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姗姗
薛芃的眼神渐渐锐利了:“巴诺受过训练,不会拆家的。”
“话是不错,但就算是短毛狗,也会有毛,做实验最好是无菌环境,不适合养猫狗。”
“你……”薛芃冷着脸,刚吐出一个字。
但陆俨却很快将她打断:“如果养在我那里,我住的地方距离市局很近,你想看它,我随时都可以把它带过来,可是你住的地方已经出城了,我想见巴诺,会有很多不方便。要是以后巴诺想我了,怎么办。”
薛芃:“……”
陆俨难得一见的口才了得,尤其是这最后一条,令薛芃根本无法反驳。
薛芃垂下眼,对上巴诺的眼睛。
巴诺的眼神干净单纯,它盯着几人,似乎隐隐也有感觉,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
整个警犬队,除了训导员,巴诺和陆俨、钟隶的感情最好,禁毒队时常要出去执行抓捕毒贩的任务,两人和巴诺配合的最多,平时没有公务,也会经常过来喂它,给它梳毛、洗澡。
直到一年前,陆俨和钟隶一同出任务,两个人去,却是一个人回。
钟隶出事之后,巴诺也曾被派去现场追寻钟隶的气味。
可是因为经过化合物爆炸,人的气味已经被掩盖破坏,两队人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找到半个影子。
直到最后,不死心的巴诺嗅到了一点味道,终于在角落一个重物下面,发现一条人类男子的半截小腿。
后来经过检验证实,小腿确实是钟隶的,是被人砍断的,而且砍断的时候人应该还活着。
至于钟隶的腿到底是谁砍断的?,后来刑技人员也在现场通过痕迹取证进行过分析,显然当时钟隶的腿被重物压住,现场又太过危险,为了逃生,就只能砍掉小腿。
如果是他自己动的手,那他应该是爬出去的,可是现场并没有找到任何血液拖行的痕迹,反而找到一些滴落痕迹,这说明钟隶不是自己离开的,是现场有毒贩砍断了他的腿,把他带走。
那么这些毒贩,是不是已经发现了钟隶的卧底身份?
如果要灭口,一枪就够了,这样带着一个大活人上路,是为了要套取情报,方便日后反侦察,还是想进一步打击报复?
反过来,如果毒贩不知道钟隶的身份,砍断腿只是为了方便把人救走,那么等事情平息之后,钟隶为什么迟迟没有现身?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关于钟隶的生死,也渐渐有了“答案”。
事发后一个月,陆俨和薛芃还抱过希望,也许是他重伤未愈,找不到机会回来。
事发后两个月,这种希望就减少了一大半。
接着是三个月、四个月……半年、一年,直到现在。
钟隶已经牺牲,这基本是可以肯定的。
禁毒队内部不能对外声张任务,就在队里办了一个小型仪式,悼念钟隶,追封钟隶的功绩,以及授予陆俨第二个三等功。
在陆俨养伤期间,母亲齐韵之和继父秦博成也来看过他。
陆俨心里始终装着一个问题,迟迟问不出口,直到那天齐韵之又来了,陆俨忍不住,终于发问:“妈,在林队下令救人之前,你有没有和秦叔叔说过什么?”
齐韵之一愣,眼神闪烁,显然是有隐瞒。
可陆俨还想听她亲口说,便又问:“比如,一定要把我救出来,一定要保住我的命,这样的话。”
齐韵之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承认。
这之后,陆俨和齐韵之又聊了很久,气氛一时低迷,很不愉快。
直到齐韵之唉声叹气的离开,才在门外的把手上发现挂了一袋子补品,是薛芃送来的。
显然屋里的谈话,薛芃也听到了。
自那以后,薛芃和陆俨就疏远了联系,陆俨心里也有数是为什么,自知没有颜面为自己辩解,两人的关系慢慢的也就淡了。
*
事实上,钟隶的死直接影响的不仅是陆俨和薛芃,还有巴诺。
钟隶的断腿是巴诺找到的,王超说,巴诺因为这件事受到很大打击,一个月来始终没什么精神,还有绝食的迹象。
直到陆俨回来看它,巴诺才重新振作起来。
王超说,一个月了,就没见过巴诺这么高兴过,明明没怎么吃东西,闻到陆俨的气味,听到他的声音,却一下子直起身来,叫声中气十足,就连训导员都差点拉不住它。
这些事,是在钟隶出事后几个月,薛芃才听说的,那时候她和陆俨已经开始“冷战”。
如今一听陆俨说“以后巴诺想我了,怎么办”,薛芃心里一软,又看了看巴诺的眼睛,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道:“我知道你会好好照顾巴诺。是不是以后要是我想去看它,随时都可以去。”
陆俨一顿,有些惊讶,却也是如释重负:“当然。”
随即很快笑了。
薛芃扫了他一眼,刚要说话,这时手机进来一条微信,薛芃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叫张潇的高中同学发来的。
“老同学,忙呢么?方不方便说话,我想和你打听个事。”
薛芃一顿,很快就明白了张潇的来意。
张潇毕业后就做了记者,一直在跟社会新闻线,这两年时不时会从薛芃的微信上蹦出来,每次都是因为命案。
但薛芃因为职业操守,从没给张潇透露消息,偏偏张潇打算一棵树上吊死,就算薛芃一个字都不说,却依然每次都来问她。
薛芃下意识叹了口气。
陆俨问:“怎么了,谁的微信?”
薛芃:“张潇你还记得么?高中那个。”
陆俨回忆了一下,摇头:“没印象。”
“就是负责每天中午广播站那个女生。”薛芃提示道。
陆俨这才恍然:“哦,就是那个很八卦的,经常利用广播站报一些小道消息。”
“对,就是她,她现在比那时候还要八……”薛芃一边说一边扫向手机,这时张潇已经发来好几句消息。
薛芃一看之下就愣住了,话也哽在半截。
张潇:“嘿嘿,你说巧不巧?我爸妈住的那个小区,昨天不是抬出去一个老太太的尸体么?我妈说刚好那个老太太她认识,刚好从楼上往下看,还看见你了。我晚上刚回家,她就跟我念叨这老太太的事儿。我就想来跟你证实一下,到底老太太是不是被儿子、儿媳毒死的啊?”
薛芃的眉头渐渐皱起来,随即将手机递给陆俨。
陆俨开始还没当回事,直到耷眼一看,也是一愣。
毒死的?
张潇的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陆俨:“问问她是不是听到家人说起过什么。”
薛芃点头,很快打了一行字。
不会儿,张潇回道:“就是我妈听那个老太太说过,说儿子想她死,肯定是给她下毒了……咦,难道是真的?我去,那这可是大新闻啊!”
薛芃一阵无语,很快说:“我什么都没说,事情也还没证实,你不要出去瞎说瞎写,散播谣言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可张潇却没回。
*
几分钟后,薛芃和陆俨往办公区方向走。
路上陆俨给东区分局的齐昇拨了个电话,得知齐昇那边手续已经办好,也让钟钰签署了解剖同意书。
法医陈勋和痕检孟尧远都已经做好准备,即刻尸检,一旦经过解剖和切片检验后确定案件性质,下一步就是到李兰秀家二次取证。
而和钟钰一起待在医院的东区分局同事,也发来消息说,高世阳的情况很不乐观,现在不仅是肾,其它脏器也纷纷出现衰竭现象,而最大的问题就是累及脑,已经发展到中毒性脑病。
就在昨天下午,齐昇队里的刑警,已经简单调查过高世阳和李兰秀以前工作过的化工厂,证实两人曾经换过两次工作,都是化工企业,而最早待的那家工厂,他们是有机会直接接触到化合物的,但近二十年已经远离一线。
再后来,高世阳就升到了副厂长,一线接触更是少之又少,李兰秀则去了化工第三方质检公司。而质检公司的防护一般都比较到位,起码比化工企业要安全得多。
而这样的工作一直持续到五年前,便相继退休。
也就是说,如果两人是因为接触化合物的时候中了毒,毒性再慢,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发作,而且发作时间还这么巧合。
这样一来,高世阳和李兰秀的慢性中毒,就很有可能和家人有关。
得到进一步消息之后,齐昇很快联系留在医院的刑警,让他私下和医生沟通过,尽快出一个尿汞测定,再结合肺片,和高世阳种种症状来看,确定是慢性汞中毒。
齐昇将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陆俨,还说就在刚才,已经让人把钟钰带回东区分局,接受问询,正式立案侦查。
直到切断通话,陆俨面色凝重,脚下一顿,对上薛芃的目光。
薛芃始终没有走远,隐约也能听出来他们话里的意思,还没等陆俨开口,便问:“到底什么毒物?”
陆俨说:“慢性汞中毒。”
汞中毒?
薛芃愣了。
汞就是水银,中毒会有急性和慢性之分,一旦中毒,就算救过来,像是这种重金属也无法代谢干净,会有一部分永远的留在体内。
薛芃想了下,边走边说:“如果是汞中毒,倒是很符合高世阳病发的症状。急性的标靶主要是肾,其次才是脑和消化系统,但如果是慢性的,主要伤害的就是脑,其次才是消化系统和肾。我记得昨天高世阳在饭店里,就是无缘无故的和一个中年男人吵了起来,说话也有点不清不楚的……”
陆俨接道:“后来我跟去医院,见过高世阳的肺片,上面有很多白色的小点,应该就是水银沉积。”
薛芃很快给孟尧远发了信息,将情况告知。
孟尧远很快回了:“收到,我们这就准备开始。”
薛芃对陆俨说:“如果高世阳是汞中毒,那么李兰秀也有可能是。他们现在开始尸检,中午就有结果了,等消息吧。”
陆俨:“下午返场取证,就针对汞中毒这条线所搜查。”
说到这,薛芃忽然想起一茬儿:“对了,两位老人的儿子呢,到现在也没听到他的消息。”
“一直联系不上。”
薛芃不说话了。
其实这种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要么就是躲起来了,要么就是遇害了。
一声轻叹,薛芃低下头,盯着地上的影子,喃喃道:“不管下毒的是谁,都够丧心病狂的。”
“而且……”陆俨也站住脚,直视着前面的刑侦大楼,说:“还非常有耐心,非常偏执,懂得一点一点下毒。”
*
同一时间,支队几人也刚忙过一阵,趁着喝水休息的功夫,聊了几句前晚微博上女模特死在自家的新闻。
随即张椿阳话锋一转,忽然提起昨天回来路上,孟尧远调侃薛芃和陆俨已经开始见家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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