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 第8章

作者:玖月晞 标签: 业界精英 都市情缘 现代言情

  孟昀懂了,说:“斜杠青年。”

  校长没明白。

  孟昀拿出纸和笔,解释:“比如我,作词人/作曲人/音乐视频up主/志愿者,这就叫斜杠青年。”

  校长说:“一看你就有耐心,能和娃娃相处得很好。”

  孟昀忽然就心虚了。

  校长走后,她坐在钢琴凳上,翻看课程表。只有初中部有音乐课,共十个班,一周各一节课。

  孟昀毫无准备,不知该教他们什么,怎么教。

  她别的不确定,有一点倒很确定——她没有足够强的耐心,也没有足够好的脾气。

第6章

  孟昀还记得三个月前。

  那天,林奕扬工作室发微博:“单身。炒作。”

  她小号涌入无数辱骂。虽然网友并不知道她就是“孟昀”,骂的只是一个虚拟号,但她实在不是好脾气的主儿。

  网友A:“恶心,你怎么不去死?”

  小号:“你先行,我随后。”

  网友B:“做梦都在想林奕扬吧,疯了你。你也配得上他?”

  小号:“不然你配呀。”

  网友C:“原地爆炸吧你。”

  小号:“你先示范一个。”

  网友D:“你到底是哪家的职黑,收了多少钱干这种亏心事,不怕遭报应吗?下贱坯子。”

  小号:“真有报应怎么你还活着?”

  她还在快意恩仇呢,林奕扬一条微信过来:“昀昀,你别这样。”

  孟昀从小骄纵惯了,谁把她惹毛,天王老子她也干翻。

  但那天她真的就下线了。不止于此。几天后她发了条道歉微博,声称是在校学生无聊YY,对给林奕扬和幕后工作者孟某造成的困扰表示歉意。

  骄傲有什么用呢,嚣张也都是给外人的。她那么霸道,偏偏是个谈了恋爱就沉迷其中掏心掏肺不可自拔的人。她不是离了男人就不行,她是缺了爱就不行。

  门口一道人影闪过。

  孟昀回神,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教室。

  窗外绿树蓝天,视野开阔,远离上海两千多公里。

  她问:“谁在外面?”

  两条瘦瘦的影子在门口的地板上扭扭捏捏,推推搡搡,时不时一根麻花辫冒出门框,又缩进去。

  孟昀也不过去,手指从钢琴上划过,摁了一小段音符“一闪一闪亮晶晶……”

  门口的动静消停了。一只脑袋探出来,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黑眼睛又大又亮,撞见孟昀便立刻缩回去。

  孟昀好笑,看这害羞劲儿,怕不是陈樾的妹妹。

  她摁着琴键,说:“我看见你了哦。”

  小女孩再次探出脑袋,有些怯:“你咯是新来的音乐老师?”

  孟昀说:“是哦。”

  第二个小女孩也冒出来:“我们是初一(3)班呢。”

  十点钟的课正是初一(3)班。

  孟昀说:“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抿唇笑。

  第一个说:“我叫西谷。”

  第二个说:“我叫白叶。”

  孟昀从花名册上找到她俩,道:“名字很好听。”

  小女孩害羞地笑了,身子却探出更多,孟昀瞧见了她们又旧又皱的T恤和又黑又瘦的手臂。

  “老师叫什么?”

  “孟昀。”

  “哇。”西谷说,“梦云。是梦里的彩云吗?”

  孟昀稍愣,从未有人这么解释过她的名字。她原想告诉她们,昀是日光的意思,但未开口。

  白叶热情地说:“老师,我们云南是彩云之南。”

  孟昀微笑:“我知道。”

  叮铃铃,上课铃响。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齐齐冲孟昀笑:“梦云老师你长得真好看!”话音未落,人影跑开,只留一地日光斜在门框里。

  高原山区空气澄净,无污染,阳光比平原地区强烈许多,白灿灿的,孟昀忽然就看到了“昀”这个字的意象。

  她从包里翻出基金会发放的课本,思索如何给孩子们上课,教歌曲还是音符?流行还是民歌?功课没做足,临时抱佛脚。她愈发心虚了。

  十点上课铃声响,孟昀出现在初一(3)班教室门口。室内鸦雀无声,三十几道目光齐刷刷聚在她身上。学生们很直接,毫不避讳地从头到脚打量她,仿佛她是从外星来的。

  孟昀走上讲台,亦扫视他们一圈——没有统一的校服,衣衫脏旧,脸庞黢黑。眼睛却黑白分明,直勾勾看着她。

  孟昀微微一笑:“我是你们新来的音乐老师,叫孟昀。”

  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是昀,不是均,别读错了。”

  底下立刻就有调皮的孩子读:“孟均!”

  教室里起了嬉笑。

  孟昀放下粉笔,说:“好了,现在去音乐教室吧,下楼轻声,不要吵到其他班的同学。”

  男孩子调皮些,风一样从孟昀身边卷过;女孩子一簇簇围在她身旁,隔着一段距离,不太靠近,也不远离。

  她们好奇打量着孟昀,她的头发,她的裙子,她的手指甲,她的高跟鞋。

  “老师,你的指甲咯是涂了指甲油?”

  “是美甲。”孟昀说完,发现她们不懂,于是说,“对,指甲油。”

  “老师,你穿的鞋子,会不会摔倒?”女孩盯着她闪闪的鞋子,问道。

  孟昀看了眼小女孩的鞋,是一双尺寸过大的男士运动鞋,不知是家中兄弟留下的还是捐赠的。

  她说:“不会。走习惯就好。”

  西谷说:“老师呢鞋子不好走山路,怕是会栽到泥巴里克呢。老师你们那点儿咯是没有山路,是很宽很宽的水泥路噶?”

  孟昀没来得及回答,又一个问:“老师你从哪里来?”

  “上海。”

  孩子们像传秘密一样,交头接耳地分享开去:“老师是上海来的。”“老师是上海来的!”

  到了音乐教室,消息在全班炸开,他们七嘴八舌,音乐课的教学内容全被甩到教室外。

  “上海有海吗,老师?!”

  “有。还有江。”孟昀说,“同学们,我们先上——”

  “老师,上海的楼咯是很高?”

  “很高。”

  “最高有好些层呢?”

  孟昀答不上来,翻手机查了一下,说:“上海中心大厦,有六百多米吧。我们今天学——”

  “咯能看到云?”

  “看天气,有的时候可以。”

  “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手机?”

  “应该是。”

  “学生也都有噶?”

  孟昀不知这都是些什么问题,答:“都有吧。同学们先听老师——”

  “老师你的手机是不是苹果?!”后排一个男孩子大声问。

  正是那个叫她孟均的男孩子,孟昀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临钊。”他报名字时,周围几个男生都笑了起来,只有一个很安静,不怎么说话。点名的时候孟昀对那男生有印象,叫龙小山。

  孟昀说:“是的。”

  杨临钊问:“老师,能不能借你的手机看一下?”

  孟昀面色微肃,说:“不行。”

  杨临钊肩膀一耸,伤心状:“好吧。”

  “老师,你几岁了?”

  “老师,你结婚了没有?”

  “老师,你在我们这里待多久?”

  ……

  下课铃响,孟昀什么也没教成,搞了一节课的Q&A。

  她有点疲惫,回到位于教学楼西侧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专为支教的老师和志愿者配置。孟昀属于志愿者,和她同属志愿者的还有一个山西来的体育老师徐江松,四川来的卫生健康老师丁棉棉。

  另有一个本校的体制内教师李桐,教高中英语。她也是基金会的志愿者,兼负心理健康的职责,还负责这一片好几所中学小学的女孩生理卫生课。

  除此之外,她还经营了一个视频号,给学生们拍短视频。跟陈樾一样,也算是一材多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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