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舍目斯
“踩着你尾巴了?”易妁秋淡淡地说:“你控制一下自己,不要老想置喙我的婚姻。”
“我置喙你婚姻了?”姜茂看她。
易妁秋喝了口红酒,趴在地毯上做拉伸,不搭她腔。
“你们别给我打电话呀!”姜茂说:“我还就不想管。”
“我给你打电话了?”易妁秋看她。
“你打了。你问我姜豫安为什么在小区转。”
“我不想跟你说话。你去睡觉吧。”易妁秋说。
“我不睡。”姜茂往地毯上盘腿一坐。
“有本事你坐一夜。”易妁秋说。
“我就搞不懂,楼盘又不是你开发的,老姜在小区转,碍你什么事了。”
易妁秋就是不理她。
姜茂百无聊赖地坐着,有点气,“你敲打我什么?我婚外情了?”
“你倒打一耙的本领跟谁学的?”易妁秋看她。
姜茂理亏,或许真是自己误会了。又干坐了会儿,觉得无趣,起身准备回公寓。易妁秋说:“路上小心。”
姜茂屁股一沉,又坐了回去,犹豫道:“我想说个事。”
“说吧。”易妁秋看她。
“小事儿,改天再说。”姜茂搪塞了句。
她原本要说退婚的事,被这么一搅合,心虚说不出口。她手摸了摸脖子,点评着她拉伸的动作,“胳膊不能硬撇,你都五十五了。”
“姜豫安好的没学,优柔寡断的性子……”
“对,我好的都是遗传你,坏的都是遗传他。”姜茂觉得好笑。这话姜豫安也老说,易妁秋身上好的不学,坏的一样没落。
母女俩正斗嘴,家里的座机响了,姜茂过去接,喂了一声,接着把它不动声色地递给易妁秋。
电话是赵平壤打来的,他先是和易妁秋聊了会,又说后天过来拜访。易妁秋笑着挂了电话,姜茂问:“谁呀?”
“是平壤。”易妁秋笑。
“他怎么知道我们家电话?”
“他说是姜豫安给的。”
姜茂点点头,拿了个桌上的苹果啃,“那老姜后天不也得来?”
“爱来不来,”易妁秋起身道:“后天是周末,你正好帮我打下手。”
“我不一定有空,”姜茂说:“也许会加班。”正说着,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顺手给挂断,抽张纸巾擦了擦手,拿着手机准备出去。易妁秋看她,她示意手机道:“出去回个电话。”
易妁秋好笑地说:“去吧。”
姜茂出了家门,给赵平壤回拨过去。那边接通后说:“我想问问你,秋姨喜欢什么,我后天要过去拜访。”
姜茂看着对面花园里的粉蔷薇,说:“蔷薇吧,能爬满墙的粉蔷薇。”
“好。”赵平壤应声。
手机里静默着,俩人无话。
姜茂问:“没别的事了?”
“没了。”赵平壤说。
“好,晚安。”姜茂挂了电话。没一分钟,那边又打过来,说道:“一株蔷薇有点拿不出手。”
“那就两株。”姜茂说。
“哦。”赵平壤应声。
“还有别的事……”
“有,”赵平壤直截了当地说:“我就是想你了,借口打个电话。”
姜茂一怔,顺势在台阶上坐下,也没接话。
赵平壤又在电话里说:“你不要躲着我。”
姜茂反驳:“我没躲。”
赵平壤问:“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为什么要给你打?”姜茂反问。
“你明知道我在等你电话。”赵平壤把声音压得很沉。
姜茂捏了片脚边的落叶,来回转着叶柄没接话。
“上次见面还是短袖,现在都外套了,”赵平壤说:“秋天来了。”
这两天骤然降温,从29度降到了19度。
距上次吃酸菜鱼见面不过才三天。
手机里又静了会儿,赵平壤说:“我晚上煎了牛排,没橄榄油就用了花生油,牛排煎得又干味又不好。”
“煎牛排可以不用油。”姜茂接了句。姜豫安煎牛排从不用油。
“分部位吧,”赵平壤说:“有些牛排部位本身脂肪高,就不需要放油。偏瘦的要放油。橄榄油或黄油都行。”
“黄油容易煎糊,不好吃。”姜茂就煎过一次牛排,用黄油煎得又老又焦。
“你是热锅放的黄油?”赵平壤问。
“我不太懂热锅冷锅,黄油放锅里就冒烟了。”姜茂说。
“黄油烟点低,锅太热就容易糊,”赵平壤说:“如果你喜欢用黄油煎,可以先放牛排小火慢煎,随后再放黄油。”
“没有喜不喜欢,刚好冰箱里有,我随手就用了黄油。”姜茂说。
电话那头笑了声,姜茂问:“你笑什么?”
赵平壤没说,只是问了句:“你晚饭吃的什么?”
“我们工作室聚餐,去郊区吃的花椒鱼,”姜茂说:“味儿还行,就是鱼不新鲜。”
“冯庄的老马家?”
“你也知道这家?”
“他们家有鱼塘,下回我钓鱼让他们现做。”赵平壤说。
姜茂没接话,俩人之间的絮絮叨叨让她心里很柔,话题没什么营养,但想让她一直聊下去。
她没太听清赵平壤说了句什么,随口就接了句:“你后天来带一个索菲亚的黑森林,我妈爱吃。”
“好,”赵平壤笑说:“我养了两年的昙花开了,我后天也带过去。我都以为它不会开了,没想到昨天晚上开了。”
“好。”
姜茂一直盯着小区投放在花丛旁的捕蚊灯看,捕蚊灯发出蓝色的光,不时有蚊虫往上扑,每扑一只,捕蚊灯就发出“啪”的警告声。尽管如此,还是有蚊虫前赴后继地往上扑。
她挂电话想了会儿,转身回了房间。
见易妁秋正在卫生间洗漱,她又转去阳台,举着花洒给花浇水。
易妁秋阻止道:“花都要涝死了。”
姜茂放下花洒,说:“妈,我想退婚。”
易妁秋倒也没有很惊讶,只是看了她一眼,问:“你认真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姜茂点头。
“我能知道原因么?”易妁秋问。
“我对婚后的生活没有期待。”
“只有这个原因?”
姜茂想了会,认真道:“主要原因是这个。”
“你也老大不小了,慎重考虑过就行,”易妁秋说:“如果决意要退,我尊重你的意思。”
姜茂没做声。
“我没有置身事外的想法,只是你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无论悔婚的后果和将来怎么样,你都要一己承担,”易妁秋看她,“这不是一件小事。詹家为你们的婚事已经操办很久了。”
“你意思是我应该结婚?”姜茂看她。
“姜茂,你自始至终都没搞明白,我的意思不重要,”易妁秋缓缓地说:“结婚过日子的是你,幸不幸福的也是你,冷暖自知,这些感受只有你自己能体会。”
“你结不结婚我没什么意见,但你过得不幸福我和你爸会心痛。这件事太大了,我不敢盲目地附和或左右你。”
“无论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可以随时回来。”
好半天,姜茂才犹豫道:“我一直想退,但我有点担心。”
“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我将来嫁的人不够优秀,他可能一生平庸,碌碌无为……”姜茂整理着翻涌地情绪,酸涩地说:“我还怕自己没能力让你们安享晚年。”
易妁秋呆了一下,随后玩笑道:“我和你爸都让你压力这么大了?”
姜茂忽然抽了张纸巾,随手盖在眼睛上,她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泪就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湍。
易妁秋明白她为什么哭,也懂了她所承受的压力。姜茂一直对自己要求非常高,也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尤其是被姜豫安救上来以后。
妹妹被浪卷走的时候才十三岁,是一位数学奇才。她升中学都是被省重点抢着要,念书都是免费的。相比起前途无量的天才妹妹,姐姐姜茂就逊色很多。
易妁秋拍拍她手,好笑地说:“放心吧,我和你爸都有退休金。”
姜茂酸涩地笑了笑,顺势地说了句:“你们都太厉害了,一个是易主任,一个是姜院长,我怎么都变不成……”
“对,我和你爸太优秀了,应该给后代留点空间。”易妁秋随着她的话就接了句。
姜茂没再说什么,擦了擦眼睛。
“多大了还哭鼻子。”易妁秋打趣她。
“蚊子飞眼睛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