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艳山姜
这既是杀戮,又是新生。
而这画面就是漩涡中的魔眼,它足以唤醒深埋在每个人心中的毁灭欲。一旦与之对视,就要永远堕入漩涡之中。
这场拍摄太长。
根本也没有尽头。
不知何时,松虞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燥热。
仿佛一把火从她的身体里烧出来。
而被她的目光,被她的摄影机所注视着的池晏的后背,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微微沁出的汗珠,像是细碎的、金红的鳞片,又或者淋漓的光线,缓缓滑过了光滑饱满的后背。
她情不自禁地也拍下了这一幕。
良久之后,松虞终于恋恋不舍地结束最后一个镜头。
她如释重负地将摄影机放回到桌上,顾不上检查,已经长舒一口气。
池晏仍然趴在刺青椅上,懒洋洋地仰头问她:“拍完了吗?”
松虞:“拍完了。”
她发现自己现在竟然连声音都是沙哑的。
“……辛苦你了。”她又硬邦邦地补充道,打算先去外面倒一杯水,再处理后续事宜。
池晏轻笑一声。
“不辛苦。”他说。
他不知何时已经从椅子上爬起来,就站在她身后。
“那我来要片酬了。”他说。
一双汗涔涔的手,握住了松虞的手臂,将她的身体掰过来,面对着自己。
池晏低下头。
像蓄势待发的猎豹,重重地咬住她的唇。
第50章 你的名字是漫长的国境线……
在片场所有机器的注视下, 在未燃尽的烛火里,在某种浓郁的焚香里。
被一个半裸的男人拥吻。
这或许也是陈松虞人生最经历过的,最出格的事情。
她应该拒绝他的。当池晏朝她低下头的时候, 某个理智的声音试图唤醒她。假如这一刻她真的喊停, 池晏想必也不会继续下去。
但是,另一个声音说, 为什么要拒绝呢?
这只是一个吻而已。
或许是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在片场, 这原本就是造梦的地方,在这里,一切都应该允许被发生。一切的不可能都应该变成可能。
而此刻他们所共享的,也不过是场虚幻的梦。
是偶然错轨的列车,奇迹般地停在漂浮的海面上。
天一亮, 一切都将被打回原形。
于是她也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
池晏将她抱起来, 抱到了某张桌子上。仿佛他们在沉默中跳了一支旋舞。
“哐啷”一声。
有什么东西被他仓促地推翻了,摔到地上, 发出了碎裂的清脆声音。这声音像一阵巨浪, 短暂地惊醒了松虞,她下意识想要去看他是不是破坏了什么,但池晏用力地咬了她一下。
“放心, 不是摄影机。”他在她耳边轻笑道。
他指引着她的手臂, 勾住自己的脖子。
这男人的短发竟然这样扎人。
温热的气息沿着她的耳廓,像是一簇火苗, 越烧越旺。从浅浅的幽蓝,变成了耀眼的金红,变成一朵巨大的刺桐,碾压着她的唇,让她的世界只剩下摧枯拉朽的红。
她低下头, 放纵自己沉浸在这个荒唐的吻里。
他的舌尖是滚烫的,一如他们贴近的身躯。皮肤相触时的感受是极其温暖的,让人沉迷的温暖。仿佛黑夜里滋生出的日光。她从不曾在另一个人身上感知过这样危险的体温。
某一瞬间,松虞的脑中闪过一句遥远的诗。
“今夜,我的嗓音是一列被截停的火车。”
“你的名字是漫长的国境线。”
她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抚摸过池晏的后背。
仿佛那就是他的伤口,是他的名字。
指尖流连在光滑的、古铜色的皮肤上,缓缓抚过那幅令人目眦欲裂的刺青。莹白的、圆润的甲盖,像夺目的珍珠,在野兽连绵的脊背上滚动着。
他们巨大的影子落在墙面上。
只有月光曾见证这悄无声息的吻。
*
第二天早上,江左走进片场,却发现松虞趴在桌子上熟睡。
摄影机就放在她的手肘边。
他吃了一惊,蹑手蹑脚地往外走。但松虞一向睡眠很轻,这声音已经惊醒了她。
于是她睁开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江左,慢悠悠地撑起身体。
“几点了?”她问。
江左:“还早,现在才……”
随着松虞的东西,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肩头滑了下去。
那是一件大衣。
上面还残存着淡淡的烟草味。
江左:“陈老师,您昨晚没回酒店吗?”
松虞:“是啊。”
她轻轻咳了咳嗓子,神情流露出一丝不自然。
回酒店当然是不可能的。
以昨晚干柴烈火的程度,真的要回去,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些什么。
所以她决定留在片场剪片子,而把池晏直接给赶走了。
她又看向江左:“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江左眨了眨眼,小声道:“是的,陈老师,今天我就要杀青了,想到处再拍拍照,留个纪念。”
松虞一怔,才缓缓道:“对,今天就是你的最后一场戏了。”
江左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陈老师根本不记得这件事。
仿佛心里有一根弦被扯断了。
是隐隐的刺痛。
当然,他早知道她心里只有电影。更何况他们的拍摄如此紧张,她哪里还有空去思考别的事情呢。
但他还是对她抱有一些不该由的悸动,直到这一刻他才前所未有地清楚:原来自己在她心里,的确只是个演员而已。
她在海边对他的开解,也只不过是在尽导演对演员的义务。那一份温柔,他并不独有。
他又强颜欢笑,故意找话题:“昨天拍的那场戏很麻烦吗?您怎么忙到那么晚?”
松虞却心念一动:“你要不要看一看?”
江左:“好啊。”
他跃跃欲试地走过来,松虞给他看了粗剪的拍摄素材。
这段视频并不长。
但江左的脸很快就可疑地红了,甚至于连呼吸也变得很急促:“这、这……”
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松虞:“什么?”
但江左仍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这也拍得太勾人了。他心想。
明明只是一个后背而已。根本就没有任何限制级的镜头,居然能够看得他口干舌燥,比最高级的艳情戏,还要让人面红心跳。
可是他自己只是个观众而已,这场戏就看得他大汗淋漓,心悸不止。
那拍的人呢?被拍的人呢?
“陈老师,我听说昨晚的拍摄,只有您和那个刺青模特,两个人在吗?”江左的声音都在哆嗦。
松虞:“是啊。”
“那他、他是你的朋友吗?”他又追问道,“你们认识?”
松虞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实际上她之所以会给江左看这段素材,就是想要知道,他能不能认出来,这段视频里的人就是池晏——这也是池晏的要求之一。他希望自己完全匿名。
江左反应这样敏锐,难道是看出什么了吗?
“不。”她状若无事地说,“只是我临时找到的一个人,你不觉得他的刺青很好看吗?”
“是很……独特,但我也觉得很害怕。”江左仍然怔怔地望着投影,神情说不出是恐惧还是厌恶,“为什么会有人把这样的刺青,留在自己的身体里?”
松虞扯了扯唇:“我也不知道。我并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