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荣千树
一扇门推开,由安静到嘈杂,一瞬之间。
突然推开的门里出来一群人,男人西装革履,女人艳丽富态,而这些人在看见他们的那一刻集体脸色一僵,微妙至极,林恩筱却看得清。
众人各各向傅荀打招呼寒暄,参加过几次傅家的家宴,这些人当中多半是长辈,却均未对傅荀直呼姓名,而虔诚的叫了“总裁”,然后小心的离开。
傅荀面色淡淡的只略点头,房间里留下的人安静下来,都看门口,傅荀径直走到病床前,他脸上淡淡的神情变了,换了一副饱含焦急、担心和无可奈何的抱歉的神情。
林恩筱的手被松开,但她也随着傅荀上前,同样关切的看着床上那银发老人身体状况。这于她并不难,虽然对床上的老人并没什么好感。
老人姓戴名兰,傅荀的奶奶,七十多岁,头发几乎白了大半,剪的很短卷卷的蜷了一头。她眼神炯炯,两片薄唇虽因年迈而下垮,却仍残留着浓浓的骄傲弧度。林恩筱见过她对别人,是锱铢必较的,好在老人家对她还着实客气。
“医生呢,医生怎么说,”傅荀转过脸来问病房中仍围着的一圈人。
姑姑和一个着正装的中年女人上来,说了一堆繁杂的东西,林恩筱趁机退开了。
她家里的奶奶也不是什么善茬,造成这样性格的原因她以为大概相同,长居高位,受惯了吹捧,年龄大了更是受惯了子女的恭敬爱护、外人的尊崇,早没了照顾他人的好习惯。
不过她家里的奶奶和这个老太太相比,一个只是爱无理取闹娇惯成性的小老太太,而另一个则是恃财傲物的刻薄老妇。
林恩筱是见识过她说话的份量的,所以连堂堂傅荀也在她的面前演起了戏。
第7章
病房大,人多,戴兰身边从不缺人,除了至亲子女、助手,还长年守着些娘家的亲戚。
苏芸,傅荀的母亲,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似是难以融入这样的人际关系中,林恩筱一来便见她在那儿,这下过去她身边坐了,“妈,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苏芸捧上儿媳的手握在手心,“果果,手怎么这么冷,天气凉了,别穿太少,年轻人也要注意保暖才好。”
“我知道,谢谢妈。”林恩筱说话,苏芸浅浅的笑,理理她的衣服,摸摸她的头发。苏芸和她的妈妈认识,也从小认识她,以往便亲切的叫她的小名。
林家,父亲那辈三儿一女,原本林恩筱已觉得挺复杂,虽然家族的大权握在她爸爸手上,也没人敢挑她的大刺,不过只小事的龃龉,也够让人恼火。
傅家这庞大的支系,林恩筱接触的不多,只乍一看,就已经有些叫人望而生畏了。
傅家也是兄弟三人,有两个女儿,还有诸多的外侄,都驻扎在傅家的明仁集团,兄弟姊妹也分了几派,傅爸爸四年前病世,明仁集团乱到岌岌可危,后来傅荀便回国了。这些事林恩筱都知道。
这个空间里女眷众多,医生被人找来,傅荀询问病情,一切都和谐,门里又进来个人,是个男人,约有五十余岁年纪,一推开门便比傅荀更为急切的奔到了病床前。
床上的戴兰却是以一声高呵迎接,“你喝酒啦!”
“有场应酬,应酬,妈您别老动不动脾气就上来,这样对您不好。”男人是傅家老二,傅荀回国前,明仁集团就握在他的手里。
“应酬,荀儿就没有应酬,怎么就你整天醉醺醺的!”
一个打扮时髦看似年轻却也有五十岁年纪的女人,先前坐在一处沙发上与人说话,这下赶紧出来调停,争吵的母子俩才重新把手言欢。而与此同时,医生正在一旁对病人的情况作汇报,被这样的对话将他打断,可见,病情如何,实际上并没有人真正关心,大概还包括病人本人。
医生礼貌退出,戴兰便开始打发人了,那一帮表亲女眷都争抢着留下来陪夜,戴兰一个没留,人潮退去,只有三个正装女人依然留在病房里。一个家庭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林恩筱觉得这个小社会很复杂。
病房里这个时候除了戴兰就剩了6个人,戴兰将傅荀与林恩筱叫到病床边,苏芸仍坐在那角沙发上。
一个女人替傅荀拎了一张椅子,他坐了,林恩筱规矩的站在他的身旁。
男尊女卑,林恩晓不喜欢这种事,但在傅荀的身边,她并不会认为有何不妥。傅荀年龄长她六岁,社会地位也确实非常的高,他接管明仁集团后做了几件大事,不但让一个濒临瘫痪的大企业再次生龙活虎,还领着明仁集团走上了行业巅峰,在江城乃至更为广范围的天地里为人所尊崇,抛开丈夫身份,他也是一个十分值得让人尊敬的人。
这是自然烙在林恩筱心上的,或许就是这一切造就了她在两人关系里的卑微。
傅荀西装笔直,单手撑着膝盖,腕上的表盘折射着一道冷光。
“荀啊,你二叔不靠谱,但是你也得记住,他是你二叔,和你一样,身上流的是我傅家人的血,以后不管怎样,你也应该爱戴他。他从小身子骨不好,我和你爷爷对他就娇惯些,连你小叔都不和他计较。”戴兰靠在枕头上说话。
“奶奶这手里的股份早晚是你的,这一点我早在你回来前就答应你了,我向来说一不二,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也不急于这一时。”
傅荀扯了扯唇露了一个恭敬的笑,搁在膝上的手指不动声色紧了几分。
戴兰继续说话,“当然,你也很听话,把咱们傅家的家业治理的这么好,你爷爷和你爸爸泉下有知也会高兴。你爷爷当初从无到有,经历了多大的苦和难,这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我看是放屁,守都守不了了,那还打得了。你呀,你不错,这娶的媳妇儿也不错,你说要是咱傅家真遇上什么难事,林家是能帮衬的。”说这种话,林恩筱就在一旁,而戴兰却说的毫无顾忌。
“这一点,你比你爸爸做的好,”而在老人说这话的时候,林恩筱见她的眼神不动声色的向苏芸所在的角落瞥了一眼。
戴兰还在说话,林恩晓面上保持着晚辈在长辈跟前应有的谦恭笑意,只是思绪飘飞。
所以她以往感受到的那些微妙是正确的。苏芸娘家十分普通,也没什么兄弟姊妹,算是真正意义上嫁入豪门的灰姑娘。
尽管此时,五十多岁的妇人脸上仍能看出当初容貌上的不凡,一双桃花眼柔情似水,所以傅家才出了这么一位英俊的绝无仅有的子孙,而苏芸却还是始终不得这位老人的喜欢。
这些事情太复杂,况且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也不是三言两语能下定论的,也许还有许多的因素,凑成了这样的一种微妙关系。
戴兰说了很久,傅荀一直不怎么说话,他不发言不代表他认同这位强势老人的关点,也不代表他反对。林恩筱猜测,他大概只是懒得说话。
过了一会儿又有来访者,傅荀便趁机告辞,他说自己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连晚饭也没有吃。
“你肯这样卧薪尝胆,咱们傅家的将来我是不用担心的。”戴兰给予褒奖,傅荀扯唇露笑。
傅荀带着苏芸和林恩筱从病房出来,老何也跟上,只离开了几步,苏芸便迫不及待拉着儿子责怪了一堆,问他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眼泪还掉了下来。
“好了。你要是继续说,我只会继续饿着。”苏芸立刻闭了口,四人一起朝电梯里走。
苏芸五十多岁,身姿仍然十分端正,面貌清癯,眉目秀美,肤色较苍白,头发挽了个简单的髻。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四人刚进去,苏芸却突然拉了儿子的手将他扯了出去,“果果,你们先下去。”
电梯门关上,下行。
电梯外,苏芸握着傅荀的手,“荀儿,你不要和他们争了,你奶奶的话从来都不算数,那就是她手里的胡萝卜,她就是想控制你,她不会交出来的。”
苏芸的话,傅荀听的皱眉,俄而又松开,脸上还挂上了点笑,这笑有几分嘲意,又有几分无可奈何,眼睛认真的看着母亲,“你不觉得现在说这话有点晚了吗?你总是这样,我多累你知道吗!”
苏芸木木然的看着儿子,一大滴泪落了下来。
傅荀一把揽过母亲,紧抱在怀里,“对不起,我今天太累了,心情不好,你别多想。我自有分寸。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好好的,你开开心心的我才能轻松知道吗。”
苏芸伏在儿子宽大的怀抱里止了泪。
很快母子俩人就下来了,大概是因为傅家的事,林恩筱能理解。他们在地下停车场分开,分开前苏芸拉着她的手交代生活琐事。
苏芸现在独自居住在城南锦华区傅家别墅,而傅老太戴兰同傅家二叔,还领着一大帮亲戚住在城北。苏芸问她要不要派个干活好的人去御华府照顾她们生活,林恩筱拒绝了。
“妈,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荀哥哥的。”原先她是想要二人世界,现在她是害怕她们这样的“二人世界”为外人所知,即便是婆婆,不是徒添烦恼,便是无事生事。
“说什么照顾的话,你才多大点年纪。妈知道你们年轻人需要自己的空间,妈是担心你们照顾不好自己。”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婆婆的这道窗里再明亮不过,林恩筱同婆婆道别,婆婆有司机。林恩筱上了车,傅荀靠着椅背,没有像先前一样工作,他闭着眼睛。
“你没吃晚餐?”林恩筱问。所以她白送了。
“嗯。”
车外的灯火不断映进车里又抽离,男人的面孔时暗时明,他真的很英俊,从头到脚,一切都再完美不过,从来不曾改变,他也很冷漠,从头到脚,一切都再冷漠不过。
“我歇会儿。”他告诉她,所以她不应该出声。
林恩筱将眼睛从他脸上转开,看灯火辉煌的城市。
车子一路驶入御华府的停车场,从电梯上楼,傅荀全程无言,林恩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灯光下看清了他脸上的疲惫。
到家,林恩晓重新从冰箱里拿了些食材做晚餐,再加上先前没有拿完的凑了满满一桌。
傅荀一回家便上了楼,她去房间找到他。“晚餐好了。”
他已经冲了澡,回家第一时间就冲澡是他的习惯。他身上是一件暗色睡袍,衣料隐隐反光,随便合在一起的衣领下是清晰的锁骨,再往下健康的轮廓逐渐隐进衣服里。
信息传达,林恩筱转身,要离开,背上却突然袭来一团温热,肩膀也被包裹住了。
男人双臂交叠在她身前,她被他从背后抱在了怀里,他的呼吸声出现在耳边。
她轻轻呼吸,鼻息中是他身上淡淡的让人安适的带着温热的沐浴香气。他埋在她的颈脖间摩挲,林恩筱略抗拒的往前探身子,想躲开,“你先下去吃东西,”
他收紧双臂,她不得逃脱,被迫窝在他的怀里,他蹭着她的耳郭,呢喃道,“不着急,”
第8章
林恩筱被蹭的心里发痒,她又躲了躲,“菜饭不吃一会儿会凉的。”
她反上双手,想去拖开傅荀的手臂,他却一松手就反握住了她的手腕,控制着缩在她自己胸前,正好压着自己的那团柔软。
“让我先吃你。”他哑声说,温湿的气息撞在耳郭里。林恩筱被他弄的一阵酥痒,心里打了个颤,“我没有洗澡,你先吃东西。”
总算被放开,林恩筱下了楼,在厨房拿了餐具盛饭,骨瓷碗的金边在灯光下泛着精致的光华。她现榨了杯新鲜果汁摆在了方便随手拿的位置,傅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她拒绝而失意还是为何,林恩筱觉得他的神情怪怪的,他朝餐桌走了过来,没有坐下,高高的站在桌子前,双手撑在桌沿,腕上的表盘反着冷光,他对着一桌子的菜沉默打量了足有两分钟,脸上看不出什么内容。
他浓黑的睫毛略俯,有毛发的阴影落在眼脸上,黑瞳在餐桌上流转,一言不发。
“是嫌菜不好?”林恩筱心想,也将算得上丰富的菜看了一遍。“你先吃吃看,” 林恩筱劝。
傅荀却突然抬了眼,看她,“筱筱,你过来。”
林恩筱和他对视了一刻将眼神错开,不知他何意,还是走了过去。却不想他又在这一处重复上了先前的动作。
她被搂住,他头深埋下来,手指掀开她的长发,在她的颈脖上辗转。
“这是对饭菜没有兴趣的意思?”林恩筱想。她被他的动作逼的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筱筱,”
“嗯,”
“想要你了。”
“你先吃点东西。”
“怎么不叫哥哥了,”肩膀上突然一凉,他掀开了她的衣服,下一刻却被咬了一下,林恩筱呜的一声,“荀哥哥痛……”
傅荀总算将她放开,手指还藏在她的头发下在她脖子上摩挲,很近的看她,暧昧缱绻,唇齿轻启,“去洗澡,等我。”
她知道这是逃脱不了的。
林恩筱上楼,浴室里,冷色莲蓬里温热的水照头淋下,须臾整个空间雾气氤氲。这件事已经成了习惯,她也不抗拒,不管心情如何。
身体被填满,可是心呢?
她要的温暖和他从来就不一样。
半夜,他心满意足的搂着她睡觉,她背靠着他,窝在他的怀里,昏暗里,他突然开口,声音打在耳郭上,“筱筱,你曾经想到过死吗?”
林恩筱睁开眼睛,眼神无力,看着天花板筒灯在昏暗中更暗的一团身影,没有说话。
“如果让我死,就让我死在这儿,死在你身边。”他收紧双臂,两人距离更近了,身体的每一处都紧贴着。所以这话,是荤话吗?他会讲荤话,她以为只有姜娅那种不正经、脑子空空的人才会讲。
他喜欢她的身体,她给了。她想要他的心,除了床榻之外,他为什么不能也给一些,“荀哥哥我爱你。”她闭了眼,关住眼睛里那一股酸涩。
“我知道。”他呢喃着说。
对,他当然知道,她一直在追着他跑,总忍不住对他告白,她将自己所有的热情都毫无保留的倾述与他,他清楚的知道她有多么的爱他,所以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因为她对他疯子一样的爱,所以他可以随心索取,事情过后的温存,便就是他对她的恩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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