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举 第47章

作者:桃籽儿 标签: 破镜重圆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齐婴摇了摇头。

  尧氏气急,却知道从齐婴这儿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细节来,索性也懒得再问,只说:“嘱咐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父亲说得尽够,你自己当心也就是了。”

  齐婴应了一声,又听母亲问:“我看公主今日闯了风荷苑,是去找文文了?”

  尧氏见儿子点了点头,不禁忧虑,又问:“文文可受伤了?”

  齐婴想了想,答:“没有受伤,但是应该吓着了。”

  尧氏点了点头,说:“是要受惊吓的——唉,那孩子也是可怜,你记得多安慰安慰人家。”

  齐婴笑笑,答:“嗯,一会儿就去。”

  尧氏瞧了他一眼,心说你对着人家小姑娘倒有耐性,原本还担心他粗心大意不体贴人,如今看来她倒是多虑了。

  见齐婴心中对诸事都有数,尧氏也放下心来,亦下山离去。

  齐婴送完齐家人离开,便折身回了风荷苑,去看望沈西泠。

  小姑娘今日白天受了委屈,可他白日里忙碌,还没顾得上哄她,如今好容易闲了下来,想着还是应当去看看。

  只是入了握瑜院的门后,水佩却出来回话,说沈西泠已经睡下了。

  那时尚不及戌时,还不到往日沈西泠休息的时辰,但齐婴并未生疑,只觉得她今日是受了惊吓,有些累了,是以才早些歇了。

  他望了一眼她漆黑一片的窗,没有再进门,只问了水佩一句:“她今日情绪如何?”

  水佩斟酌片刻,随后小心而恭谨地答:“小姐有些受惊,但情绪还算不错。三餐饮食如常,还读了书,亦没有哭过。”

  听说她没哭,齐婴心中稍定,点了点头,又吩咐水佩:“好生照顾。”

  水佩应了一声“是”,便见公子转身离开。

  她抻着脖子见公子走远了,便又回身进了院子,走到沈西泠房门口,隔着门轻声说:“小姐,公子已经走了。”

  她听见门里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小姐的声音便轻轻传出来,说:“好,辛苦姐姐了,早些休息吧。”

  水佩听她声音虽然没什么不对劲,可行止却是反常。

  她们小姐素来愿意亲近公子,自打公子从南陵回来以后,两人更是亲近。若搁在往日公子来看她,她定然会高高兴兴地出门迎他,今日不单不出去迎,甚至还避而不见,让自己告诉公子她已经歇下了,这自然是反常的。

  其实今天白日里水佩就瞧出小姐不对劲。公子和六公主相继出门以后,小姐不久也独自出了门,还不让人跟着,等回来的时候便依稀能瞧出失魂落魄,可问她怎么了,她又只字不提。

  水佩不知她是瞧见了或者听见了什么,此时也不好开口劝,心说她家小姐年纪小,兴许睡一觉起来就忘了,明日便能恢复如常,眼下遂应了一声,无奈地退下了。

  次日休沐结束,齐婴离开了风荷苑。

  往日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虽然时辰很早,但沈西泠每日都和他一同起来,一天不落,还喜欢蹭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用早膳。今日他在花厅用饭的时候却不见她,令齐婴有些意外。

  他想了想,对身旁随侍的青竹说:“去握瑜院问问,看看是怎么了。”

  如今是乍暖还寒的时节,齐婴担心小姑娘是受了风生了病,可她那个性子,有什么事儿也都自己憋着不爱同人说,他还是得多问一句才好。

  青竹依言去了,结果回来却说沈西泠没什么事儿,就是还没起呢。

  齐婴闻言挑了挑眉,咳嗽了一声,点了点头再没说什么,独自用过早膳后便上朝去了。

  沈西泠一直等到齐婴出了风荷苑的门才起床,起来以后神色如常,子君和风裳都没瞧出什么不对,只水佩仍觉得她反常,可瞧小姐那文文静静温温柔柔的模样,又实在与以往没什么殊异,一时还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心里暗暗觉得别扭。

  不过这别扭也没别扭多长时间,这日沈西泠刚用过午膳没多久,便听说账房的丁先生从外地回来了,正在正屋等着,说要见她。

  沈西泠一听甚为惊喜。

  她一早就惦记着花会之前齐婴跟她提过的布庄的事儿,如今一听说丁先生回来了,高兴得紧,立刻便收拾了收拾去了正屋见人。

  丁先生生得一副心宽体胖的乐呵相貌,大约五十上下年纪,留了两撇小胡子,笑口常开。一见沈西泠便吉祥话不断,很是与人为善的样子,又说:“前几日得了公子的信儿,说是要将顺南大街上的那间布庄赠与小姐,可惜当时在下不在建康,这便耽误了多日,倒是有劳小姐久候。”

  沈西泠闻言连忙道:“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我于此道是生手,还要多同先生讨教,等一等是应当的。”

  丁先生捋着小胡子和气地笑,连道两声“好说”,又道:“那间铺面的账册我已叫人清点好,今日便能给小姐过目了,另有些具体的事宜要交接,恐怕还需得小姐亲自随我走一趟,去那铺面瞧上一眼才好。”

  沈西泠感激地点了点头,说:“应当如此,有劳先生——不知先生何时得空?”

  丁先生称今日时间便有余裕,沈西泠想他必然事忙,她自己又没什么事做,那便择日不如撞日,问丁先生可否。

  丁先生称善。

  沈西泠遂请丁先生稍事休息,自己回屋稍作准备后动身。

  子君是爱热闹的,一听说沈西泠要出门,很是欢喜激动,连说要跟着同去。水佩则颇感到一些忧虑,劝沈西泠道:“小姐,此事要不要还是先问过公子?若就这么出了风荷苑,我担心万一出什么事儿……”

  风裳也爱热闹,但因为上回花会她和子君惹出了麻烦,如今便谨慎了许多,闻言也跟着水佩一道从旁劝说。

  沈西泠沉默了一会儿,抿了抿嘴,说:“姐姐们考虑得都在理,只是公子事忙,又哪有闲情管这等微末小事?我总不能事事都去烦他。”

  “何况,”沈西泠半垂下眼眸,语气越发淡了些,“公子也不能管我一辈子,我总得自己做些决断才好。”

  她这话说得,子君和风裳虽没什么感觉,水佩心里却又是咯噔一下,自昨日起心头的那种怪异之感越发强烈,更笃定自家小姐是跟公子之间有了什么不愉。前段时间二人之间那种亲昵之感竟一下子就淡了,反倒有些疏离的意思。

  她也不知该怎么劝,见小姐一副主意打定的模样,只得默默跟随着,同子君和风裳一道,陪小姐下了山。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沈文文今天就是要跟你冷战,你觉悟吧你(其实也不能算冷战hhh后面会有文文内心世界的展开,两个人的感情现在对不上,这也是他们必须得经历的一个过程吧PS:看到昨天大家的鼓励究极感动,希望能写出与大家的温暖和可爱相匹配的故事,谢谢谢谢。

第72章 开初(2)

  沈西泠这趟出门有些突然。

  她自打来了风荷苑还从没有自己出去过,齐婴自然也没有心细到提前给她备一辆马车的地步,是以这如何出行之事便成了一个麻烦。

  水佩本想以此为由将自家小姐劝回院子里去,哪成想这个紧要关头竟碰见门房的六子来捣乱。

  这厮也是精乖,一见沈西泠走到门口便凑上来讨好,笑嘻嘻地问:“小姐可是要坐车?”

  说起来,六子也算同沈西泠很有渊源。当初她头回跟着白松来风荷苑时,曾在门口的雪地里跪了半宿,当时发现她在雪窝子里晕过去的人便是六子;后来除夕去本家找齐二公子报信儿的人也是他,他还给她叫过大夫、换过火盆呢。

  他算是眼睁睁瞧见这位小姐从泥潭升入云端的,当初二公子连门儿都不让人家进,如今却在风荷苑里独门独院地住着,很是招二公子待见,说不准往后还能有什么更大的造化。

  六子觉得福分这种东西见者有份,他既然碰上了也有心沾一沾,一见沈西泠没有马车可用,他便自作主张为她备了辆车,还顶着水佩姐姐不善的眼风毛遂自荐给沈西泠驾车。

  沈西泠自然感激,向六子道了谢,六子憨厚地挠着头,连说不必,随后便驾车跟在丁先生的马车后,一路向顺南大街驶去。

  建康城地域辽阔,东西南北各四十里,四下还有石头城、西州城、白下城、东府城、南琅琊郡城等拱卫,堪称天下第一繁华之地。自宣阳门至朱雀门,御道两侧官署府寺星罗棋布,贵人们的居所府宅则云集在御道两侧和秦淮河畔,至于丁先生要带沈西泠前往的顺南大街,则位于离此黄金一线颇有些距离的城西南角。

  此地并非显贵们的居住里巷,但胜在人多热闹,建康城中有四市,这附近便有一个大市,此外还有小市数十,每日商贩行人往来众多,以至于马车一入顺南大街便行驶缓慢起来。

  沈西泠十分新奇地坐在马车上,将车窗推开一道缝朝外张望着,见街边铺面林立,商贩沿街叫卖,很是热闹活泛。

  说起来她倒是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了。

  她虽生在市井,但近来却一直借居在齐家的府宅之内,闭门不出已有数月之久。她是很熟悉这样的地方的,不同于以往的是,她小时候上街要么是为了随母亲出入当铺,要么则是去药堂为母亲抓药请大夫,如今她却将在这样热闹的大街上有一间铺子,这是她原本想也不敢想的事。

  子君笑道:“瞧咱们小姐眼睛都亮了,我可是头回见比我还爱财的人呢。”

  几个丫头窝在一起笑,闹得沈西泠有些脸红,恰这时六子停了车,说地方已经到了,水佩她们几个便当先下了车,搀着沈西泠下去。

  一下车,果然瞧见一间布庄,排场不大,门头也并不很显眼,看上去是有些年头了,但打眼一瞧十分整洁,沈西泠幼年时曾见多了这样的店面,此时再瞧,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下车的时候丁先生已经先下了车,正和另外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一道在门口等她,见她下了车,便笑呵呵地向她介绍他身旁的那人,道:“这位是卢掌柜,在这家布庄经营十几年之久了。”

  沈西泠同这位掌柜问了好,便听丁先生又同卢掌柜介绍沈西泠,道:“这位便是方小姐,我之前同你打过招呼的,往后便是新东家了。”

  那位卢掌柜身材矮小,一身粗布衣裳,颧骨生得很高。他待沈西泠很客气,向她问过好后又道:“不知二公子一切可都还好?”

  沈西泠抿了抿嘴,觉得这位掌柜此问有些唐突,但她也晓得,自己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娃娃必然不得人重视,这位掌柜之所以能出来迎她,说到底也是看了齐婴的面子,眼下有此一问也是常理。

  她想了想,答:“都好。”

  那位卢掌柜看似还想再探问探问同齐二公子有关的事儿,一旁的丁先生则暗暗将他拦了下来,笑道:“二公子的事儿也是你打听的?你只管为方小姐把事办好,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话虽是带笑说的,但意思却都落在了实处,卢掌柜脸上稍有些挂不住,只诺诺地应了,赔着笑,又同沈西泠说:“方小姐快请进来瞧瞧吧。”

  沈西泠点了点头,在丁先生和卢掌柜的陪同下,带着三个丫头一道进了铺子。

  进去一瞧,才见这铺子比门脸儿处瞧着要大上不少,内里各色不同花样不同材质的布匹整齐地放在柜上,沈西泠粗粗看了一圈,见质地不错、价钱也算公道,只是铺子里人并不多,稀稀拉拉三四人。

  铺子里另还有两个伙计,一男一女,据卢掌柜说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虽都不是建康本地人,但也都在铺子里做活快三年了,丈夫姓宋,叫宋浩堂,管布匹染色;妻子姓孟,叫孟莺莺,领着下面好几个小丫头织布。两人看着都是忠厚老实的模样,沈西泠也与这两人打过了招呼。

  沈西泠进了后院儿,瞧见织布的姑娘们都在做活儿,院子的空地上放着好几口大染缸;又绕到仓库里去,见到了许许多多摞在角落里吃灰的存货,数目很是惊人。

  卢掌柜在她一边走一边看的同时,始终在一旁同她说着铺子的经营。说得并不很细,总体听下来只知道铺子不算亏钱,但赚的也只是薄利,刨去给伙计的工钱、场子的租金、料子的成本还有各式积压和损耗,每月大概能有个不到十两的进项;若碰到不景气的月份,还会亏上一些,全年下来一折算,基本赚的银子也要清零,剩不了多少。

  沈西泠看完一圈回到正堂,卢掌柜便到柜台后翻出厚厚半人高的账册,新新旧旧摞在一起,对沈西泠说:“我这前几天就接到信儿,说有新东家要接手这个铺子,便早早备下了这几年的账册明细,里面的款项一笔一笔都记录在案,甚是清楚。小姐可以带回去慢慢翻看,若有什么想查问的,亦可随时叫我过去回话。”

  丁先生一直跟在一旁瞧着,却并不说话插言,而沈西泠见了这快跟自己一边儿高的账本儿一时也有些懵,只点头应了下来,说不出什么别的。

  丁先生此时笑了笑,见天色已经向晚,这铺子也看得差不多了,便同沈西泠说:“小姐许也乏了,不如今日先到这里,待之后摸熟了账册,再叫他过去说以后的事儿吧。”

  沈西泠今日瞧了许多新东西,如今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留在此地确实也无用,听得丁先生这么说了,便也点了点头。

  一旁跟着的水佩瞧见这个情形,便打发子君到车上去叫六子进来,几个人一起将半人高的账册搬上了马车,随后便由卢掌柜和宋氏夫妇相送,打道回府。

  另一头,今日齐婴从官署下职后就收到本家家奴传来的信儿,说齐老夫人要见他,叫他回去用晚膳。

  自他从南陵郡回建康以来,因各式各样的因由,一直都还没见过祖母,而自打昨天花会的事情一闹,齐婴便早有预计近日会得祖母的传话,是以今日得了此信儿也没什么意外,只吩咐青竹往风荷苑给沈西泠传了个消息,说他今晚不回去用晚膳了,随后便回了本家。

  到荣瑞堂时见老太太正在坐床上吃果子,气色甚是不错,打眼一瞧便并无什么病气,一见他又开始大骂六公主飞扬跋扈不知廉耻,委实是中气十足。

  齐婴默默坐在一旁听着,并不插言,等老太太骂得累了,便给祖母递上一盏茶,说:“祖母消消气,当心身子。”

  “我怎么能消气!”齐老夫人一拍桌子,怒气未歇,“傅家是什么样的门庭?容儿是什么样的出身?她竟也敢说打就打!这样的做派同市井悍妇又有何不同?就她这样的娶进了门,往后家宅永无宁日!”

  齐老夫人酣畅淋漓地骂完,扭头见自己的次孙只是听着却不说话,心中更是不平,继续忿忿道:“还有那个方家的丫头!又怎么会住到你的别第去了?我不是已经差人将她送走了?是她又跑到你那儿痴缠你去了?”

  齐婴沉默了一会儿,自然不难想到这事儿是谁捅到老太太跟前来的。他不想让祖母知道沈西泠的事儿,但如今她知道了,他也并不觉得棘手,此刻闻言神情也是坦然,点了点头,答:“是在别第,孙儿接她过去的。”

  齐老夫人见次孙答得如此利索,竟是一丝心虚躲闪都没有,反而被他噎了一下,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说了两声“作孽”,又大声道:“你这孩子糊涂啊!那丫头心术不正,对你抱着那样的心思,你还将她留在身边?”

  齐婴一听这话皱起了眉,说:“祖母多虑了,文文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

  齐老夫人冷哼一声,反诘:“孩子?她已经十二岁了!那天裹着你的衣裳睡了一夜,这心思再是清楚明白不过,谁还能看不出来?”

  这话却让齐婴一愣。

  他之前答应过沈西泠不探问那天她被祖母惩罚的理由,此后他也信守诺言不曾问过任何人,以至于至今他仍对此事一无所知。眼下乍然被祖母点破,他极为诧异。

  他的衣服?

  什么衣服?初见她那日他在城外的林子里留给她的那件?

  ……她竟然还留着。

  眼下祖母就坐在他面前气势汹汹地诘问,可齐婴还是忍不住开了个小差,想象着小姑娘裹着那件衣服睡着的模样,心中忽而有种奇异的感受,让他一时有些无措。

  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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