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帘重
宋方霓才意识到,他没问自己。
从进入会议场到现在,这是梁恒波唯一开口说的话,他就是沉默坐在那里,此刻也只是微微地点头,没有抬头。
之后宋方霓一直和市场部团队碰新品会,从设计产品包装到营销方案。
晚上的时候,正事儿说完,大家都累得不行。
Micky给大家去点咖啡和简餐,宋方霓就在会议室听其他人闲聊。
上午也参加过供应商会的一个总监,闲闲开口:“科讯今天招标来了一个穿白色毛衣男的,他好像是CTO……”
迅速有人接口:“是坐在最后排的那个嘛?你也觉得他帅?我还以为,就我有感觉。他只要坐在那里,就特别出众。开会时,我一直盯着看他,他叫什么名字?”
梁恒波的名字被叫出来。宋方霓无声地站起,推门走出去。
办公楼的走道上四处都树立着绿色的落地牌,这是玛天然的品牌logo,写着“绿色乳品,绿色生活”之类。
宋方霓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因为弯腰太低,胸口戴着的塑料胸牌沾了点水珠,闪闪烁烁。
她低头看着。
过了会,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想工作,没有想梁恒波。
反而,她所想的人是欧阳文。
至今宋方霓都疑惑,为什么会在酒醉后喊出了欧阳文的名字。
刚开始交往时,他们聊得做多的就是高中。欧阳文会告诉她很多她所不知道的旧事,有些让她觉得很新鲜,比如,表面老实的陆明,和隔壁普通班的女生偷偷谈过恋爱;班主任老徐别看秃头,但他会弹钢琴还会唱意大利歌剧。
这些,都是当时一心搞学习的宋方霓所忽视的。
欧阳文随后信誓旦旦地说,她好友郑敏其实暗恋自己,偷偷给自己塞过情书。他说宋方霓当时疏远自己,肯定有郑敏的挑拨。
宋方霓不说话。
欧阳文喜欢她。但是,他有时候就是会做一些事情,试着让她极度不安,但他同时会表现得无辜,仿佛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
但大部分时候,宋方霓一眼就看透了欧阳文的心思,这让她安心。而至于欧阳文所分享的所有光怪陆离和奢华的“上流社会”生活,也从来没有让她对这个世界更艳羡或更心灰意冷。
在海南见到欧阳文的父母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一次闲聊中,宋方霓脱口而出自己是丁克族。
说出口的瞬间,她自己暗自吃惊,因为,这想法宋方霓在内心深处反复想过,从来没对别人说过。或许,她说出口就是为了让欧阳文和他家里人震惊。
欧阳文古怪地说:“丁克,代表你不要孩子?”
宋方霓点头,她看出欧阳文父母交换着复杂的目光,包括欧阳文也极其不快。但宋方霓觉得无所谓,甚至觉得,为这个分手未尝不可。
但是,欧阳文默默地接受了。
除了,之后和她聊天,他每一天都会给她发各种可爱婴儿的表情。
宋方霓看过一条娱乐新闻,某女星采访时说,自己是由姥姥抚养长大。姥姥去世后,她伤心欲绝,因此找到下一任男友的感觉就很像姥姥,这是一种移情。
她看完后有一种茅塞顿开感,因为,欧阳文在某方面,真的……就很像她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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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入春,上海之后的天气都极度阴冷。
梁恒波只带了四件羊绒衫,轮流穿,大部分时间都在恒温24空调的办公室。
科讯的上海总部坐落于张江高科,在万里乌云的大晴天时,有可能远远地眺望到环球金融中心。
但这里距离陆家嘴的距离很远。而它们距离静安区又多远?
“梁总?”总工程师老方试探地叫他。
梁恒波正在主持会,突然之间就望着窗外沉默了。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梁恒波回过神:“……人工智能在如今做to B的事情,但在商业模式里,C端并没有见到多少成功的案例——从这里继续。”
梁恒波之前一直在北京研发总部,上海团队久闻大名,潜意识里觉得,他是个那种相信数据与算法的价值的大佬。
他们也早就风闻,梁恒波没有做总部要求的AI芯片研究,长达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再被允许参加董事会议。
但是,比起高层之间的暗涌,上海这里的技术人员对梁恒波的评价,是梁恒波是那种傻子和天才都能看明白的聪明人。
而身为管理者,他要求极高,说话却真诚,娓娓道来的感觉。
开会一般进行三十分钟,梁恒波原本想要继续去上海的一家机器人研发室。他的总助小跑着进来,低声说裴律师来了。
梁恒波和留下的几个人交谈片刻,才走出去。
裴琪正站在前台处。
她穿着高跟鞋,全黑色的套装,身材凹凸有致。
不少男同事纷纷注目。
“梁总的女票?”有人问。
“好像不是。”
梁恒波看到裴琪,知道这位一来,今晚绝对不能继续工作。果不其然,裴琪要拉他吃饭,怎么拒绝都不行。
在他旁边,梁恒波的总助倒是喜气洋洋,终于能休息。
梁恒波来上海这段日子,除了工作外,颇为离群索居,就连和舅舅妈妈团聚,也是叫的厨师来家做饭,居然还没有下一次馆子。
裴琪如今在一家红圈所工作,对上海最熟的也是外滩附近。
夜幕低垂,马路平整。车头转了个弯,朝着最繁华的地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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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方霓这些日子在超额加班。
对数据,开会,参加营销峰会,反正是忙到头掉。到了晚上八点多,欧阳文来找她。
“刘嫂在家给我包了饺子。”欧阳文一边单手开车一边问,“晚上不想吃面食的话,家里还有些西班牙火腿。今晚到我家?”
宋方霓看着车窗外的标牌,她根本都没什么食欲,想起欧阳文爱吃日料:“去滩万吧。”
欧阳文拖长声音:“八点多吃日料?”
欧阳文从小到大被宠在手心,什么衣服什么香水,包括家里浇花的水壶买的是findi。宋方霓有一次不小心弄坏了,被嘲笑了半天有眼不识珠。
对细节如此苛刻的男人,当他审视别人时,只会更加严格。宋方霓的收入如今也很高,但她觉得,很多东西差不多也就够了,在工作之外不爱操这份心。她骨子里还是很懒。
他们去了银座小野寺,八点多的食客少了很多。
宋方霓没急着落座。到了盥洗间,她掏出卸妆湿纸巾,把妆容全部卸装了。
别人以为在外企,化妆是最基本的职场礼仪,实际上,高职位才是最强的自带光环。比如宋方霓升到中层后,她最多花钱买点贵衫,平时就画个眉毛,但因为是少数的女性经理级别,底下人依旧追着喊着叫她美女。
宋方霓今天上午去参加一个峰会演讲,被化妆师揪住,化了个浓妆。她难受得要命,终于下班,对着欧阳文也不用太在乎形象。
等素面朝天,她重新坐在桌前,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咦,这不是欧阳?”
宋方霓和欧阳文同时回头,眼前站着裴琪和普通便装的梁恒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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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琪约着和梁恒波吃饭,相当重视,衣着打扮皆精致,整个人颇为容光焕发。
裴琪和欧阳文也算是间接认识,算是她的客户,自然要来打声招呼。
她的目光落到宋方霓的脸上,眼前的女子,不长不短的头发,素颜朝天,穿着白色的职业套装,轻盈,俏丽,眉宇间有相熟的感觉。
“哟,裴大律师,好久不见,越来越美艳动人啊。”欧阳文站起来,越过桌子和裴琪握手,“今天我和家属一起来这里吃个便饭。”
梁恒波本来只是插兜站在后面,看到欧阳文盯着自己,他便走上前,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欧阳文仿佛没看见梁恒波在半空中伸出来的手,他揪着慢半拍才站起来的宋方霓,两人重新重重地坐回椅子上。
裴琪一愣,梁恒波倒是好风度地收回手,略对宋方霓欠了欠身子,再对裴琪说:“我们进包厢吧。”
电光石火间,裴琪却是认出了宋方霓。
原来……是她!
裴琪的脸色立刻白得和宋方霓差不多。
她缠上梁恒波的手臂,含笑说:“要不然,咱们今晚别吃日料了。啧,看到败兴玩意儿。咱们换家餐厅。”
他们转身要走。欧阳文却在他们身后拿着菜单看,淡淡说:“这么巧都遇上,梁总现在发达了,赏脸给我们买个单再走吧。”
两人交往的时间,不长也不算短,但欧阳文对她向来百依百顺,甚至还很粘人。宋方霓却忘记,他性格里有这样讨厌的一面。
她轻轻地伸出手,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裴琪冷笑一声,转过头说:“哟,我还以为你眼神不好呢,原来,看到恒波了?”
欧阳文懒懒地说:“才看到。你有意见?”
宋方霓深吸一口气。她扭过头,用力地把欧阳文手里玩弄的菜单抽出来,重重甩在桌面。欧阳文一惊,侧头看着她,她却站起来
自从看到裴琪的那张脸后,宋方霓的脑子仿佛被锈住。
原来,梁恒波虽然没有结婚,他还和裴琪在一起。裴琪打来宣告主权的电话,她还记得全部内容。
带着多年锻炼下来的处事不惊或者说是虚伪,宋方霓微微地笑了。
她走过去,先伸出手和梁恒波握一下,但动作很快收回来,然后对裴琪说:“裴小姐,好久不见。如今在哪儿高就?”
她的语气很真诚,仿佛感觉不到裴琪对自己的敌意。
裴琪说她是大成律所的合伙人,宋方霓用女性才懂的口吻称赞了好几句,然后说:“刚好今天碰到,咱俩加个工作微信呗。”
裴琪实在没办法,只能掏出手机,很不情愿地和她加了微信,脸色很坏。
宋方霓又重新看向梁恒波,梁恒波心想,这女生该不会反社会人格到了也假装要自己的微信吧。但宋方霓避开他的目光,平静地说:“抱歉啊,就不打扰你和裴小姐聚餐了。”
她这么一折腾,刚才一触即发的气氛已经缓和,直到欧阳文又在旁边不快地说:“这么亲热,你干脆请他们和我们一起吃吧。”
宋方霓心头火起。
不料,欲走的梁恒波听到这话,真的点头:“也好。”
他拉开欧阳文旁边座位的椅子,一个甩手,就把欧阳文原本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摔到他胸膛上。
那姿势,就像扔什么微不足道的垃圾似的。然后,稳稳地坐在欧阳文旁边。
欧阳文猝不及防,被西装蒙住脸,他立刻坐直身体:“你!”
梁恒波已经泰然处之地拿起桌面的菜单,翻了翻:“方霓,裴琪,你俩都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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