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唧唧的猫
那时余诺怎么也想不到,这居然是最后一眼。
余诺从小就对亲情很渴望,小学的时候,最羡慕的就是同桌有父母来接。无论是江丽还是余将,她都抱着些许希冀,只不过时间久了,在这个家里越来越像个外人,她也渐渐失望了。
从小到大,只有奶奶给了她和余戈仅有的温暖。
但她却什么都没做,还没来得及孝顺奶奶,甚至连一句告别都没有,奶奶就走了。
余诺眼眶发红,低头掩饰了一下,擦掉泪水。
*
直系亲属要替老人守孝三天,然后火化,余戈和OG那边请了假。余诺只回家睡了两三个小时,困了就在旁边的椅子眯一会,和余戈两人一直都待在灵堂里。
余将工作忙,只能抽空过来,待一会又急匆匆离开。第三天晚上,孙尔岚带着刚放学的余智江来守灵。
小孩不知道生离死别,被强行带来吊唁,犟着想离开,哭闹不止。
旁边坐着休眠的余戈被尖叫声吵醒,皱了皱眉。
孙尔岚安慰了他一会,“你乖乖的,妈妈等会给你去买糖吃。”
有殡仪馆工作的人过来,跟她商量几天后把老人火化的事宜。
余诺连着熬了很久,已经疲惫不堪。她跪在垫子上点蜡烛,往旁边火盆里烧纸。
听到响动,她一抬头,看到余智江正爬上灵台,伸手去够摘奶奶的遗照。
“别动!”
余诺喊了一声,一急,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想去把他拉下来。
跪的太久,她膝盖已经发麻,自己也有些不稳。
余智江被她的吼声吓了一跳,动作停住,转头看。
“你下来。”余诺着急地扯着他的手臂,两人都没稳住,余智江摇晃一下,直接从灵台上摔下来。
余诺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用身体给他挡了一下。
余智江摔到余诺身上,砰地一声,头磕上桌角。
几秒之后,他顷刻爆发出了尖锐的哭声。
哭叫立即引得孙尔岚回头,她瞳孔一缩,立马冲上来,蹲在地上,“宝宝,你怎么了?”
余智江捂着额头。
孙尔岚着急上火,把手足无措的余诺一把推开,急忙拉下余智江的手。
血液顺着他的眼角缓缓从脸庞滑过,孙尔岚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余戈也起身过来看情况。
孙尔岚搂着余智江哭叫着:“快点喊车,喊车,去医院。”
*
一个小时过后,余将接到消息赶来医院,扯住护士问:“我儿子怎么样了?”
护士摘掉口罩,随口回了一句:“没多大的事,小朋友磕到的是额头,没伤到眼睛,缝几针就行了。”
余智江在里头哭闹,喊着疼。
余将放下心,皱起眉问:“他怎么还弄的来医院缝针了?”
余诺也很疲惫,坐在长椅上,低声道歉:“他在爬桌子摘奶奶照片,我把他拽下来,不小心摔到了。”
余将还没说话,一直沉默的孙尔岚爆发了,吼了出来:“不小心??你不小心??你看他摘照片,不能跟他好好说话吗?他才几岁??他懂什么?你就是故意的吧,今天要是磕到眼睛,他一辈子都毁了你知道吗?你赔得起吗?”
余诺抬不起头来,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孙尔岚表情扭曲,指着她说:“我儿子要是真的出什么事,你这辈子也别想好过。”
余戈看不下去,把余诺挡在身后,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
孙尔岚气的发抖,嘴里还骂着,抬手想甩余戈一个巴掌。
被他抓住手腕。
余戈甩开孙尔岚的手,“我劝你别对我发神经,我脾气也不好。”
余将扶住孙尔岚,不满道:“你怎么跟你阿姨说话的?她好歹也是你长辈。”
闻言,余戈冷笑:“她也配?”
外面闹的太凶,连医生都出来劝,“好了,家属别在这里喧哗,小朋友马上就缝完针了,没多大事,别吵了。”
僵持一会。
孙尔岚还在喋喋不休地咒骂。
余将不耐烦地吼了她一声,“你也闭嘴。”
余智江缝完针出来。他哭累了,被孙尔岚抱在怀里哄。余将也收敛了怒色,安慰他,“行了,别哭了,爸爸等会带你去吃好吃的。”
一家三口温馨和睦。
余诺站在旁边看了一会,说:“爸,阿姨,那我们先走了。”
孙尔岚没理。
余戈拉过她,跟余将说:“医药费我已经付了,奶奶已经去世了,以后你也不用来找我,也别去找余诺。”
走前,余戈停了停。他笑着,一字一句地说:“我看见你们一家人就恶心。”
*
从医院出来,余戈开车把余诺送回家。
停在小区门口,余戈侧头看了一下她,“我回基地了,你到家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不用管了。”
余诺动作缓慢地解开安全带,默默地点了下头,推开车门。
他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唇,又没说。
…
…
外面的雨从早下到晚,余诺精疲力尽。
她之前为了接住摔倒的余智江,手臂和腿上也擦伤了一大片。余诺这会从心到身地感到疲倦,也没心情处理自己的伤口,随便拿出医药棉擦了擦,
可眼睛一闭上,脑子里全是奶奶的遗照、孙尔岚的骂声和余智江的血。
半梦半醒间,余诺做了好几个噩梦。直到彻底惊醒,再也睡不着。她躺在床上发了会呆,伸出手,拿起旁边充电的手机看了眼。
这几天她都在灵堂替奶奶守孝,基本没空跟陈逾征聊天。凌晨三四点,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余诺试探地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陈逾征回的很快。
Conquer:「刚刚打完训练赛,你怎么还没睡?」
余诺:「醒了」
Conquer:「这才几点就醒了?」
余诺:「睡不着了…」
他打来一个电话。
余诺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头的灯,接通,把手机放在耳边,低低喂了一声。
那边有拉门的声音,陈逾征似乎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才问:“你还好吧?”
余诺扣着灯罩上的花纹,片刻之后,才嗯了一声。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问:“怎么了?”
余诺良久才道:“没事,就是感觉有点累。”
“没休息好?”
“不是。”
“那为什么累?”
余诺没说话。
他也没挂电话,一时间,两人安静地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陈逾征问:“你没哭吧?”
虽然情绪低落,余诺还是笑了声,“没有。”
她看了眼时间,柔声道:“这么晚了,你先去睡吧,我没事。”
陈逾征:“你在家?”
“嗯。”
“那我先睡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余诺答应:“好。”
挂了电话后,余诺又躺下,抱着怀里的娃娃,盯着空气中某处地方出神。
陈逾征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余诺就像被人从深海底拽到了水面上,这几天窒息感褪去,让她得以有片刻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震了一下,余诺拿起来看。
Conquer:「睡了没?」
余诺:「还没有」
Conquer:「我在你家楼下」
…
…
外面一道雷劈响,雨越下越大。余诺随手披了一件外套,换好鞋下去。
楼道的感应灯亮起,她推开玻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