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心头朱砂痣 第120章

作者:袖侧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宅斗 现代言情

  太子妃垂首,不说话。

  太子着急:“你说呀,你倒是说话呀!”

  太子妃抬起头,缓缓道:“我认罪。”

  太子愣住。

  太子妃道:“我的丈夫忘记了当年的山盟海誓,宠爱新欢。我为妒忌冲昏了头,故缝了这个人偶,下了魇咒,诅咒他从此以后不会再生出新的孩子。”

  太子又看了一眼牛贵手中的人偶,虽被剪得快要变成两截了,可也看得出来是一个男偶。

  他大怒:“贱人……”

  “知道了。”牛贵直接打断了太子的怒骂,打量了太子妃几眼。

  太子妃认罪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盯着牛贵。

  太子妃在京城的名声不大好,传言她善妒,心胸狭隘,不识大体。可这个被传为“不识大体“的女子,在关键时刻,作出了自己的抉择。

  果然人不被逼到一定的份上,是不知道到底能做到哪一步的。

  牛贵觉得很有趣,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小永平啊,你的计策被一个女人坏了事。

第119章 厚祭

  19章

  牛贵走出了正殿, 太子匆忙跟出来:“牛都督!牛都督!”

  他追上来,又气又恨:“孤,我, 我实是不知道的!家门之丑,家门之丑啊!”

  牛贵安抚他道:“太子殿下稍安,待老奴先去回禀了陛下, 陛下还等着呢。”

  太子声音发颤:“父、父皇已经知道了?”

  牛贵理所当然地道:“事涉储君,老奴怎敢擅自行事?自然是先请示过陛下了。”

  太子惴惴不安, 强打精神:“孤和你一起进宫。”

  牛贵微微一笑:“好。”

  两个人便一起进了宫。宫城本该落锁之后再不许进人的,又放了他们进去。

  乾清宫灯火通明。

  今日牛贵禀报得了密报, 太子府上涉及巫蛊魇咒之事,因涉及储君, 牛贵不敢专断。巫蛊魇咒从来都是皇家大忌,元兴帝一听, 大怒,立即着牛贵去查办。

  他便一直没睡, 在宫里等着回报。

  太子一进乾清宫,立刻扑过去跪下,喊:“爹爹!”

  小时候亲密的时候才喊爹爹, 长大了都喊父王,现在该喊父皇。太子从还是王府世子的时候, 便总是这样,一旦犯了错便喊“爹爹”,想让襄王心软。

  他是嫡长继承人, 襄王再气,也就是踢他两脚,禁足, 或者罚跪祠堂。只要他踢了,罚了,基本上事就算平安过去了。

  太子才想哭诉,元兴帝已经对他怒目:“闭嘴!”

  他这爹爹自从当上了皇帝之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没有那么慈爱,威压重了许多。太子吓得一哆嗦,果真闭上了嘴。

  元兴帝道:“老牛,你说。”

  牛贵使人呈上一个托盘。盘中是一个被剪得几乎碎了的人偶,和几块与人偶身上所用布料一样的碎布料。

  “人偶藏于太子妃枕中,发现时,太子妃正欲销毁。相同的料子也是在太子妃处搜出来的。婢女亦指证,太子妃曾有几日偷偷做针线。老奴给了太子妃自辩的机会,太子妃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承认,自己因妒生恨,故下魇咒,咒太子再生不出新的孩子。”

  元兴帝脸阴沉沉:“就这样?”

  牛贵道:“就这样。”

  元兴帝闭上眼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挺好,至少不必杀亲儿子。

  实际上,在牛贵回来之前,元兴帝都在天人交战,在想着如果事情真的如密报所说的那样,以阴人压他阳寿,他要不要像自己的亲爹那样杀死自己儿子。

  真到面对这种抉择的时候,元兴帝才又一次觉出来,比起他爹景顺帝,他自己真是个厚道人。他是实在舍不得下手杀亲儿子的!

  想想他爹杀了他几个兄弟?他爹真的不是个人啊!

  浑身都松下来之后,他又暴怒,一把将那盘子掀翻到地上,破口大骂:“你选的好王妃!”

  太子忙俯下身去,一边磕头喊着“父皇息怒,父皇息怒”,一边心中却困惑:那人偶怎地碎成这样子了?明明从江氏手中夺下来的时候,只是剪得腰斩而已。

  元兴帝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了,一指大门,怒发冲冠:“滚!”

  太子匆忙滚了。

  只走到外面有些懵,因这一回,他爹还没踢他,也没罚他呢,事情算不算过去了呢?

  他正犹豫着,元兴帝的老内侍过来行个礼,问:“陛下可有留殿下?”

  太子道:“没有,叫我滚呢。”

  太子是这老内侍抱大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被他爹责罚的什么丑态老内侍都见过,他爹要太生气踢得太重,都是老内侍拦着护着让他赶紧跑。

  不是外人。

  “既如此。“老内侍道,”殿下等在这里也无用,先回吧。”

  太子犹豫。因他自己也知道,爹当了皇帝、自己当了太子之后,有些事的确跟从前在襄王府里不一样了。

  但老内侍道:“回吧,回吧。”

  太子没办法,还是决定先回去。

  反正牛贵刚才跟他父皇说得清楚了,都是江氏贱人做下的糊涂事,不关他的事的。

  谁料才迈出宫城的门,便有个清秀的少年扑上来,一边拦住他,一边大喊:“别关门!别关门!”

  不是旁人,正是太子的嫡长子,江氏的亲儿子。从前在襄王府,大家唤他小公子,现在大家唤他太孙殿下。

  嫡嫡的皇长孙。

  只他虽是皇长孙,宫城门关了,没有牛贵带着,他一路追过来也进不去。一直在外面焦急地等候。

  “父王!我要见皇祖父,我要见皇祖父!”皇长孙掐着自己亲爹的手臂,声色俱厉,“我必须立刻见到皇祖父!”

  这儿子平时十分孝顺知礼,怎现在这么吓人?

  太子有点被他吓到。

  但转念一想,他们这一脉里,元兴帝最疼的儿子自然是老四赵烺,但若说家里有谁能跟赵烺争一争元兴帝的宠爱,还真不是太子自己,是太子的儿子,元兴帝的嫡长孙子。

  太子自己在亲爹跟前没招待见,觉得让儿子去试试或许不是个坏事。

  宫城的门还未及关上,太子拦住了,又带着皇长孙进去了。

  太子走了之后,元兴帝正跟牛贵发牢骚:“投胎到我家做了我的长子,多大的气运!偏他就不争气。老是因为女人闹幺蛾子!气得我这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

  他牢骚着,牛贵也不吭声,就抄着手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元兴帝不好意思再跟他发牢骚——虽然皇帝对一个人发牢骚,是对这个人表示亲昵信重的一种方式。

  元兴帝牢骚完了,牛贵才问:“请陛下示下,此事如何处置?”

  元兴帝想了想,问:“如果是先帝,会怎么处置?”

  牛贵沉默了一下,给了元兴帝一个“这还需要问吗?”的眼神,简洁地道:“白绫,鸩酒。”

  元兴帝觉得自己问得也够傻的,就他那亲爹,除了这两样还能给什么呢。

  “那就……”元兴帝想了想道,“白绫吧。”

  他话音才落,老内侍进来禀报:“小殿下来了。”

  小殿下即是皇长孙。虽然还有其他的皇孙,但“小殿下”是皇长孙独享的称呼。不必报是哪个亲王家的排行多少的殿下,只报一个“小殿下”便是皇长孙无疑了。

  元兴帝恼道:“他怎么来了?”

  想了想,叹口气:“宣吧。”

  皇长孙独自一个人进来,进来就扑在了地上,额头触地,放声大哭。

  竟什么也不说。

  偏就这么哭,愣将元兴帝哭得心软了。

  “别哭了,别哭了。”元兴帝的眼睛都湿润了,“好孩子,都是你爹娘糊涂,不干你的事。”

  皇长孙的哭声更响,几要喘不上气来。

  元兴帝心疼了。

  人生的第一次通常都让人难忘,包括第一次做父亲,和第一次做祖父。尤其第一个孙子,不仅又嫡又长,聪慧机敏还不输给他四叔。实在让人喜欢。

  终于,元兴帝彻底心软了。

  “罢了,罢了。妇道人家愚蠢,怎能连累我的孙儿。”他妥协了,“老牛,给江氏报一个‘病逝’,按王妃礼下葬吧。”

  皇长孙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孙儿……叩谢祖父。”

  从他惊起赶到母妃的正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知道他母妃保不住了。但总算,他保住了他自己。

  江氏报“病逝”,以王妃礼下葬,元兴帝把这件丑事压下去了,皇长孙就依然是没有瑕疵的皇长孙,是继承人的继承人。

  牛贵叉手:“是。”

  太子还以为他儿子进去见爷爷,说不定能求个轻罚,他没想到,跟着牛贵和自己儿子出来的,是内侍托盘端着的一条白绫。

  太子张开嘴,没说出话来。

  皇长孙眼睛通红,看了他一眼。

  牛贵跟着他们回府,一路上每个人都安静得像死人。

  待又回到府中,正殿之外,牛贵道:“太子妃已膏肓,两位去道个别吧。”

  太子根本不想见到江氏,直摆手:“我跟她缘分尽了,尽了,不要两看相厌了。”根本不肯去,只对儿子说:“你去吧,好歹生你一场。”

  皇长孙进去了,片刻,又出来了,给江氏带话:“母妃要见你。”

  太子还要拒绝,皇长孙道:“有重要的事跟你说,不能经过第三耳。”

  太子没办法,看了一眼站得远远的牛贵,不情不愿地进去了。

  因番子们搜查过,寝殿中十分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