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盏眠
沈言曦时而皱皱眉,时而摇摇头,时而毫无预兆微微弯唇,千头万绪之时,助理抱着一个纸箱进来了。
沈言曦收了表情,轻咳一声,用正经人的眼神询问。
助理把纸箱放到办公桌上:“科大研究所刚递过来的,我怕放外面有人动就给您拿进来了,剪刀在这里。”
沈言曦道了谢,助理离开,给她带上门。
“咔哒”。
门关好后,沈言曦才认真打量箱子。
是温情寄过来的东西,据说能帮她追季礼。
温情对沈言曦没多少爱,但这并不妨碍温情成为擅长攻坚的学术专家,找准目标,一击必中。
沈言曦没来由地对温情送给自己的礼物产生了一点信心,不禁猜想:可能是温情和沈淮清的恋爱相册,可能是温情给沈言曦的攻略手段,甚至可能是一些实物上的帮助,曾经有个作家在自己儿子十八岁生日时送了儿子计生用品,换位思考,沈言曦觉得以温情的脑回路完全可能送自己一盒布料甚少的情-趣睡衣……
光是想想,沈言曦白皙的脸上都浮出了一抹绯红。
有点害羞。
沈言曦怀着满心期待拆开盒子,撕开胶带,打开包裹,看到里面东西的霎时,她整个人如被雷劈愣在原地,扯了扯唇角,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因为,包裹最上方,赫然是一本心理学著作。
马斯洛《动机与人格》,解读人性,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沈言曦拿出来放到桌上,然后看到了第二本:阿德勒《自卑与超越》。
第三本:罗洛·梅《自由与命运》。
第四本:米哈伊《心流》。
第五本:班杜拉《社会学习理论》。
……
每本都拆封过,甚至有痕迹,可见温情并不是敷衍,是真的想帮女儿。
沈言曦一本一本拿出来,拿到压箱底那本,终于看到了点暧昧的意思。
书名叫《爱的艺术》,作者,弗洛姆。
沈言曦:……
沈言曦:……
沈言曦:……
从最开始的震惊演变到错愕,至现在,沈言曦内心已经毫无波澜,甚至还微笑着给温情发了微信。
【沈言曦:快递收到了,谢谢妈妈,我很喜欢。】
呵呵。
这次,温院士回得很快。
【温情:加油。】
沈言曦望着屏幕上这两个字,再看看桌上那堆自己到死可能都看不完的书,竟无语凝噎。
与此同时,陶梦然到了工作室门口,安洁给沈言曦拨内线电话沈言曦没接,安洁知道这位名编剧是老板大学室友,直接把人带去了沈言曦办公室。
“叩叩”两下。
有气无力一声“进”。
陶梦然推门进入便看到桌上那堆书,看到快递盒上高端大气的研究所标志,看看沈言曦面如死灰一张脸,再联想最近各种小道八卦,温院士时不时会展现一下“母爱”,陶梦然几乎立马反应过来。
她想憋笑没憋住,坐上沙发后,整个人笑疯了。
她为了掩盖发量扎了个蓬松的丸子头,这样一颠一颠笑着,像个疯狂的丸子。
沈言曦面无表情地从冷柜里拿了两瓶水过去,递给她一瓶,自己喝一瓶,一个劲儿叹气。
陶梦然笑了将近五分钟,终于缓过来,感叹:“这么多年过去,你妈还是你妈,那个去大学开家长会都能给教材纠错的你妈。”
沈言曦心碎到不想说话。
“合同有几处要改的,我让安洁和我经纪去确认了,如果没问题我待会儿走之前签掉,”陶梦然和沈言曦大学好得像穿开裆裤一样,平时不常联系,见面频率也不高,可每次见面,两人都像没有分开过一样亲密无间,边说着,陶梦然边脱了防晒外套,露出里面松垮垮的橄榄绿跨栏背心,关切问,“怎么你一脸悲伤,陷入爱情不应该很愉快吗?”
沈言曦清澈如水的眸子盛满可怜,定定望着陶梦然,一秒,两秒,三秒,扑到她怀里,委委屈屈道:“我不知道他对我的感觉,我要纠结死了,我的直觉和理智一直在打架。”
“偏偏之前玩大冒险我输了叫他‘老公’,他应了‘老婆’,大家各种传谣言,但换位想想,我和他以前一直是窝里内斗,一致对外,即便我对他没那意思,他被大冒险正儿八经叫我‘老婆’,我估计也会舍身取义叫‘老公’。”
“他已经让我琢磨不透,还有我妈,反向上分,我觉得我好难啊。”
沈言曦一肚子苦水哗哗哗倒给陶梦然,随口开了脑洞:“不然你写个剧本吧,霸道总裁娇俏秘书,我说我要接这个戏,去华盛总裁秘书室实习,”沈言曦越说越觉得靠谱,眼睛里慢慢恢复亮光,坐直身体,“换个环境换种体验,说不定我的判断力会变敏锐,他第一次见我职场OL干练又美飒,一下就对我动了心。”
沈言曦仿佛看到光明未来在向自己招手。
“我一个正剧用户会写这种东西?”陶梦然一个爆栗敲在沈老师头上,嫌弃道,“而且那时候你的猜测就变成了他是对你动心还是对你的OL动心,”陶梦然说,“我给你讲,你家季礼这种程度的狗男人,只要他不把心思露给你,你怎么猜都没有用,追求是没意义的,你得勾引。”
最后这句话沈言曦很认同,洗耳恭听。
“别用你那张没有性生活的漂亮脸蛋看我,”陶梦然说得口渴,开了水,灌一口道,“知道为什么护手霜的梗那么火吗?”怕沈言曦没通网,陶梦然解释,“就是怎么勾引男人,假装护手霜抹多了,涂在你喜欢的小哥哥手上,你摸啊摸,他感觉就来了。”
陶编剧在线授课:“这叫言语上的千军万马,不如肢体上的一兵一卒。”
沈言曦醍醐灌顶,眼里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求。
“你和他情况比较特殊,”陶梦然上上下下观察了沈言曦,中肯地指点道,“你们太熟了,拥抱摸手这种细微的肢体触碰无法明确火花,”陶梦然说,“我建议你趁他洗澡的时候直接朝他床上一躺,他出来你就把灯调暗,你这种程度的尤物,是个男人都挡不住,发生了关系就算你俩没关系,你们两家大人得让季礼负责吧,先婚后爱的剧本可比女追男男追女容易多了,为什么,因为有了婚姻就有了需求,有了需求就有了灵魂的战栗,有了灵魂的战栗就有了爱情。”
陶梦然思及什么,停顿,问:“你上次觉得灵魂受到触碰是什么时候,就是那种全身心的满足。”
沈言曦仔细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昨晚?他吩咐阿姨炖了鸽子汤给我补身体?”
陶梦然:“……”
陶梦然:“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沈言曦用上学时都从未有过的乖巧神态:“爬床,灵魂颤栗。”
陶梦然点头:“那我说完了,差不多就是这样。”
沈言曦问:“那万一季礼不做人用被子把我一裹扔出去怎么办?”
陶梦然刚想反驳,仔细想想自己和沈言曦大学室友四年,季礼不怜香惜玉不做人的次数太多。
陶梦然思忖片刻:“那你就曲线救国,委婉一点,稳中求进。”
沈言曦佩服得五体投地。
————
沈言曦和陶梦然出工作室时,天色已经向晚,沈言曦朝保姆车走,陶梦然自己开了辆小跑过来。
陶梦然明明都上车了,突然下车折到沈言曦车边,把着车门低声强调:“肢体触碰,明白?”
沈言曦朝陶梦然抛了个娇俏的wink。
陶梦然放心离开,车向两边。
一边,大一开始就手持四个微信号小哥哥换不停的顶尖海王陶梦然第一千次感慨沈言曦长这么副皮囊不寻欢作乐简直暴殄天物。
另一边,沈言曦感叹专业的就是不一样,陶梦然稍微给她提点了下思路,她顺势想到约季礼去电影院看电影,如果天时地利人和,她可以在去的路上就牵到他的手,如果刚好有恐怖片,她就可以看似偶然实则惊心谋划地朝他身上靠,如果他顺着自己……
沈言曦想到陶梦然挂在嘴边的“寻欢作乐”,白软的耳尖烧得红红的。
一会儿,车到翡翠园。
在路上的时候,沈言曦就找程胜拿了季礼一周的日程表,这种在外人面前堪称绝密的东西,程胜连理由都没问就直接发给了沈言曦。
沈言曦知道季礼晚上有应酬,也不急,到家后慢悠悠吃了几片水煮青菜,卸妆,洗漱,泡澡,然后护肤,一层层日常程序走下来,化妆镜中的小脸褪了明艳的攻击性,显得娇美俏丽,烟粉色真丝睡裙下露出来的肌肤细腻水润,白得亮眼。
灌木中的虫鸣将夜色衬托得静谧无垠。
无声中,沈言曦听到楼下传来细微的泊车声,开门声,阿姨叫“季先生”,阿姨和程胜的交谈声,程胜离开,关门声,然后是季礼稳然上楼的脚步声,他到了二楼,他去了书房,再次开门,关门。
又是一室安静。
沈言曦纤长的眼睫半垂,轻舔了舔唇,颇有小心思地拿出自己那支透明唇膏,薄薄涂了一层,挑了瓶淡香水喷到手腕和耳后,又把扎起的长发放下,乌黑柔顺的大波浪如海藻般散开,沈言曦对着镜子把卷发拨弄得更蓬松些,这才下楼去厨房找阿姨讨了杯绿豆汤端上楼去。
临进书房前,沈言曦对着门影抿了抿唇,轻敲两下。
“进。”简短一个字。
沈言曦推开门。
书房灯光明亮,男人靠在书桌后的棕皮软椅上办公,他衬衫最顶上的两颗扣子解开,夹出一道利落的弧口,袖口朝上卷了几折,露出骨节分明的腕,细金属边眼镜被摘了放到一旁,他一手衔烟,一手落在笔记本键盘上,淡而浅的烟圈和屏幕荧光烘托出他比平时多了几分慵懒随性的脸。
仍旧是好看的,好看到每一处都直入人心。
见沈言曦过来,他微眯一下眼,抬手把烟按灭在琉璃缸中,又格外自然地把缸从身前放到了身后的书架上。
沈言曦不自觉地屏了瞬呼吸,把绿豆汤端过去放到他手边,软声体贴道:“阿姨刚熬的,给你解酒。”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沈言曦并不讨厌。
季礼“嗯”声单音节,表示知道了。
沈言曦没有要走的意思,手不着痕迹地搭上他的椅背,视线随意晃荡,在他电脑屏幕上扫了一眼,应该是华盛内部系统,她看不懂,转了方向,落到烟缸:“你最近烟瘾变大了,因为星光要重组的事吗?”
季礼没回答。
沈言曦也不恼,微皱眉道:“你要少抽烟,抽烟有害健康。”
季礼又“嗯”一声。
短暂的沉默中,沈言曦不着痕迹靠近了些,指尖不经意划过他额头,勾勾缠缠玩着他头发,嘴上却更加随意:“我看了你这周日程,你周六不加班,我们去看电影吧。”
季礼没答应也没拒绝,继续在工作。
沈言曦小指悄无声息掠过他耳后,用说正事的口吻继续:“你知道我刚投了乔悦公司,乔悦之前投了部电影就是这周六上映,我答应送她十个包场并亲自支持。”
季礼还是没出声,处理了几个待办事项,表情似有一丝松动。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嫌我吵到你工作了,我说完了,你必须陪我去,我不管,我走了,”沈言曦嘴上说着要走,人却不动声色朝前站了点,“让我看看是什么事情急得你应酬完都还在处理,你都不知道休息的吗。”
沈言曦一边娇气地嗔怪一边小心翼翼又胆大包天地用手去摸他的手:“这是什么工业园区的资料啊,我完全看不懂……”
她准备摸一下就大功告成,只是她手刚覆上他的手侧,内心狂喜尚未来得及收回,季礼倏地抬手勾住她纤细的腰肢搂住了她。
沈言曦没反应过来,轻呼一声下意识寻找依托,下一秒,她重心失衡,整个人被他带着坐到了他腿上。
周遭全是他的气息,淡冽的木质香裹挟着微醺的酒气。
她稍一侧脸,就能碰到他温热的胸膛,她羞赧地回神,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按在了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