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舍目斯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干站着。他准备说什么来着?脑海里一片浆糊。
姜茂装作才发现他的样子,看他,“你不复习站这干什么?”
“你要考什么大学?”赵平壤苦哈哈地咧了一下嘴角。
“管你什么事。”姜茂反问他。
赵平壤接不上话,索性拿过桌上的笔,把自己的志愿学校全都写在她的作业本上,又用着很书生的语气说:“最好的学校都在北京,我们相约北京……”
“我觉得上海也不错,未来是全球化大城市。”她用了很高级和有见地的词汇“全球化”,这是她从新闻和姜豫安嘴里学到的。
“哦、那你要是读上海的话,我也报上海。”赵平壤试图发出信号。
“再说吧,谁知道呢。”姜茂无视信号。
“那等你确定了告诉我,”赵平壤继续发送信号,“也不是很急,等明年填志愿前我会确认你。”
“再说吧。”姜茂漫不经心地点头,表示收到信号。
赵平壤随手拉了把凳子坐下,趴在书桌上看她写作业。他什么也不用干,光看她写作业心里就已经满满的欢喜。
他打量着她五官,觉得很好看,哪哪都好看,尤其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像是围了一圈仙女的光环。他愿意做一只围着她不停转不停转的小蛾子。
这么看着,他情不自禁地就亲了她脸蛋,然后半趴在书桌上说:“诶,我们班长偷偷谈恋爱了呢。”
“他学习那么差还有脸谈?”姜茂抹掉脸上的口水印,“我们已经长大了,你不能再胡乱亲了。”
“哦。”
赵平壤才不听她这话,就她可以乱亲,自己一亲,她就长大了。难不成她是一个热胀冷缩的娃娃。
他双腿半支在凳子上,身子半趴在书桌上吞吞吐吐地说:“班长说他们亲过嘴,但亲嘴的方式好像跟我们不同。”
“怎么不同?”姜茂好奇。
赵平壤跳下来反锁了门,从裤腰里猥猥琐琐地掏出一本日本漫画。班里男生相互间偷偷传阅的,他也是趁班长不备才悄悄拿回来的。
俩人头抵在一块翻阅,上面写着“接吻的一百种方式”,吸吮吻,舔吻、舌吻、单唇吻、法式热吻……”
俩人看得面红耳热,心脏砰砰乱跳。姜茂暗自整理了情绪,把漫画推给他,“原来接吻还要用舌头……”
“是啊,我也才知道。”赵平壤磕磕巴巴地说:“班、班长说这才是大人的方式。”说完快速地看了她一眼,“我、我们那是家家酒。”
“话都说不囫囵,还大人的方式。”姜茂嘲笑他。
赵平壤嘴巴没她厉害,索性也不接话,只顾埋头在纸上乱画。
姜茂看看漫画封面,又看了看赵平壤,遗憾地说:“等我考上大学了再试。”
“为什么要考上大学再试?”赵平壤不明白。
姜茂指着漫画的封面——恋爱秘籍。
“我现在一心学习,等大学谈恋爱了再说,”随后语气老成地说:“我就没见过早恋有好下场的。”
“我们班语文课代表谈恋爱,她成绩刷刷地往下掉。然后还被请了家长,”接着想起自己的月考分数,又想起姜宓的排名,一脸郑重地说:“搞好学习最关键。”
“哦,”赵平壤点点头,随后又说:“也不尽然,我们班长这次模拟排到了年级八十九,他上回还一百零八名呢。”
“你呢?”姜茂反问。
“第二十六。”赵平壤咧嘴笑道:“进步了五名。”
“那还不错。”姜茂点头。
赵平壤看看漫画,挠挠腮说:“提前成为大人还是一件很酷的事,对吧!”
“嗯呐、我也觉得。”姜茂不经意间附和。
赵平壤脸红红的,抓耳挠腮,好半天说:“其实先不谈恋爱也能成为大人。我们班长说舌吻的感觉就像人浮坐在一朵七云彩上,整个轻飘飘……”
“我不信。”
“真的,他亲过!”
“他坐过七云彩?”
“他这只是比喻,比喻啦。”赵平壤讪讪地说。
“哦,我也好想坐一回七云彩。”姜茂收拾着书桌,说了一句。
“嗯呐,我也想坐七彩云。”说完偷眼看看她,手指头在桌面划圈圈,又声音羞赧地补充,“非常想,非常非常想……”说着说着,身体不自觉地就要朝她倾过去。
“砰——”
卧室门被大力推开,姜宓把肩上的书包朝床上一撂,坐在床上狐疑地看他们,“你们干什么了?”也没管他们回不回,又朝着客厅喊,“爸,我妈到底有没有空?”
“我去学校就行……”
“班主任指名要我妈去。”
“行行,回头我问你妈。”姜豫安系着围裙过来问:“这次考试难不难?”
“很简单。”姜宓脱着袜子说。
姜豫安笑得合不拢嘴,“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又是整个区第一名。她说学校建议你参加数学奥林匹克……哎哟,我火上的锅。”
姜茂“呵”了一声,看她随处乱丢的袜子,撇撇嘴没理她。
“阴阳怪气什么?有本事就超过我。小笨蛋!”说完又看看赵平壤,补充道:“俩笨蛋。”
……
“谁有你聪明。生活上的低能儿。”姜茂呛了句。
“优秀的人只要智商高就够了。只有笨蛋才需要面面俱到。”姜宓说完冲她吐吐舌头。
姜茂回了她一句,随后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这边姜豫安过来,说蒸了水煮蛋,煎了深海鱼,又弄了核桃仁,全补脑的。
“我不配吃,让姜智障自己吃吧。”
“当姐姐呢,你就不会让着她点。”说着把姜宓丢在地上的脏袜子捡起来,“周末呢,你们俩姐妹给我消停会儿。”
姜茂气,说了句:“爸,你真像一个贴身保姆。”
“去去去,赶紧吃去,别在这找事。”姜豫安说她。
姜茂合上书扭头出了卧室,嘴里还说着,“我不管,我要单独睡一间卧室!”
“行行,这几天有空就把你妈的书房腾出来。”姜豫安敷衍她。这话他已经说了八百年。见她出去,姜豫安开始说姜宓,“一星期就见你姐一回,你还老是气她!”
原本到这俩人都已经和好了。不妨临走前赵平壤想起一件事,犹犹豫豫着问:“你昨天为什么要喝张天翼的酸奶?”
“我想喝。”姜茂尖牙利齿地回了句。
“你冲我发什么火?”赵平壤小声嘟囔。
“我冲你发火了?”姜茂反驳。
“你下回不能喝他的酸奶。”赵平壤难得强硬。
“凭什么?我爱喝。”
“你、”赵平壤看了眼卧室,压低声气恼地说:“学校里都在传他追你……”
“追我的人多了!”
赵平壤气得不行,嘴巴没她麻利,只能干着急。又怕她说出什么混账话,急急地撂下一句,“我不许你喝他酸奶。”就跑了。
姜茂来劲了,正有气没地撒,紧跟着就追出去,“我就喝就喝就喝,你凭什么不让我喝!”
“你、你、不许喝!不许喝不许喝!”
姜茂叉着腰,站在门口看着他,“就喝就喝就喝!”
“姜茂,你瞎嚷嚷什么?”姜豫安听见声音出来问。
俩人就这样,三天没说话。
*
姜茂被舞蹈服刺得难受,她一面偷偷挠痒,一面暗骂搞什么秋运会。她望着跑道,还把水给提前拧开了,到时候手一伸,他爱接不接。
这时张天翼凑过来,递给她两包果蔬干,说这是最后两包了。张天翼家很厉害,开大超市的,专门卖进口食品。
姜茂接过,夹在腋窝下说:“我这会没拿钱,等明天一起给你。”
张天翼傻呵呵地笑,直摇头说不用了。他浓眉大眼长得好看,就是脑袋比普通人大了不少,看起来怪怪的。同学们私下里悄悄讨论,说大头儿子头大是动漫人物,但现实中头这么大的就是有隐疾。
姜茂也认为他有隐疾,但又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弱者,所以平常对他还算照顾。这时跑道两侧有喧天的加油声,喊赵平壤加油,喊五班加油。
她只顾着和张天翼说话,等反应过来赵平壤已经冲到终点了。她正要递给他水,就见他接过一个女学生的水,仰头咕噜噜地喝。喝完还看了她一眼,又当做没看见似的,站去了树荫下擦汗。那女学生也追了过去,抽出一张纸递给他,随后站在他身侧不停地叽叽喳喳。
姜茂看了他会儿,又转头盯着操场,随后发神经似的把手里水都浇在了地上。然后又扯掉头上的新疆舞的帽子,边走边说:“什么破舞蹈服,又丑又闷。”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从来没有。
张天翼追着她,好心地说要送她,因为看见她脖子上长了红疙瘩。姜茂努力使自己平静,不就一瓶破水,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坐在张天翼的单车后座上,迎着风准备下坡,她这会也平息的差不多了,后悔不该当着他面把水倒了,弄得好像跟自己、跟自己吃醋……吃醋?她立刻摇摇头,冷笑着把这俩字赶走,她就是单纯的看不惯他。
对,这跟吃醋没关系。她在心里反复地说。
这么想着,后面就出现了一辆单车,车上的赵平壤像是踩着风火轮一般,弓着背狂追他们。
姜茂本能地催张天翼骑快点,张天翼呼哧呼哧地骑,喘得话都说不出来。
赵平壤咬着牙闷头骑,等超过他们一大截,掉个头伸手拦他们。姜茂从后座跳下来,双手环胸地问:“你要干什么?”
赵平壤让张天翼回去,他拦住姜茂说:“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谢谢。”
赵平壤解释,“我不是故意要喝她水……”
“管我什么事?”姜茂“切”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你爱喝谁的水就喝,这是你的自由。”
赵平壤明显不信,抿了把头上的汗,盯着她不出声。
姜茂要走,他拦住她不让走,姜茂老成地说:“拜托你成熟点。”
赵平壤示意单车说:“你坐上吧。”
“我不坐。”她心里还记恨着那瓶水。
赵平壤推着单车陪她默默地走,偷看了她一眼,犹犹豫豫着说:“你别生气了,我愿意偷偷让你看。”
“看什么?”
赵平壤红着脸,极小声地说了句:“尿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