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艳山姜
她又莫名感到双眼干涩,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
而池晏充满兴味地盯着她的脸:“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陈小姐。我们是同一类人,对吧?”
松虞一怔。
“你错了。”她淡淡道。
池晏:“嗯?”
“渴望成功,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变得冷酷,不择手段……甚至于无耻。”
她的嗓音尽管很低,却还是一贯地镇静,清晰和明亮。
她甚至没有在看他,只是平静地仰躺着。雪白床单上,她的皮肤白得透明,隐约能看到青色血管。血液在缓慢地流动,像冬日阳光,落在冰封的湖面上。
池晏先是怔忪,接着才慢慢勾唇。
“陈小姐不愧是大导演。”他说,“字字珠玑,令我受教颇多。”
“不敢当。”她冷淡地说。
下一秒钟,阴影爬上了松虞的脸。
池晏朝她倾身过来。双手撑在床板上,俯身望她,温热的鼻息,都喷到了松虞的脸上。
“……你做什么。”
松虞被禁锢在他双臂之间,不得不仰头看他,声音里难得有一丝不自然。
他低低笑着,露出一丝愉悦的神情:“礼尚往来。陈小姐给我上课,我当然要……为你服务。”
池晏将她手上的毛巾夺了过来。
他的动作并不粗暴,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
然而潮湿的、柔软的绒布,缓缓落在她的皮肤上。隔着毛巾,她仍然能感受到池晏的手指落在自己的脸上,沿着她的轮廓,一寸寸滑过。黏腻的湿意久久不能散去,渗透皮层,直击神经。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眼中晦暗不明,一片混沌,像浓得化不开的海雾。
“够了。”松虞冷冷地抿唇道。
“我的服务不好吗?”池晏漫不经心地说。
他随手扔开了毛巾,又很无所谓地一脚踩上去。洁白布帛,立刻被踩上一个漆黑脚印,变得污浊不堪。
她冷笑:“还不如AI。”
“好吧。”池晏遗憾地说,“技巧还是太生疏。”
松虞不想再跟他再多做纠缠。
她微阖双眼,对他下逐客令:“我累了,你还有事吗?”
他轻轻笑道:“最后一个问题——下午你回那家公司做什么?”
松虞眼睛紧闭,睫毛微颤,人却立刻变得警觉。
他为什么要问?该告诉他真相吗?
大脑飞快地转了一圈。
还是算了。她想。
李丛的威胁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她自己就能解决。
反而是Chase……
比起李丛,他更不值得信任。犯不着白白送他一个软肋。
“没什么。”她说,“重新办一下离职手续。”
“是吗?”他缓缓道,“很顺利?”
“嗯。”
池晏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松虞脸上。
审视的、不愉快的目光。他好像一瞬间又变得很冷。
“那你好好休息吧,陈小姐。”
他匆匆离去。但临走之前,那高大身影,仍然在病房门口停顿了几秒钟。
很快松虞就知道他做了什么。
一个笑容满面的年轻护士走进病房。
他帮她将AI换成了人工服务。
……就因为她说,他还不如个AI?
竟然这样幼稚。
*
松虞被迫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周末。
住院的日子倒是很惬意,简直跟度假一样。这大概是什么高级疗养医院,窗外一片青葱绿意,是这城市里难得的自然景致。
但松虞还是闲不下来。借着住院,她趁机恶补了一大堆黑帮片。从莱昂内看到杜琪峰。
尽管她天生就很抵触这类打打杀杀的影片——所谓的“男人的荷尔蒙”——一听到这个词就想要翻白眼。
但是还能怎么办呢?
她早被逼上梁山,只能硬着头皮一部部地看了。
千盼万盼,终于到了出院的这一天。
松虞没想到,来接自己的人,居然还是池晏。
她微微诧异:“你很闲么?”
他替她打开了飞行器的门,淡淡瞥她一眼:“陈小姐的事情,怎么能不亲力亲为。”
她哂笑一声:“看来的确很闲。”
一旦坐上飞行器,刚吃的药就发挥了作用。她昏昏欲睡,上下眼皮不自觉地打架,不知何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冷冽的声音对她说:“到了。”
松虞睡眼惺忪,隐约看到池晏坐在身旁,在黑暗里凝视着她,野兽一般锋利而明亮的眼神。
而她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外套。
浓重的烟草味与淡淡的温度,充斥着她的感官:这件衣服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体贴的一面。
松虞勉强坐起身,余光却从玻璃窗里看到外面的情形:
一片漆黑。
废弃大楼的顶层,森冷的银色钢筋杂乱无序地堆放着,仿佛一个困兽之笼,掐灭了黑夜里微弱的光。
她心下一沉。
这不是她家。
“这是哪里?”她警惕地抬头看他。
池晏笑而不答,松虞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沉重的肉身砸上了坚硬的地板。
被压抑的、充满恐惧的喊叫。
松虞顿时产生了许多不详的预感。
刚刚看过的那一堆黑帮片里最瘆人的桥段,黑暗中浮动的脸,扒在玻璃窗里的血手,都一一在她脑里闪现出来。
她心中警钟大作:难怪他要特意来接她,又要搞什么鬼?
松虞又迟疑地转头,看向身后。
她愣住了。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跪在地上。
那人既矮又胖,头顶稀疏,形容狼狈又可笑。尽管被揍得鼻青脸肿,依然是一张即使化成灰,松虞都能认出的脸。
李丛。
“出院礼物。”
她身后的男人说,声音里含着一丝笑意。
第16章 恣意、大胆和疯狂
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松虞的第一反应是:
他知道了。
她想起他来医院看望自己那一天,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要回公司——原来他根本就是在明知故问。
松虞坐直了身体,眼神充满防备:“你查我?”
池晏漫不经心地抽着烟,唇齿间叼着短短的烟头,声音都有些含糊:“别紧张,例行公事罢了。”
“那我希望这种例行公事,以后不要再发生。”她仰着下巴,冷淡地说。
池晏抬起头,淡淡扫她一眼,掐灭了手中的烟头。
火星落了。他的目光深邃而晦暗。
“陈小姐,有些事,你看不到,当然就不会发生。”
松虞反唇相讥道:“我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到?”
他轻笑一声,故意道:“也许我该再送你一副墨镜。”
“不必了。”她扫了一眼窗外,声音嘲讽,“你已经够慷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