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心头朱砂痣 第12章

作者:袖侧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宅斗 现代言情

  温蕙羞恼道:“若碎了,赔你便是!”

  杨氏啐道:“还敢说,答应我的鞋呢?现今一双都没看到。”

  温蕙哼哼:“这不是忙嘛,等客人走了,就给你做。”

  杨氏笑道:“哪有什么客人,我看到的都是自家人。”

  温蕙羞恼,往炕上一躺,拉了个引枕扣在头上:“我不同你说话了!”

  杨氏忙把引枕拽开:“别乱了头发!不好见人。”

  温蕙眼睛一闭:“不见。”

  浑然是小时候还圆滚滚时撒娇耍赖的模样。

  杨氏看着这小姑子长大,小时候像个肉团子,如今也亭亭玉立,再过两年就要嫁出去了。又不像她,家就在另一处百户所,骑马当天能来回。温蕙以后嫁了,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一回呢。这么一想,心里就软软的,推着她哄:“小样儿,若你那婆母唤你,你还能不见?”

  温蕙哼哼:“才刚下定,陆夫人无事唤我做什么。人家书香门第出身的人,哪这么不知礼数。”

  杨氏笑得不行,戳她额角:“还没嫁呢,这胳膊肘已经朝外拐了。”

  她俯身下去,在温蕙耳朵边说:“未来婆婆不见没关系。只是明日他们就要启程了,娘的意思,最好找机会再和陆公子见见。陆大人在江州做官,陆公子在余杭读书,哪边都不近,没什么机会见,还是趁着还在,熟悉熟悉,强过将来两眼一抹黑地过去。”

  温蕙坐起来,瞪大眼:“那不是私相授受!”

  杨氏气乐了,给她头顶一下:“私什么私!已经过了明路了哪还有私!”恨铁不成钢地戳她:“你呀,心眼子别总这么实!”

  发愁,这样的傻丫头,嫁得远了,若有事,娘家没法给她撑腰,也不知道她自己能不能应付得来。

  温蕙护着自己头发,不服:“说方也是你们,说圆也是你们。真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对。”

  虽这么说,就算这两日里三餐都躲在房中用,第二天也不可能不去相送,到底还是见到了。

  雪才化了,又下起来。杨氏着人来喊温蕙:“请姑娘过去给陆夫人陆公子饯行。”

  温蕙便带着银线去了,哪知道半路上便看见了陆睿。陆睿裹着斗篷,捧着手炉站在廊下赏雪。偶有风吹过,细雪飞舞起来,银光闪闪,谪仙一般。

  温蕙便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看他。直到陆睿忽然转过头来,粲然一笑:“蕙娘。”

  画卷似的景便活了。

  温蕙一步踏入了画中:“嘉言哥哥。”

  陆睿勾唇:“叫嘉言亦可。”

  陆睿总是有本事,一句话便让温蕙耳根发热。

  他看着一脸正经,但温蕙觉得他骨子里一定很不正经。哪有正经人总是撩拨别人的。

  偏温蕙拒绝不了这个人期待的目光。那双眼睛含着笑意,叫人无处躲。温蕙最终还是轻轻唤了声:“嘉言。”

  这一声出口,温蕙忽然生出了一种蜕壳而出,真正长大了的感觉。总觉得日常看了无数遍的天、地与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而陆睿望着面前婀娜的少女,满意地笑笑,将手炉递过去:“怎么也不带个手炉,拿着。”

  温蕙一笑:“我不冷。”又推回去。

  陆睿看她模样,的确没有怕冷的模样,暗想着北方女子的确和南方女子不同,问:“怎么这么早就往这边来?我们院子里还在收拾东西,母亲在内厅和伯父、伯母说话,我打算待会才过去。”

  他这话一说,温蕙就知道杨氏弄鬼。定是知道了陆睿在庭院里赏雪,陆夫人在内厅,仆妇们在忙,便趁机给二人制造个见面机会。

  她问:“就回去了吗?”

  “嗯。”陆睿说,“走得匆忙,实有些失礼。只是要赶着过年,时间有些紧张。”

  搞得陆家母子时间紧张的罪魁祸首,便是温蕙。

  她不后悔那一趟长沙府之行,却对折腾了陆睿感到内疚,柔声道:“那你们路上要小心,年底了,路上不大安生……”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接近年关,路上劫道事件频发,温蕙听父亲哥哥们都念叨过。陆夫人和陆睿是两个这样斯文精致的人,由不得温蕙担心起来。

  “伯父和大哥亲自送我和母亲去济南府登船,你不要担心。”

  陆睿说完,却见温蕙一双眼睛像会说话似的,明明白白地透出了“我也想去”的意思。真是有趣。

  温蕙真的是很想去。

  她筋骨随了母亲,虽是女孩,温夫人却早就感慨过,几个孩子里最适合练武的便是月牙儿。她年纪虽小,功夫可俊,成年的兵丁都不是她的对手。最是爱跑爱闹,胆子也大破天。

  可陆夫人和陆睿是她的未来婆母和未婚夫,温蕙也只能想想,然后老老实实地说:“那就好,路上一定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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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睿想笑,忍住了。今日一别,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未婚妻眉目婉丽,皮肤粉白。在这样的雪中与她这样说话,多么令人愉悦。若羞得她转身跑了,该多么遗憾。

  他微微垂头,拳头在鼻端抵了一下,把笑憋了回去,正色问:“平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呢?”

  自陆睿和他母亲来了,温蕙虽同他见了好几面,却只有一次单独说话的机会。这是好不容易,托杨氏的福,才又有了一次说私话的机会。

  眼前人如玉,雪如烟,温蕙就忘记了温夫人事先教她编的“做做针线,给嫂子打打下手帮忙管家”那一套骗鬼的话,说了实话:“每日要晨练、晚练,还要跑马,闲时爹爹和娘带我们打猎……”

  陆睿惊讶道:“伯母也会去打猎吗?”

  温蕙才醒过来没照母亲教的说,只说都说了,也不能再圆回去,且她本来就不喜欢母亲教的那些,便干脆都说了:“我们家,我娘功夫最好。”

  陆睿:“噫?”

  陆睿这样的如玉公子,也会露出这样双目睁得溜圆的吃惊表情,实在好笑。

  且不再端着装着,故作淑女,温蕙也觉得浑身都自在了。先前见到陆睿就容易紧张的感觉也没有了。她笑笑:“真的。我娘是亭口甄家的女儿,甄家擅枪法,我娘一条银枪舞起来,可厉害了。我爹也学的是甄家枪法,是我娘教的。”

  陆睿问:“刚才你说晨练、晚练,是练功夫吗?”

  “是啊。”温蕙道,“我们兄妹的功夫,也都是我娘教的。”

  陆睿想,这么说母亲也不算全诓他,她的确是会舞枪弄棒的。

  温蕙从小便熬筋骨练功夫,从来没有觉得什么不对。这次母亲特特嘱咐她,不要提这些,她心里还挺不开心的。虚头巴脑地装形装了好几天,这会儿跟陆睿说起来,便不免有些神采飞扬。她想着,要是陆睿爱听,她就好好给他讲讲。要讲起这些事,她可不怕没的说,只怕三天三夜都还说不完。

  但陆睿并不十分有兴趣。

  他喜欢她婀娜灵秀,喜欢她的眼睛流光溢彩,却对她舞枪弄棒的事没有太大兴趣。虽不像陆夫人那样到嫌弃的地步,但也说不上喜欢。

  终究,他是一个读书人,骨子里还是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可以坦然接受他的岳父和舅兄们舞枪弄棒,因为他们的仕途便走的是武职。他也可以笑着听闻他的岳母武艺高强,这听起来像是旁人的奇闻轶事,还颇有趣。

  但唯独温蕙,他未来的妻子,这个要与他举案齐眉、共度一生的人,他对她的要求与对这些人的要求是不同的。

  他微微一笑,温声问:“平时读些什么书呢?”

  温蕙微怔。

第14章 过年

  “那你是怎么回他的?”杨氏紧张地问她。

  温蕙说:“我本来想说实话的,最爱看的是三哥那些游侠儿的演义、话本。”

  杨氏大惊:“你说了?”

  “没有。”温蕙低头,“我又不傻……”

  在廊下,在那温馨的时刻,未婚夫的目光和笑容都温柔,温蕙的实话就在舌尖上将要吐出来的时候,却本能意识到“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说。

  因为这肯定不是他想听的。

  温蕙便把那些发自本心的话都咽了回去,放轻了声音说:“家里并没有什么书,只偶尔看些闲书罢了。你若觉得有什么值当好好读的,不妨告诉我,我叫哥哥们帮我去青州城买去。”

  “哎呀,跑一趟长沙府,竟真的长大了。”杨氏拊掌,总算放下心来,“就是这样说话,以后都要记着。”

  杨氏心想,婆家就算再好,终究与自己出生长大的娘家不一样,哪能真的想什么说什么。嫁了人,从此就过着和作姑娘时在不一样的生活了,宛如二次投胎。好在她这胎投得还不错,不论是婆母还是小叔子、小姑子,都好相处。这也是彼此知根知底,嫁得近的好处。

  只这话,她不好跟温蕙说,但想着婆婆肯定迟早会告诉温蕙,便也不操心了,追问:“他呢?他怎么说?”

  当陆睿眼中的笑意变深时,温蕙便知道自己应对得正确。

  陆睿说:“也别麻烦兄长们,我看他们都是瞧见书本就头痛的人。反正这事也不着急,等我回去,寻些书叫人给你送来。”

  温蕙其实觉得,无论是江州还是余杭,都离得那么远,单单送书来,不太现实吧。她从前对远的地方没概念,自从去了一趟长沙府,真正地理解了距离上的遥远和路途上的困难。

  但陆睿说这话的时候也并不像是说大话。

  他和她不一样呢,他是个秀才,虽还未及冠,可走到哪里都被人当做大人看待的。不像她,家里人什么的都不跟她说,始终把她当成小孩子看。

  温蕙羡慕陆睿,心里又觉得,即便他没法子真的送书来也没关系,因为他说这个话的时候,肯定是发自真心的。

  真心就够了。

  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什么都不在乎,就在乎对方是不是在乎她,是不是真心。

  这些细腻的小心思,温蕙并没有与杨氏说,只说:“雪下这样大,赶路一定很辛苦。”

  杨氏戳她脑袋:“这怪谁?你说说这怪谁?”

  温蕙便蔫了,怏怏地说:“也不知道他们到没到济南府?”

  陆家母子已经由温百户父子护送着上了船,船开了,还能看见温家人在码头上停留,挥手。

  待温家人转身走了,陆家母子也才转身进了温暖的舱房,丫鬟迎上来帮着解了斗篷,拿到外面去抖雪,以免湿了了舱房里的地板。

  热茶端上来,陆睿伸手接过,亲自端与陆夫人。

  陆夫人啜了口茶,瞟了他一眼:“行了,满意了吧?”

  陆睿深深一揖:“多谢母亲成全。”

  陆夫人哼了一声,又叹气。

  陆睿也坐下,笑道:“母亲别叹气。温家虽差些,却也没差到不能接受。我看着一家人都是心思淳厚,相处起来颇令人轻松。”

  “那是你们男人。”陆夫人没好气地说,“我跟你那岳母相处起来,可真是累死个人,她什么也不懂,我绞尽脑汁不冷场,唯恐叫她觉得我们失礼,这可真是比过年准备祭祖都累人。”

  陆睿讶然对仆妇说:“快去取木槌来,我与母亲捶捶肩,不要累坏了母亲。”

  仆妇只掩口笑。

  陆夫人嗔他:“少来这套。”

  陆睿不过彩衣娱亲,效果到了就行了。他道:“这次事情顺利,父亲也会高兴的。”

  陆夫人淡淡看了一眼陆睿,道:“丑话说在前头,你这媳妇,跟她母亲一般,不过读过三百千而已,说起什么都是一脸懵然不懂,以后啊,没人与你红袖添香、无人与你诗词唱和,左右是你自己看上的,到时候不要来怪我。”

  “那没关系。”陆睿却轻笑,“蕙娘是个性子温顺的女子,以后慢慢教她便是了。她又不用考状元,只在我们家,天长日久地,不信熏陶不出来。”

  “再说,还有母亲在呢。只要母亲肯费费心,将她带在身边教导,定能将她教得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