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心头朱砂痣 第191章

作者:袖侧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宅斗 现代言情

  自幼订亲,一晃十余年,兜兜转转才成了夫妻。四目相对了片刻,一起饮了合卺酒。

  合卺同牢,共尊卑,自此相亲不相离。

  霍决摔了酒杯。

  喜娘看了看,道:“一俯一仰,大吉。”

  屋中男子们轰然道好。

  宋夫人心想,总算稍稍有些喜庆气氛了,不容易。

  宋夫人才闪过这念头,霍决转身,对众人道:“今日起,她是我妻子,你们嫂嫂。若他日我有什么,望你们待她如待我。”

  宋夫人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监察左使念安反应快,“呸呸呸”了三声:“我嫂嫂听着呢,可说点吉庆的吧!”

  大家哄堂大笑。霍决也笑了。

  待笑完,霍决道:“总之,有我,便有你们。有我,便有她。”

  霍都督声音不大。

  可他这话说完,宋夫人是真实地感受到他的确是那个传说中的人了。就连她站在新娘身边,都感受到了有如实质的威压。

  男子们都不笑了,一起叉手:“哥哥放心,有我们,便有嫂嫂。”

  霍决转头去看温蕙。

  温蕙也正看他,似有些怔。

  见他看过来,她转过头去,看了看众人,福身:“见过叔叔们。”

  十人一起回礼,恭恭敬敬:“见过嫂嫂!”

  温蕙道:“未知叔叔们如何称呼。”

  行走们不知道她来历出身,但看得出来她言语神态带着大家气度。俱都不敢轻慢,挨个报上了名字。

  待一一相认了,十人先退出去。霍决道:“我去前面招呼客人,你先歇了吧。”

  温蕙点点头,霍决又看了看她,确定她平静无事,出去了。

  呼啦啦一下子,卧室中就空了。

  这房子以前是伯府,后来牛贵又修缮扩建过,上房的进深比一般的房子深得多,众人一走,显得特别空阔。

  温蕙转向宋夫人:“劳累夫人了。”

  哪有新娘子还招呼这些的。宋夫人又心酸起来,忙道:“夫人客气了。”

  温蕙问:“夫人用过饭了吗?”

  “用过了。”宋夫人道,“府中管事十分周到,夫人不用担心。”

  温蕙道:“劳累夫人到这时候,实是我们厚颜,这就叫管事送夫人回府,不要府上担心。”

  她说话全然是官家夫人做派,稳妥又舒服。

  宋夫人今天一天对这位霍夫人充满了猜想,怎么都猜不出来她的出身。这时候不免想,这莫非是……哪个落马官员的妻子?叫霍都督看上了,自己娶了过来?

  她谢过了温蕙,只该走的时候,欲言又止。

  喜娘已经被带下去用饭了,房中并无别人。温蕙道:“夫人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其实……”宋夫人吞吐道,“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其实,看着再好的人,也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其实宋夫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是一整天了,不说搁在心里难受。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难受的婚礼。

  “我看着都督是把夫人放在心上的。”她说。

  呼啦啦新房里进来一群男人,可把她吓了一跳。可再想,监察院霍决,似乎传说天煞孤星的命,没有家人了?这一群,就是跟他一起爬上来的人,也算半个家人了。

  霍都督说那几句话的时候,尤其那什么“有我,便有她”,哎呀,宋夫人的心脏都忍不住跳了两跳呢。莫名就觉得耳根热。

  热完,才想起来……他是个阉人啊。

  顿时失落感占满了心口,说不出的难受。

  到临别,便忍不住想跟这位霍夫人说点什么,只说了又后悔,明明丈夫叮咛过不多看不多问不多嘴的。

  她忙道:“我吃了酒了,说些醉话,夫人便当没听见吧。”

  宋夫人是个圆润温婉的普通妇人。她身上有一股子温蕙喜欢的烟火气。

  都是柴米油盐的味。

  温蕙抿嘴一笑:“夫人说的对,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她道:“若都有心好好过日子,不怕过不好。”

  怕的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我懂你,你却不懂我。

  宋夫人吁了口气,道:“可不是嘛。”

  放心地离去了。

  再没旁人了,温蕙道:“帮我脱了大衣裳。”

  一顶翟冠,三四斤重,压在头上一天了。

  婢女们拥上来帮她拆冠子,摘霞帔,解衣裳。

  温蕙道:“我要洗澡。”

  婢女们道:“上房的净室有浴池,随时可洗。”

  温蕙惊讶。

  因着婚前的讲究,上房要做新房,她便没有踏入过上房。

  上房是小安收拾的。他两头跑,来来回回问过她许多次。这叔叔虽非血亲,却对他兄长有一颗炽热的心。

  温蕙原不曾在意过新房要收拾成什么样子,没有任何要求。但他问得多了,也便开始想。想一想,自然而然便有了要求。

  如今看着,细节处,凡她提的,果然都照着弄了。

  只净房什么的,没人提过。

  温蕙脱了外衫,拆了发髻,卸了妆容,去了净房,吃了一惊。

  比旁人家的卧室还大,水汽氤氲间,白玉池子神仙瑶池似的。婢女们已经倒了花瓣进去。春日里已经有了新鲜的花瓣,不必用干花瓣了。

  香气四溢。

  温蕙褪了衣衫,踩着台阶下了水。水温微烫,正正好。

  温蕙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没有人不喜欢享受,温蕙自然喜欢。

  只这奢靡的程度,让人有些心惊。

  婢女们跪在池边,为她按摩肩颈手臂。

  这两个月温蕙早就发现了,霍决的婢女们十分精于此道——那些奢侈的、精致的、周到的伺候。

  可以想见霍决平时过得是什么日子。

  他是个大人物了,跺跺脚,便有许多人吓得抖如筛糠。

  譬如陆正之流。

  温蕙闭目养神了一会儿,问:“都督房中,有其他女子吗?”

  婢女们道:“没有了。”

  温蕙问:“之前有个叫蕉叶的?”

  婢女声音微颤:“她,许久没看到她了。”

  温蕙睁开眼,看了眼婢女,蹙起眉。只是内宅寻常问话罢了,她既作了霍决的妻子,自该把内宅理清,婢女怎地怕成这样?

  只婢女跪在池边,将头伏下,额头触着白玉池,头发都湿了。

  罢了。

  “起来吧。”温蕙不再问了。

  今日为了戴冠子,头发上抹了许多发油,温蕙便将头发也洗了。

  待出来,裹了寝衣,回到卧室。侍女们帮她擦头发。

  大布巾缓缓地吸去水分,从发根到发梢过一遍,便换一块。

  头发快要干的时候,有婢女来禀报:“左使来了。”

  温蕙吃惊,这个时辰了,小安来上房做什么?

  他不是普通的小叔子,他是个阉人,有许多避讳可以不在意。但即便这样,他在这个时辰再过来也是不合适的。

  “他说了有什么事吗?”她问。

  婢女道:“左使说有话说,请夫人到门口那里听一听,他不进来的。”

  温蕙披衣而起,走到了门口,果然看到门上投着一个影子。

  她唤了一声:“三叔?”

  小安的声音响起:“你们都退下。”

  他在这个家里说话有分量,不亚于霍决。婢女们鱼贯退下,阔大的房间里似有回声似的。

  小安隔着一道门,与温蕙说话:“嫂嫂。”

  “嫂嫂,我知道你嫁得心不甘情不愿。”他道,“我知道我们比不了你前头那个人,可能在你心里,我们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但我哥哥,念了你许多年。”

  “真的许多年。”

  “我一直羡慕哥哥,在这世上能有个人让他这样记挂着。”

  “我就没有,所以,我一直都帮他记挂着,所以,我懂他。”

  “你这样到了哥哥身边,他若再让你走,我们这前半辈子,那就算是白活了。”