷子戳包子的老板,忍不住说“不想吃就给我吧,芽菜馅儿的最好吃了。”
沈隽意瞪了他一眼,拿起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小狮朝赵虞那头看了看,语重心长地说“你也别怪小虞避嫌,男女主c炒得太过受伤的往往都是女方,戏里亲密就算了,私下保持距离对你们都好。”
沈隽意气得不行“我这还没开始炒就过了?那她之前传那么多绯闻不照样风生水起,也没见她保持距离啊!”
小狮“那其他男演员能跟您比吗,您可是娱乐圈的一座大山,您粉丝的战斗力之前那些男演员加起来也比不上呀。”
沈隽意“???”他愤怒地瞪着小狮“你被开除了!”
小狮“qaq我这不是在夸你吗?”
剧组给男女主演都配了商务车。
往常沈隽意都是蹭赵虞的车跟她一起过去,赵虞也习惯每天等他上车再走。这次为了表示自己很生气,等赵虞上车时沈隽意就一脸高冷地从旁边经过。
接下来的剧情他都想好了。
赵虞肯定会喊他上车,他就回头冷笑一声说“跟你一起吃早饭的小奶狗坐车吧!”
结果赵虞完全不按剧情来。
他刚一经过,身后车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
半掩的车窗里传出赵虞打哈欠的声音“师傅开车。”
一个人演了一场戏的沈隽意“???”
他真生气了!!!
南方的天气像女人的心思一样多变。
早上还晴空万里,吃过午饭后天色突然就阴下来,大片乌云汇集遮住了阳光,大雨渐渐落了下来。
岳梨撑着把伞从片场跑到剧组临时搭建的拍摄棚里,对看剧本的沈隽意说“刚好遇到下雨,我们把雨天那场戏提前拍了吧。”
天气预报显示最近半月都是晴天,他们在这边的戏份不多,不可能一直等着天下雨,本来打算雨天那场戏利用人工降雨也就是洒水机来完成。没想到天公作美,突然来了场大雨,岳梨赶紧让剧组调整机位准备。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说不定一会儿就停了,可不能耽搁。
沈隽意和赵虞赶紧去化妆换衣服,开拍他们进组后的第一场戏。两人都属于那种时间没能在身上留下痕迹的人,出演小几岁的角色完全不违和。沈隽意还为此剪了寸头,看上去更有少年野气。
岳梨把两人叫到一起,最后讲了一遍戏,就正式开始了。
空气中都是雨水冲刷泥土草木的气息,所有设备都做好了防水措施。沈隽意躺在床上闭着眼,听到岳梨喊“action”,几秒之后,被一声“惊雷”惊醒。
少年猛地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窗外大雨淅沥,沈隽意大梦初醒一般呆坐了两秒,出声喊“夏夏?”
没人应他。
他匆匆跳下床,随手捡起搭在床头的外套,一边穿一边急匆匆往外走“夏夏?你在哪?”
乡下的房子类似四合院的形式,几间房屋呈u型坐落在院墙内。南方的屋檐微翘,雨水顺着房檐像线垂下。
院子里空荡荡的,找不见夏夏的影子。
她的病没有规律,不知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就会发作。每一次发病,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就又变得陌生恐怖,让她忍不住想藏起来。
少年的神情从着急逐渐变得害怕,夺门而出,“夏夏!”
岳梨喊“卡!”她拿起小喇叭,声音在噼噼啪啪的雨声中有些散“前头ok,后面从跑出门那里再来一次。”
沈隽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等助理把身上的水都擦干,化妆师又过来帮他吹头发。
赵虞裹着外套坐在廊檐下看着,心说,狗东西演技还挺好的。第一场戏就这么入戏,看来私下的确没少努力。
院子里的戏接连拍了四场,岳梨才终于满意。
虽说是夏天,但村里的雨打下来还是湿漉漉有些凉意,小狮端着兑好的感冒灵候在一边,等沈隽意一结束赶紧凑过去让他喝。
结果沈隽意一脸嫌弃“我这身体需要喝这个?拿走拿走。”
小狮劝说“以防万一,你就当热水喝了嘛。”
沈隽意说“不要,我不喜欢那味儿,换成热水过来。”
赵虞在旁边嗤之以鼻“多大人了,还怕喝药。”
沈隽意愤怒地看了她一眼,重重哼了一声,但什么话都没说,转头时接过小狮的药一口闷了,擦擦嘴角高冷离开。
总算实现了早上没能实现的剧情。
赵虞“…………”
接下来场景外移,到了大雨倾盆的田野。
沈隽意全身都被大雨浇透,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他整个眼眶都红了。岳梨拿着喇叭说“就要这个状态,准备!”
夺门而出的少年挨家挨户去砸门,问他们有没有看见夏夏。
当年的很多村民都已经离开了村子,村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一些孤寡老人。黎寻少时顽劣,不是偷了这家的鸡,就是摘了那家的果,长大后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却开始会把赚到的钱拿给村子修路了。
听说夏夏不见了,上了年纪的村民们都撑着伞出来找。
少年握着伞奔跑在泥泞的田野上。
前两天进村时,他还扬言可以在上面骑摩托车,今天却脚底打滑摔出去老远,脚上那双草拖鞋都摔进了田里,惊动了田里的野鸭子。
他爬起来,沾满泥的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又继续跑。
他好不容易才又遇到她。
不能再把她弄丢了。
跑过牌楼时,看见少女顶着一张荷叶,站在废弃破旧的瓦房下避雨,怀里还抱着一个袋子。
沈隽意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缓了好一会儿,然后伸出手在雨中洗干净掌心的泥泞,抓起衣摆往上擦了擦脸,才终于朝她走去。
岳梨喊“卡”,切换机位进入下一场。
赵虞之前在《九霄》里饰演骄纵天真的清铃公主就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这次饰演夏夏还特意减肥了,使自己更贴近那个单薄柔软的形象。
妆发师利用阴影和眉形的改变令她五官柔和不少,少了在舞台上张扬的美,多出几分邻家妹妹的感觉。
荷叶,瓦房,大雨,少女往那一站,就是一副山野画。
看见他过来,她有些惊讶又着急地往前走了几步,少年远远冲她吼“回去!别淋雨!”
于是她又退了回去。
沈隽意加快脚步跑到她跟前,头发顺着雨水贴在脸上,看上去无比狼狈“你跑哪去了?”
赵虞想伸手替他擦脸上的水,被他侧头避过“家里什么都没有,我去村里的商店买点东西。”
沈隽意看向她怀里那个鼓鼓的塑料袋“我不是跟你说过别乱跑吗?!缺什么告诉我我会去买!”
荷叶下的那双眼睛偷偷打量了他一会儿,小声问“黎寻,你生气啦?”
少年别过头哼了一声,伸手把塑料袋拎过来,撑开那把黑色的大伞,一言不发将她揽到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