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艳山姜
松虞不回答,淡淡问他。
被她这么一番先声夺人,江左的气势立刻矮了几分。
他不情不愿地说:“家里有点事。”
“什么事?”
“就是有事啊!”他哼道,“干嘛啊,拍个戏而已,我还不能有点隐私吗?!”
松虞笑了笑:“可以。但我们也签过合同。你这样做,好像很没有契约精神。”
江左皱着眉,将镜头扔远了一点,两条长腿搭在床头,很不高兴地说:“可你也没开工啊,陈大导演。大家都坐在这里干等着,凭什么还不让我请假?!我的时间不值钱吗?”
松虞:“你请假是要去拍广告吧。”
江左:“……”
嚣张的气焰被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
他一时语塞。
松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拍摄期间拍商业广告,这是严重的违约行为。你想付违约金?”
江左摇了摇头。
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这算是不打自招了。
他脸色难看,也仿佛口干舌燥,单手握着水杯,骨碌碌地拼命灌水。像只没完没了的水桶。
松虞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江左,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你吗?”
他哼了一声,一脸叛逆:“因为我够红啊。”
她笑:“你有尤应梦红吗?”
“……好像没有。”
“所以你的这点流量,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江左卡住了,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当然觉得只是在装腔作势。
但是从面前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似乎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他又听到松虞淡淡道:“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很有表演潜力的新人。你试镜时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我觉得你很有灵气。”
他心中窃喜,又不禁嘟囔道:“灵气是什么鬼?”
作为偶像,一般人都夸他够帅,有个性,有气质。但很少有人会说他“有灵气”。
这感觉甚至有点新奇。
松虞:“但究竟要不要把你定下来,我也犹豫了几天。”
“因为你太浮躁。”
听到“浮躁”二字,江左脸上又出现一丝不服气。
他几乎要插嘴反驳,却听到她继续道:
“光是去年一年,你就拍了四部电视剧,还不算那些乱七八糟的广告和综艺。我知道你的经纪公司之所以拼命帮你争取这个角色,只是想让你抬高身价,多拿几个代言。你自己呢?你是什么态度?”
听到这里,江左已经明白,为什么陈导演立刻能猜出自己离组是为了拍广告。
“我是来学习的。”他慢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青春饭吃不了几年。我想好好演戏,做个真正的演员。”
“还不算笨。”松虞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那你应该明白,在这个圈子里,捞快钱和做常青树,完全是两条路。我能拉你一把,但究竟入不入得了门,看你自己。”
尽管她仍然是轻言细语,口气温和又文雅,但江左却觉得,这短短几句话,是他从未听过的严厉。
毕竟他这一路顺风顺水,又是个暴脾气,身边人从来都是捧着他,根本没人敢对自己说过这种话。
他不情不愿地低下头:“我知道了。我去跟经纪人说,不拍了。”
松虞:“嗯。”
他又忍不住问:“那最近我该做些什么?”
“背台词,读剧本,揣摩角色,找人排练,去贫民窟体验生活……要做的事太多了。”松虞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随口又道,“也可以去健身。”
江左的浴袍衣襟还大敞着,被这冷淡目光一扫,顿时觉得胸口一阵凉飕飕的,本能的羞赧——接着他才觉得不对劲。
作为偶像,他从来都以自己的身材为傲。每天勤加练舞,没事也至少在健身房泡一小时,怎么这还能被挑剔的?
他不禁道:“我的身材有什么问题吗?”
松虞:“你练得太漂亮了,并不符合角色。”
“漂亮。”江左又咬牙切齿地重复这两个字。
他心想,这简直是一种侮辱。
一股热血上头,江左用力拉开了衣襟,展现自己匀称的、整齐的八块腹肌。又驱动无人机继续向前,令他的投影无限地逼近松虞。
“导演你说实话,我的身材还不够好吗?!”他大声道。
松虞:“……”
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令她叹了一口气。
“江左,你先离我远一点。”她冷静地说。
对方却胡搅蛮缠,无人机嗡嗡地响着,更进一步:“我不,导演你先……”
“嘀嘀”一声。
房门开了。
江左僵硬地转过头。
一个颀长的身影,蓦地出现在房间尽头。
池晏看到的是一副极富暗示性的画面。
酒店暧昧的灯光之下,年轻偶像仿佛一只雄赳赳的公孔雀,凑近到松虞面前。他几乎半裸,皮肤白得发光;而她也穿着家居服,凝视着他,神情里有种近乎于迷离的温柔。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甚至无法发现,其中一方只是投影。
他只知道,两人的脸相差只有不到一公分。
于是池晏叼着烟,好整以暇地笑道:“我打扰你们了吗?”
松虞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地说:“是的,你怎么不敲门?”
池晏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房卡:“因为我不需要。”
错愕的人变成了江左。
制片人手上拿着导演的房卡,来势汹汹地闯进来——他目瞪口呆,怀疑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马上就要被灭口。
于是他结结巴巴地说:“陈老师,十一点了,我该走了,你……你们早点休息!”
无人机嗡嗡作响,在地上小幅度地盘旋。
这动静终于吸引了池晏的注意力。
“无人机?”他轻笑一声,“很有创意。”
视线一转,意味深长的目光,从江左那张年轻气盛的脸,一直落到对方赤/裸的胸口,再到他的脚边。
池晏转头对松虞笑道:“看来这家酒店的安保系统需要升级了。”
江左彻底感受到了什么是凌迟般的目光。
他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求生欲让他慌乱地解释道:“老师,你别误会,我就是来……”
但池晏根本只拿他当做空气。
他将烟头扔开,慢慢走了进来。
仍然用闲聊一般的语气,笑着问松虞:“你就这么随便给人开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来的不是无人机,而是一颗子弹,会发生些什么?”
松虞冷淡地说:“你以为是拍电影吗?”
投影背后的江左,一边手忙脚乱地系着浴袍的带子,一边心想,陈导演真是女中豪杰,竟然还敢当面跟制片人这么说话。但突然之间,他似乎听到某种极轻微的“噗嗤”声——
他疑心自己听错了。
接着屏幕黑了。
江左:“???”
“……什么鬼。”
他在皱巴巴的床单上找遥控器,却听到了冷冰冰的AI女声提醒自己:
【设备故障,已断开连接。】
江左:“哈?”
同一时间,松虞眼睁睁地看着池晏将手伸进西装里,拿出一支漆黑的消音手/枪。
他还记得对她微笑。气定神闲的姿态。
单手握住枪托,像是点烟一般,轻松自如地,径自扣动了扳机。
子弹角度刁钻。它恰好避开摄影头,却准确地击中了无人机的控制芯片。
“啪”的一声。
伴随着微弱的爆裂声,无人机掉在地上,灯光陨灭,瞬间变成一堆废铁。
松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
而池晏唇角微勾:“你看,我并没有在拍电影。”
他又慢条斯理地朝她走过来。
巨大的阴影,慢慢覆盖了松虞的脸。
池晏俯视着她。
松虞冷笑:“你胆子真够大,万一被江左看到了怎么办?连他一起杀了?!”
“放心,他看不到。”池晏说。
“……我怎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