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赵瑞这才安心。
两个人不过就说了几句话,便不再多言,待行至勤政殿偏殿,两人便更是端肃。
若是往常,夏日的勤政殿都会摆放冰鉴,往来行走都不觉炎热。
不过此时,赵瑞能清晰感受到偏殿里的闷热,显然,勤政殿已不能摆冰鉴。
赵瑞垂下眼眸,静默不言。
不过多时,从正殿中传来飘忽的嗓音:“进来吧。”
赵瑞跟着韩安晏,如同猫一样往御书房里行去。
此刻的御书房简直如同火炉。
赵瑞身强体壮,年轻气盛,身上又穿着厚重的官服,没走几步路,便汗流浃背,脸颊通红。
他从袖中掏出帕子,在脸上轻轻擦拭,深呼一口气后,才缓步立在雕花屏风之后。
韩安晏的细嗓子响起:“陛下,赵王世子求见。”
他说完,便轻轻推了推赵瑞,赵瑞就跟着他绕过屏风,直接在御案前跪下。
靠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轻声说:“起吧。”
赵瑞起身,垂眸看着脚尖,不敢直面圣颜。
“你是年轻人,自然是怕热,”天宝帝的声音温和,“瑾之,过来扶朕起身。”
赵瑞心中更沉,他快步上前,一双手恭恭敬敬托在天宝帝的手臂下。
天宝帝扭头看了一眼青年人,不由笑了笑。
他把自己细瘦冰冷的胳膊放在年轻人手上,让他扶着自己起身。
同上一次相比,他已几乎不能靠自己行走。
韩安晏适时上前,扶住天宝帝右手。
两个人沉默地搀扶着他,待在软塌前坐下,天宝帝才对赵瑞说:“瑾之,坐在窗下吧,凉快些。”
赵瑞十分动容:“陛下。”
天宝帝拍了拍他的手:“好孩子,坐吧。”
赵瑞这才坐下。
待他坐稳,才发现软塌前已摆好茶水点心,甚至还有一碟子玉
露葡萄,一颗颗晶莹剔透放在碟中,很是漂亮。
天宝帝笑了:“刚刚老二来过,他喜欢吃,讨了一篮子给他媳妇,一会儿给你也带一篮子。”
天宝帝顿了顿,打趣他:“虽然不是媳妇,但若不讨好,你就没媳妇了。”
他一贯喜欢打趣小辈,赵瑞微窘,还是起身谢恩:“谢陛下恩赏。”
天宝帝笑着看他,见他神情沉稳,不骄不躁,不由也有些满意。
一朝天子一朝臣,跟着他的老家伙,也都到了年纪。
天宝帝不去说这些,只问他:“可是有什么进展?”
赵瑞沉默片刻,还是问:“陛下,臣想知当年隐山寺旧事。”
天宝帝端着暖茶的手微微一顿。
良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还是到了这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天宝帝:你要没媳妇了。
赵瑞:……???
第84章 定风波09更新:2020-10-26 16:42:25
赵瑞从勤政殿出来的时候, 浑身都湿透了。
即便刚才坐在窗边,勤政殿里也不透风。
加之天宝帝说的那些旧事,让赵瑞怎么都无法放松下来。
只最后要离开时, 天宝帝才道:“你不用太过紧张,也无需去分辨其中对错, 只谢爱卿的案子可以尘埃落定, 便可。”
天宝帝看着面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对大齐的未来有着无限的向往。
这种向往,让他平素柔软的心肠也跟着冷硬起来。
“无论这个案子是否跟隐山寺有关, 朕心意已决。”
即便这一次要背负骂名,天宝帝也在所不惜。
这一瞬,赵瑞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离开勤政殿时, 韩安晏亲自送他。
他陪着赵瑞一路出了勤政门,又往南景门行去。
韩安晏看赵瑞有些神不守舍, 便劝他:“世子无须担忧,圣上心中都有数。”
赵瑞顿了顿, 还是说:“可若没有证据……圣上……”
韩安晏摆摆手, 不让他继续说。
“世子啊,”韩安晏道, “圣上荣登大宝二十三载, 一心只为家国天下,至于他自己, 早就随着娘娘离开了。”
“长信宫里的事,哪里需要什么证据?”
韩安晏如此说着,把手里的食盒递给赵瑞。
“在天宝二十一年时,圣上便有了这个觉悟,只不过没想到……日子过得太快了。”
他自知时日无多, 下定决心不再等。
赵瑞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对韩安晏拱手:“多谢大伴。”
韩安晏冲他笑笑,目送他离开长信宫,才收回笑容,匆匆往勤政殿赶。
另一边,赵瑞没有回皋陶司,他一路直奔青梅巷。
谢吉祥还等在家里,没有入睡。
赵瑞一进门,谢吉祥便知他有话要说。
“去隔壁说话吧。”赵瑞直接开口。
两人便去了青梅巷十七号,赵瑞让赵和泽煮好水,跟谢吉祥一起坐在院子里。
天上群星璀璨。
谢吉祥安静坐在他身边,听他幽幽开口。
赵瑞想了想,还是决定从隐山寺开始说起。
“今日我进宫,特地问了圣上隐山寺的旧事,此事虽不好外言,但圣上知同谢伯父的案子有关,还是知无
不言。”
赵瑞道:“隐山寺事发是在三十年前,当时是永安三十四年,先帝爷在位时。”
先帝永安帝,冲龄即位,在位四十一年,殡天之后上谥文,是为文帝。
慈惠爱民曰文,这个是谥号,是对永安帝最好的诠释。
因其仁政,使得曾受战乱的大齐能休养生息,以至当今盛世。
永安帝一生受臣民爱戴,他自己也励精图治,从不肯骄奢淫逸,是一个百姓称赞的好皇帝。
然而,这样一个皇帝,却有一个缺憾。
他膝下空空,子嗣单薄,至三十多岁时,膝下只两个皇子,当时大皇子已经十几岁,二皇子还在襁褓之中。
大皇子为早年的侍寝宫人所出,性情乖张,不被上喜,但当时永安帝膝下只这一个皇子,便只得耐心教导,待到十来岁时,父子二人倒也还算平和。
但谁也想不到,到了永安十八年,永安帝过了而立之年时,他所宠爱的陈贵妃有孕,待到永安十九年元旦日,诞下了永安帝的第二个儿子,也就是现如今的天宝帝。
此时的大皇子已经隐隐当了十几年太子,他曾经是永安帝唯一的儿子,从小到大,即便再顽劣父皇都不会如何惩戒他,可这个新生的弟弟,却一下子把大皇子从神坛上拉了下来。
他不再是唯一的那一个。
赵瑞说的这些,坊间其实大抵也知道一些,不过没有宫中清晰罢了。
谢吉祥安静听着。
赵瑞继续讲述过去的故事,不,对于长信宫来说,这些都是历史。
大皇子到底怎么想的,至今无人得知,只是陈贵妃诞育了二皇子后,被封为皇后,位主中宫。
尚且在襁褓中的二皇子,一下子成了中宫嫡子,地位尊崇。
自此,大皇子的顽劣全都消失不见,之后的许多年里,大皇子仁和友善,变成了人人喜欢的模样。
而二皇子却身体孱弱,无论太医怎么尽心,二皇子的身体始终无法同常人一般康健。
但他性情温和,喜读诗书,敏而好学,同一样喜欢读书的永安帝父子相合,永安帝对二皇子的偏爱几乎溢于言表。
这种情况下,宫中表面上花团锦簇,一家和睦,暗地里却波涛汹涌,内藏玄机。
待到了大皇子弱冠
之后,永安帝便下旨封大皇子为忠王,娶王妃沈氏,出宫开府,成家立业。
这一个举动,几乎直接判了大皇子死刑。
赵瑞道:“大皇子顺顺利利当了十几年隐藏的太子,他不会甘心失去帝位,但他又很清楚,他碰不到自己弟弟一根手指,便只能在宫外钻营。”
出了宫,其实也有好处。
“隐山寺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忠王眼中,他派人控制住隐山寺的僧人女尼,让他们霍乱燕京,伺机控制燕京的堂官。”
不仅如此,他还让人潜入金吾卫,想要控制燕京布防。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控制这些堂官禁军的,只是在永安三十四年时,忠王趁二皇子重病,永安帝心神不宁时,突然犯上作乱,意图篡位。
永安帝对这个儿子从来就没放心过,因此燕京北郊一直驻扎先锋营,在忠王终于动手篡位时,一举拿下了想要弑父篡位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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